三十三、毒局,複仇女冷漠心(四)

“不知道伯父你可曾在你書房的桌子上留意過有一枚戒指?”

說到這裏,韻柳有意停頓了一下,她緊盯著麵前秦世梵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的又緊隨定聲道:

“是一枚翠玉戒指?”她深視著麵前的秦世梵,在她的嘴角,雖牽著一絲笑,但是有誰能夠知道其實此時此刻她的身體卻已經是寒涼到了沒有一絲一縷的溫度。

秦世梵難以掩飾的遲疑了一下,他深深看了韻柳一眼。雖然,她這一問是在他的預料之中的,然而,繼而卻又引發了他心中更深一層的疑慮:他真得無法想象六安的淑嬡會與上海的蓉欣牽扯上什麽關係?……秦世梵的眼中難掩一抹沉吟,轉而卻聽他忽然朗聲一笑,道:

“我猜著這東西就是蓉欣你的。”說著,一麵他已經從自己的西褲兜裏掏出了那枚戒指,又以打趣的口吻說道,“我還以為你不要了呢。蓉欣你如果再不來向我要,我可當真就要自己留著了。”

“啊!我想起來了。”這時一旁的秦太太忽然一聲低呼,道:

“怪不得那天早上你伯父突然問我們誰去過他的書房,原來是有這麽一檔子事呀。神神秘秘的,也不直說出來,難道真的是想自己獨吞不成?來,讓我瞧瞧究竟是什麽樣個寶貝。”說著,她已經徑直走到秦世梵身旁去,不由分說從他手中拿過那枚戒指來,放在自己手心裏,細眼一瞧,——

“咦?”秦太太忽然衝口就道。“蓉欣,你怎麽會有這麽個……”說著,秦太太忽然卻是顯得有些突兀的猛然收住了口。轉而向韻柳轉過了臉來,意味深長的細瞧著她。那眼神似乎是等著她來解釋些什麽。

韻柳卻是淡淡的一笑。

“伯母是想說這是個男人的戒指,是嗎?”她神色依然淡定地輕聲啟口道。

一旁一直默默不語的瀟席這時候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他就朝那枚戒指直直看了過去。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戒指。的確,看那戒指地指環粗細,分明是個男人的東西。……莫名地。瀟席的心忽然隱隱有些不舒服起來。轉過臉去,他將透著幾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韻柳。屋子裏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韻柳的身上。卻聽她忽然開口這般道:

“說起來,其實我也並不是這戒指真正地主人。”

“關於這戒指,還要說起那次跟瀟席哥哥去六安。這戒指就是六安的一個女孩子交給我的。”她接著說道:

“在六安的時候,我碰巧遇上一個和我年紀相當的女孩子,我和她認識時間雖短,不過卻很談得來。她跟我說了她的一些經曆,還有關於她母親……”韻柳說著,聲音忽然莫名低下去了一些。略一低眼間,韻柳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方又接著緩緩道:

“還說了關於她母親的一些事情。她聽說我是從上海去的。就把這枚戒指交給了我,讓我替她和她母親找到一個人。……”話到這裏。韻柳忽然抬眼直直向秦世梵看去,嘴邊淡淡的聲音也隱隱多出了一絲寒涼:

“等到找到那個人之後。16K.電腦站就托我把戒指交還給他,——因為那個人才是這戒指最初地主人。”

“蓉欣,怎麽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這件事?”秦太太忍不住插嘴道,“那個小姑娘托你找的是什麽人呢?”

“一個負心人。”韻柳轉臉朝秦太太看去的目光深深從一旁地秦世梵的臉上掠過,“十幾年前拋棄她母親地那個男人。”

這時地秦世梵不由得沉沉的撇下了目光。現在地他不得不開始擔心蓉欣已經知道了他過去的那些事情,也許,她今晚來這裏就是為了當眾說出這件事……

“那麽,那個人叫什麽?知道他的名字才好去找。”瀟席忽然開口輕聲問向韻柳道。

眼角間瞥了一眼此刻沉默不語的秦世梵,韻柳淡淡啟口道:

“她也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秦世梵聽見這一句卻是募然一震,不由得將臉一抬,直直看向了韻柳,一直緊繃的神情卻慢慢舒緩下來。此刻的他心裏難免幾分慶幸。

“她隻是告訴我那個人現在就在上海,還有他大致的一些情況,隻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本來也不抱有什麽希望,”韻柳接著道,“隻是因為她母親已經不在了,這戒指她也不想再留在自己身邊,幹脆就讓我帶回來,找到那個人最好,交還給他,了結這一段孽緣;即使是找不到,她也不想再留著這個見證著她們母女悲劇的東西,隻會突增傷感。”

“那她母親叫什麽?”秦太太忽然放低聲音問道,一麵轉眼去斜瞟了一旁自己的丈夫秦世梵的臉色,那眼神裏分明透著幾分質疑的神氣。

“她母親的名字,她倒是告訴我了,”韻柳應道:

“姓姚,……姚淑嬡。”

話音一落,隻見秦世梵的神色陡然之間濃濃黯淡了下去。……雖然他早已知道韻柳說的那個人十之就是他自己,然而此刻確定的聽見了淑嬡的名字,他的身心還是難抑一陣劇烈的震動。……淑嬡,淑嬡……他在心裏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多少年前的舊事在這一刹那之間都難以控製的滾滾朝他湧來了……

忽然之間,秦世梵的心募地深深一顫,——

“你剛才是說……”一直沉默不語的秦世梵忽然開了口,臉上卻隨即現出了深深遲疑不決的神色,似乎是這一問得到的答案會是他難以去承受的一件事實,“……那個女孩的母親已經不在了?”

韻柳轉眼去,難掩冷漠地目光看著秦世梵。口中的聲音也冷了下去:

“不在了。”

“她已經死了?”秦世梵喃喃一句,一麵他緩緩背過了身去,看向了夜色彌漫的屋外。隻聽見他忽然濃濃歎了一口氣,“……倒真是可憐。”

聽見他那淡淡地一句話。一股烈烈怒火忽然點燃了韻柳,她怔怔看著秦世梵的背影,心中恨意濃濃翻滾,……倒真是可憐……——似乎他這淡淡地一句就可以徹底的結束了她母親在他生命裏的一切!

韻柳的心直直的冷沉了下去,眼眸中一道寒光凜然閃過!

“是可憐。”她忽然開口冷聲道。“為那個負心人生養了一個女兒,那個人卻根本還不知道!”

“女兒?”秦世梵驚然直直反問出口,道,一麵他已經轉過了身來,“你是說那個女孩是……是……”

他卻終究很難再說下去。這是他再也沒有料想到地。……為了竭力壓製住自己此刻紛雜難定的情緒,他忽然轉步走到茶幾前,又完全機械的彎了身下去,端起了茶幾上的一杯茶來,卻遲疑著並不去喝——這時候的他不由得想起了七年前淑嬡身邊那個九歲的小女孩,是啊,論年紀也差不多。難怪那年她非要堅持帶著她的女兒和他一起走,可是為什麽淑嬡沒有告訴他呢?可蓉欣分明說的就是淑嬡。

“也許是淑嬡還沒能等到一個十分成熟的時機來告訴我。就因為被我……”世梵心裏暗暗地這樣想道——他記起了他絕情的推開她們母女的那一幕……當時他那樣無情地拋下她們母女。淑嬡也隻有恨他的心了,還怎麽可能去告訴他。她其實為他生了一個女兒……

世梵忽然覺得嘴裏發幹,他就著手中端著地那杯茶,抿下去一口,——卻莫名地覺得這一口茶喝在口中,竟是難堪的苦澀。

“是地,就是那個女孩。”耳邊韻柳的聲音更是深深震顫著世梵的心,“她母親被那個人拋棄之後,雖然嫁給一戶姓林的人家做妾,不過,生下的這個女孩其實是那個人的親骨肉。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十多年裏,她們母女在六安那個家裏受盡了虐待。她母親病了很久,那個家卻不給請大夫,也不給藥吃,直到最後病死。……在這個世上,活過的短短三十六年裏卻飽嚐了人世的淒涼,就是死後……”這樣說及母親淒涼的結局,韻柳的聲音忽然抑製不住的有些顫抖起來,她竭力定住心神,及時收住了這個話頭,轉而說道:

“不過,大概是她母親不願意她去認這個父親,所以一直才都沒有告訴她那個人的名字。”

世梵怔怔端著茶,默不作聲,這時候他的心裏卻是在竭力的回想著那個小女孩的模樣。……女兒……原來他還有一個女

這一刻,秦世梵的內心裏真真難堪的糾結。……頃刻之間,他的心仿佛已經蒼老下去了許多。

“等著吧,秦世梵,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餘光裏瞥見那個人站在那裏沉沉不語的背影,韻柳在心裏暗暗寒聲一句。今日,她設下這個騙局,就是為日後的報複設下的一個毒局,——

她就是要讓日後的瀟席會誤以為自己深愛上的女孩其實根本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父親做下的孽。到時候,秦世梵會有怎樣的反應呢……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當秦世梵知道她就是姚淑嬡那個女兒,而他的親生兒子愛上並要娶的女孩也是他的親生骨肉時,他那幅痛不欲生的樣子。

韻柳的心間冷冷流過一絲寒涼,——她要的就是一顆破碎的心,一顆深深懺悔的心!“怎麽那麽巧就是在六安?你的老家!”

等到韻柳走了之後,秦太太立即對秦世梵逼問道,“不要讓我知道那個沒良心的男人就是你呦!”

“不要沒事找事。”秦世梵斂容,低聲回應道,話音未落,已經轉身快步往樓上去。

“最好不是。”秦太太衝著他的背影叫道,“不要讓蓉欣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連累下了瀟席,到時候,我第一個饒不過你!”

瀟席開車送韻柳回家去的路上,韻柳一直沉默不語。瀟席轉臉去看了身旁的她一眼,她冷漠的臉浸在夜色之中,更多出了幾分清冷,幾分距離感。……有時候,他真的會感覺她距離自己很遠,遠的無法觸及到她真實的心,雖然,她可能就像現在這樣坐在他的身旁。

“怎麽從沒有聽你提起過那件事?”瀟席忽然開口輕聲問她,“關於那個女孩,是不是在我離開你的那段時間裏發生的?”

韻柳沒有立即開口,靜默了一會兒,她低聲道:“現在不是都告訴了你嘛,你能幫我找到那個人嗎?”

“的確不太好找。”瀟席道,停頓了一下,他又低聲道,“不過那位母親已經去世了,一切也該塵埃落定了。”

瀟席這淡淡的一句話卻像根尖針刺痛在了韻柳的心窩上,她忍不住低聲道:“你沒有經曆過她們所承受過的痛苦,自然可以說得這樣輕鬆。”

瀟席聽出來她是生氣了,“的確。”他輕聲道,又轉而問她道:“對了,那個女孩現在過得好嗎?”

韻柳沉默了一會兒,“不好,”她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很不好。”

瀟席聽著她有些冷漠的聲音,心裏愈加難堪的落寞。他忽然一踩刹車,把車停在了路邊。

“蓉欣,”他隨即轉過身,深深看著身旁座位上的韻柳,“的確,那個女孩和她的母親都很不幸。不過,蓉欣,”夜色下,他深情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向溫和的聲音裏也莫名多出了幾分慎重:

“……我決不會讓你的生命經受絲毫這樣的傷害。”

他輕柔的一句話落入她耳中的那一刻,韻柳的心難以克製的一顫。她略顯遲緩的轉臉看向瀟席,暗淡的夜色下,卻看得分明他鄭重的神色,和那一雙清澈的眼睛。

“是嗎?”她低低一聲,兩行清淚卻忽然悄無聲息的滑落她一片冰涼的臉頰。

瀟席看著流淚的她,心間難抑一派疼惜之情,他忽然侵身過去,輕輕擁她入懷。

“這的確不是簡單一句話的事,”他輕柔的在她耳邊對她說道,“是需要用一生去實現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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