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尼龍繩 (2)

兩人倒到床上,彼此親吻、撫摸。愛河就湧現在兩人中間,愛河波濤洶湧的,兩人在愛河裏潛遊,時不時昂起頭於風浪中吸一口癢,又墜入充滿玫瑰香水的愛河中。可是做到一半他就軟了,因為他在愛河裏仰泳小憩的那會兒,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這樣的假設,假如石小剛因吸毒被公安抓了,關在牢裏受煎熬了,他憑什麽要讓你鍾鐵龍好過?你是他爹?他哥?他弟?他崽?他的思想一跑到石小剛身上,就再沒興趣做這事了。

劉進問他:“怎麽啦你?”

他解釋說:“我這一向太累了。”

這天上午,鍾鐵龍把奔馳車開到了黃家鎮,同劉鬆木會了麵。劉鬆木在大街上的一處桌球室打桌球,穿著件花襯衣,下身一條西裝短褲,腳上卻是雙拖鞋。劉鬆木看見他,就不打球了,笑嘻嘻地走攏來。他對劉鬆木說:“低和我一起去長益市。”

劉鬆木說:“我回家去換件衣服。”

五分鍾後,劉鬆木走來了,穿件黑襯衣,下身一條牛仔褲,腳上穿著旅遊鞋,變成一副精幹的模樣了。劉鬆木是兩個人,他想,一個是幹事的劉鬆木,這個劉鬆木渾身是膽;一個是鬆鬆垮垮地在街上玩的劉鬆木,這個劉鬆木跟鎮上的男人沒什麽兩樣。

路上,鍾鐵龍沒怎麽說話。他把車開到長益市一家新開張的神龍大酒店,開了房,領著劉鬆木進了房間。劉鬆木看著鍾鐵龍笑,“你又有什麽活要我幹?”

鍾鐵龍點上支雪茄說:“這個活我自己做不了。我是考慮了好久才下的決心。”

劉鬆木望著他,鍾鐵龍把黑皮包的拉鏈拉開,將一萬塊錢放在茶幾上,“這是你這幾天的費用,幹完了活,我會給你三十萬現金。一句話,要幹得幹淨,一點痕跡都不能留。”

劉鬆木的眼睛瞪大了,“你是要我幹什麽大活吧?”

鍾鐵龍說:“有一對朋友,以前很好,為了改變命運,一起做過一樁足可以讓兩人判十次死刑的事。後來好了,一個兄弟就吸起了毒,他的朋友無意中發現了,把吸毒的兄弟強扭進戒毒所戒毒,但這個兄弟中途找個借口跑了,跑了後帶著吸毒的情婦去廣州、深圳玩,手機關機,害得他的朋友發動弟兄們到處尋他。”他望著鬆木,“那個人回來後,他連自己的老婆和兒子都不去看一眼,仍整天跟情婦住在酒店裏。鬆木,你說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丟在一邊不要,這樣的男人一旦抓進公安局,他會不會出賣朋友?你憑你的直覺說。”

劉鬆木毫不猶豫地回答:“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崽都不要了,又怎麽會在乎朋友?他肯定會把朋友出賣給公安局,因為這個人心裏已經沒有朋友不朋友了。”

“說得好,”鍾鐵龍望著劉鬆木,“你和我的判斷一樣。”

劉鬆木見鍾鐵龍滿臉憂愁,便笑著問:“龍哥,你是說誰?”

鍾鐵龍這才點出人來,“這個人是石小剛。”

劉鬆木的寬臉上一片驚詫,稀疏的胡子都翹了起來,很是吃驚地瞪著鍾鐵龍。鍾鐵龍淡淡一笑,“你救過他,他現在是個吸毒犯,被一個漂亮女人拖進了吸毒的圈子。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我下不了手殺他,所以找你。”

劉鬆木的目光就鷹一樣盯著他,“石總?”

“曉得我為什麽要你幹掉石小剛了吧?!”鍾鐵龍吸了口雪茄,“他曉得的事太多了,你那次救他,殺了四個人,他都知道。我要你給他留個全屍。”

劉鬆木說:“全屍怎麽個留法?”

“我跟你想了個最好的方案,我安排你坐他的車,你從背後勒死他。”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白尼龍繩,丟給劉鬆木,“該做的你都曉得了?完事後,記得把尼龍繩帶走。”

劉鬆木玩著尼龍繩,試著拉了拉,發現它很結實,“我會完成的。”

“你戴雙白手套上他的車,還是那句話,不要留下任何東西,包括煙蒂。”

劉鬆木點頭說:“我什麽都不會留下。”

鍾鐵龍瞧著劉鬆木,“你為我做了很多事。今天我看見你像街上的二流子,一條短褲一雙拖鞋地打桌球,像沒混出水平樣。我準備在白水縣城投資一個白水縣最好的卡拉OK廳,送給你經營。一句話,賺了錢是你的,我一分都不要,虧了那是你沒本事。”

劉鬆木嘻開大嘴笑了,打一個拱手說:“謝謝龍哥。”

“你現在有一百多萬,如果不給你一個公司經營,別人還以為你的錢是偷的。”

劉鬆木哈哈一笑,“是有人問我,問我哪裏來的這麽多錢,沒做事還抽芙蓉王煙。”

鍾鐵龍點燃古巴雪茄煙,望著窗外,腦海裏又閃現了童年的那個記憶,思想飄忽起來。

晚上九點來鍾,鍾鐵龍到了銀城桑拿中心,張兵、光頭和小黑皮在桑拿部,鍾鐵龍帶了三個稅務局的年輕人來玩,他讓張兵安排,他問光頭:“石總人呢?”

光頭告訴他:“石總在他房間裏。”

鍾鐵龍在桑拿部看了看,就上樓了。石小剛在他的長租房裏,正歪著頭看電視。門虛掩著,鍾鐵龍走進去時,石小剛說:“你來了。”

鍾鐵龍說:“我陪幾個稅務局的人來玩,他們在洗桑拿。”

石小剛“哦”了聲。

鍾鐵龍說:“等下鬆木會打我的手機,他正往銀城趕來。”

“鬆木?”石小剛說,“我好久沒看見他了,鬆木還好吧?”

“他帶了些李培父母給孫子的東西。”他望著石小剛,“我走不開,要陪稅務局的幹部玩和吃宵夜,你等下開你的寶馬車送他去。”

石小剛說:“沒問題,劉鬆木這個人非常能幹,我很欣賞劉鬆木。”

鍾鐵龍想那就最好,他的手機響了,手機上顯示了劉鬆木的手機號碼。鍾鐵龍接了,故意大聲問:“你在哪裏?你到了?哦,你等一下。”他望著石小剛,“你的車停在哪裏了?”

石小剛說:“就停在坪上。”

鍾鐵龍又對著手機說:“你曉得石總的車牌嗎?你到那車前等著。我就通知石總,讓他送你去。”他合上手機,瞧一眼石小剛,石小剛看著他,鍾鐵龍說:“鬆木到了。”

石小剛便起身穿衣服,“那我馬上去。”

鍾鐵龍淡淡地看他一眼,“你代我向李培的遺孀問聲好。”

石小剛說:“我代你問聲好。”

兩人走出房間,進入電梯,鍾鐵龍按了6字鍵,石小剛按了1字鍵。電梯在六樓停下,鍾鐵龍走出電梯時看了石小剛最後一眼,他看見石小剛對他笑。

劉鬆木在人行道上站著,石小剛來了,拎著皮包,看見劉鬆木就跟劉鬆木打招呼,“好久沒看見你了,鬆木你越來越精神了。”石小剛讚美他,伸出手要跟劉鬆木握手。

劉鬆木戴著薄薄的白手套,劉鬆木跟石小剛握手,嘿嘿幹笑兩聲。

石小剛見劉鬆木兩手空空,笑聲也冷漠,又見這麽熱的天他還戴著手套,就覺得古怪道:“鬆木,鍾總說你帶了點土特產給小小?”

劉鬆木說:“帶了,有幾十斤,我懶得提,寄放在一家飲食店了。”

石小剛“哦”了聲,也沒來得及細想,按了下搖控器,車鎖開了。

劉鬆木拉開駕駛室後麵的車門,坐了進去。石小剛拉開車門,坐進去,把車門關了。他的車鑰匙剛剛對著鎖孔,還沒來得及插入,猛地感覺脖子被什麽東西勒住了。石小剛想說“你幹什麽”,但他說不出口了,因為脖子立即被勒得緊緊的,勒得他既不能出氣又不能進氣。他慌了,想轉過身來,但他的頭被繩索死死地勒在寶馬車的真皮靠背上,動蕩不了。石小剛反過手來抓劉鬆木,然而劉鬆木的頭與他的頭相隔了一段距離,他隻逮到了劉鬆木額頭上的幾根頭發。劉鬆木把頭朝後一仰,說:“不是我要殺你,是龍哥要我殺你,你不該吸毒。你死了,你的靈魂不要找我劉鬆木,你的死和我劉鬆木沒關係。”

石小剛無法辯解,脖子被尼龍繩勒得死死的,勒得他無法呼吸。他感到很悶,悶得心髒都要爆了。他無法掙脫,吸毒把他的身體吸空了,他又哪裏是劉鬆木的對手!他一下子泄氣了,就跟皮球泄氣似的,氣從他那長著痣瘡的肛門衝了出去,把屎都衝了出來……劉鬆木聞到了一股屎臭,他仍十分用力地勒著石小剛的脖子。有人從車旁走過,然而石小剛的寶馬車車窗上貼了黑太陽膜,外麵的人看不見裏麵。十分鍾後,劉鬆木鬆開了緊攥著尼龍繩的手,用手背在死者的額頭上探了探,感覺額頭涼了。他相信石小剛死了。他把尼龍繩放進口袋,甩了甩手腕,這才把石小剛的包拎過來,把包裏的東西統統倒在車椅上,有幾疊百元人民幣掉在沙發上,還有各種證件及幾張銀行卡,還有幾根古巴雪茄。劉鬆木把錢撿進口袋,把雪茄煙也一一撿進口袋,銀行卡他沒要。他看了看車窗外,沒人,便下車,弓著腰走到一輛桑塔納前,然後直起腰,朝街對麵匆匆走去。接著,他上了一輛的士……

十一點鍾,三個洗桑拿的稅務幹部都快活地洗了桑拿,鍾鐵龍執意要送他們回家。一行人下樓,走出銀城大酒店,鍾鐵龍領著三個稅務幹部向他的奔馳車走去,經過石小剛的寶馬車時他看見了這輛車。他開著奔馳車駛離停車坪,將三個快樂的稅務幹部一一送回了家。接著,他的車駛到了神龍大酒店,徑直去了1818房。劉鬆木就呆在房裏,看著電視,臉上笑嘻嘻的。他想他還能笑,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事情辦完了?”他問劉鬆木。

劉鬆木嘻開嘴說:“辦完了。”

鍾鐵龍盯著劉鬆木,“你決定他死了?”

劉鬆木回答:“我決定。”

電視機櫃上擺著劉鬆木從石小剛包裏拿來的錢,有三萬多元,還有七支古巴雪茄,劉鬆木已抽了一支,屋內飄揚著古巴雪茄的香味兒。鍾鐵龍聞到了古巴雪茄煙味,折過頭來望著劉鬆木說:“這都是石小剛包裏的東西?”

劉鬆木點頭說:“都是。”

“全在這裏?你沒拿別的東西吧?銀行卡啊、存折啊對你都沒用的。”

“我沒拿。”

“這錢你拿去用。繩子呢?”

劉鬆木起身,拉開床頭櫃抽屜,將那根勒死石小剛的白尼龍繩遞給鍾鐵龍。鍾鐵龍的包裏備了一把毀滅證據的小剪刀。他剪著尼龍繩,剪成半支煙長一截的。隨後,他把剪碎的尼龍繩丟進抽水馬桶,衝走了。“現在這件事連任何證據都毀了。”他說,轉身望著一旁的劉鬆木,“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不能吸毒。”

劉鬆木眼裏出現了石小剛掙紮的可憐相,“我保證不吸。”

“你隻要吸毒,我就沒你這個兄弟了。”鍾鐵龍又解釋說:“一個人一旦染上毒品就沒有意誌了,就成了蛀蟲,你就是用鋼筋混凝土建的大廈,也會被毒品這隻蛀蟲蛀垮。”

劉鬆木咧嘴一笑,“我曉得輕重,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