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雙規 (2)
很多辦公室的門都敞開著,隻有少量幾間辦公室的門是關的。走到頭,是樓梯通道,在通向十樓的樓梯拐彎處裝了銀灰色的鐵柵欄門,有一個中年男人在鐵門裏守著鐵門。鍾鐵龍隻看一眼就明白了。兩人走出省工行辦公樓,鍾鐵龍繞到後麵查看,一抬頭,見十樓有五個窗戶裝著鐵防護窗。十樓還安護窗,這是關人的,鍾鐵龍想,對韓助理說:“走吧。”
晚上九點多鍾,鍾鐵龍坐著三狗的桑塔納轎車來了。他們把車駛到矮樓後麵,這裏有一個花壇,一條林蔭道連接著職工宿舍。鍾鐵龍抬頭望著十樓,十樓安著鐵護窗的窗戶有三戶亮著燈。“我敢斷言,龍行長一定關在三個亮著燈的鐵護窗內的一間房裏。”鍾鐵龍對三狗說,“在十樓安鐵護窗,不是防賊,而是怕那些‘雙規’的人還沒交代問題就跳樓自殺。”
三狗說:“那肯定。”
“下午我來看了,這裏有一條下水管通到屋頂。”鍾鐵龍說,“大師兄,我準備爬上去,如果我今天不跟龍行長通氣,我擔心他會扛不住。”他想得很明白,像龍行長這樣的人,如果在這種狀況下不給他吃一粒定心丸,隻要一審,就會跟大堤一樣潰堤。“龍總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哪裏經受得住紀委幹部的審問,這一審,那還不坦白交代的?你跟我看著。”
三狗製止他爬說:“我來爬,我去通知。”
鍾鐵龍瞟三狗一眼,“你行嗎大師兄?”
“應該沒問題,”三狗說,淺淺一笑,活動了下四肢,走前幾步,瞧見了鍾鐵龍說的那根連接著屋頂的下水管,這下水管貼著十樓西頭的那個亮著燈的窗戶。
鍾鐵龍打量了眼四周,周圍沒人,隻有黑夜、鉤月和樹影婆娑的林及微風。三狗毛遂自薦道:“我就順著這條下水管爬上去。”
“要是龍行長是關在這間房子就好了,如果是關在那幾間房子就麻煩了。”
三狗說:“但願龍行長是關在這間房裏。”
“你告訴龍行長,我會想辦法讓王科長翻供,要他什麽都不要承認。”
三狗脫下皮鞋,攀著下水管就一步步往上爬。三狗爬了幾分鍾,爬到十樓臨近鐵護窗的一旁,三狗在那裏遲疑了下,攀著鐵護窗,身體就靠了過去。室內有盞日光燈,亮著,三狗看見一張床,龍行長盤腿躺在床上,在這種境況裏還在讓他體內的所謂氣場滋潤他的老二,邊抽著煙,足見他還是算有定力的,眼睛卻無神地覷著上方。三狗很留心,確認這間房裏沒有第二人,便非常興奮地喚了聲:“龍總,我是黃建國。”
龍行長一驚,身體機械地坐起,朝門口張望。三狗說:“我在窗外。”
龍行長迅速把目光投向窗戶,一眼看見護窗上貼著三狗的身體,立即高興道:“這麽高你都爬上來了?我的天,黃總真是你!”
三狗說:“龍哥要我告訴你,什麽都不要承認,他會想辦法救你。”
龍行長的眼睛瞪大了,目光不再是驚異而是興奮,“好的,你代我謝謝鍾總。”
三狗又道:“龍哥說他會想辦法讓王科長翻供,龍哥會有辦法,你要相信龍哥。”
龍行長非常感激地看著窗外的三狗,“你要他趕快想辦法。”
三狗折著身體,伸長手攀緊固定下水管的馬釘,身體就吊了過來,接著他緊抱著下水管一步步下移。比爬上去的時間稍快一點地下到地上,他穿上皮鞋,走到桑塔納車前,這才對鍾鐵龍說:“是龍行長,我已經把你的話傳給他了。”
那天晚上鍾鐵龍又沒睡好覺,次日,鍾鐵龍把韓助理約到吉祥酒店吃中飯,鍾鐵龍把奔馳車一停下,衣著時髦的劉夫人就迎了出來。“鍾總,好久沒看見你來了。”
鍾鐵龍隨口回答劉夫人:“我去上海考查房地產項目去了,昨天才回來。”
劉夫人很驚訝,“怎麽你要去上海做房地產?”
鍾鐵龍搖下頭,“不去,隻是考查上海房地產的樓盤和理念,我怎麽舍得丟下吉祥酒店呢,上海又沒有劉姐開的吉祥酒店,要是上海有一家吉祥酒店分店,我就去上海發展。”
劉夫人很高興地看著鍾鐵龍,“鍾總,我給你留了個包房。”
鍾鐵龍步入酒店,笑著走進包房,服務小姐為他沏了壺茉莉花茶,他剛把菜點好,韓助理就到了。韓助理放下包,“呔”地歎口氣,鍾鐵龍笑笑問:“歎什麽氣韓領導?”
韓助理說:“唉,現在我六神無主,心裏忐忑不安。”
鍾鐵龍很有把握的樣子說:“我保證龍行長不會有事,你們這些當幹部的優越慣了,平常都是被別人捧慣了,一遇事就慌了餃子。”
韓助理說:“我自己沒事,我是擔心龍行長。”
“我跟你說了龍行長不會有事,我保證。”鍾鐵龍說。
上菜了,鍾鐵龍拿起筷子,夾了片生魚片,粘了點芥末,放進嘴裏吃著。“你曉得王科長的老婆孩子住在哪裏嗎?”他瞟著韓助理說。
韓助理也夾了片生魚片醮了點芥末吃著,“他們原來住在那處屋頂花園,王科長‘雙規’後,他們母子又住回銀行宿舍了,昨天我還碰見她帶著兒子騎著女裝摩托車回家。”
“住回了銀行宿舍?我想找王科長的老婆談談。”
“哦?”韓助理說,“那有用嗎?”
“試試。”
韓助理擔心鍾鐵龍會搞出什麽事來,“事情搞大了會收不了場。”
鍾鐵龍說:“我有分寸。王科長的老婆是搞什麽的?”
“是三中學的化學老師。”
“教化學好啊,充分曉得什麽叫化學反應,那她就應該懂得厲害。”鍾鐵龍說,更有信心了,“王科長的兒子多大了?”
“七八歲吧,讀小學二年級。”
“你把他們母子住的門牌號碼告訴我,我去找王科長的老婆談談心。”
韓助理把王科長家的門牌號碼告訴了鍾鐵龍,韓助理說:“莫把事情搞大了,萬一你們把事情搞大了,你千萬別說是從我嘴裏打聽到的門牌號碼。”
“不會的,”鍾鐵龍說,手機響了,一看是劉鬆木的手機號,接了。
“我到了,龍哥。”劉鬆木說。
上午鍾鐵龍打了劉鬆木的手機,讓劉鬆木來,這會兒劉鬆木已到了。“你到銀城大酒店去洗個桑拿,”他告訴劉鬆木,“跟張兵說單我來簽。”
韓助理說:“你的事情很多啊鍾總。”
“不多,都是些瑣事,不像你們考慮的是國家大事。”
韓助理說:“你是諷刺我啊鍾總。”
鍾鐵龍沒有閑心跟韓助理聊天,吃過飯,他買了單,就開著車駛到了銀城大酒店。他走進桑拿中心,張兵和光頭看見老板走來,忙都迎了上來。鍾鐵龍打量著光頭,見光頭高高大大一臉威猛相,就想可以讓光頭陪劉鬆木去,立即又望著張兵,張兵胖了,但給人的感覺更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樣。他想張兵可以控製局麵,張兵比劉鬆木和光頭會說話。他說:“等鬆木洗完桑拿,你帶他到一樓咖啡吧來,光頭,你跟我走。”
兩人下到一樓的咖啡吧,半個小時後,劉鬆木和張兵一起來了,劉鬆木頭發濕濕的,卻神清氣爽相。鍾鐵龍開口了:“今天把你們三個人叫到一起是要你們去辦件事,這事很重要,關係到我們大家的安危。”他掃一眼三人,“因為弄不好我們大家就都得散夥。我現在向工商銀行貸了三千萬元款搞房地產,如果龍行長倒了,銀行就會找我的麻煩,我一麻煩,我們就都沒飯吃了。我今天派你們去做一件事,一件一出馬就得成功的事,不允許搞砸。”
三個人就舉著三雙期待的眼睛瞪著鍾鐵龍,“不能有半點傷害行為,不能動半個指頭,但是要跟他們母子講明要害,要讓對方怕你們,從心裏怕。”他說了很多,“要王科長的老婆轉告王科長,不要害別人,如果他害龍行長,那他老婆和兒子,還有他的父母和嶽父嶽母就都完了。你要別人死,別人當然會先要你一家人死。記住這句話,張兵。”
張兵忙點頭,“我記住了。”
“你告訴他們,這不是威脅而是關係到別人的生存問題,生存受到威脅那就隻能同歸於盡。”鍾鐵龍親自導演著這場戲說,“鬆木,你和光頭都不要說話或少說話,你們兩個在張兵說話時就捏捏拳,動動脖子,表示自己是專門吃這碗飯的,是六親不認的殺手。”
劉鬆木立即將手指扳出叭叭叭一串響聲。
鍾鐵龍讚賞這片響聲道:“對,你就這樣子,什麽都不要說,就扳弄手指。”
信貸科前王科長住四樓,一張盼盼防盜鐵門呈現在張兵、劉鬆木和光頭眼裏,張兵見門上有門鈴,就抬手按門鈴。鐵門裏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問話:“哪個?”
張兵用普通話回答:“我是王科長的朋友。”說完,他讓劉鬆木和光頭躲到貓眼看不見的牆這邊,他自己很正經的模樣站在貓眼前。
裏麵的女人很掉以輕心地開了門,門還沒開徹底,張兵就挺身一擠,進了門。劉鬆木和光頭立即跟了進來。這是一套三室一廳房,客廳裏除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還有一個年輕男人。年輕男人是前王科長的小舅子,見一下子湧進來三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就感到不妙地瞪著他們。小男孩卻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邊吃著蘋果。光頭一進房就將門關了,劉鬆木卻邁到電視機前關了電視機。女人、小男孩和年輕男人都看著他們三人。高高大大的光頭傍著年輕男人坐下,劉鬆木坐到靠窗的沙發上,瞪一眼年輕男人,就扳起了手指,把手指扳得啪啪啪響;光頭卻把凶猛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張兵望一眼年輕男人,問女人:“這位是?”
女人回答:“我弟弟。”
張兵開口了,“有你弟弟在那就更好,你曉得我們今天來的意思嗎?”
女人驚駭地盯著張兵,又掃一眼劉鬆木和光頭,搖頭說:“我我不曉曉得。”
“那我告訴你,你老公王科長很不夠意思,”張兵說,“他自己犯了國法還亂咬人,這就是說他自己把自己害了,還要把別人毀了,這就犯眾怒了。曉得嗎?”
女人沒回答,張兵又道:“我們今天來不說別的,要你老公不要咬龍行長,你告訴你老公,咬了龍行長,那他就是不要這個家了,不要你這個女人和他的兒子了。”張兵說到這裏把目光投到小男孩身上,在小男孩身上停留了幾秒鍾,又說:“大家都講道理,大家就都過得下去,你不要別人活,別人當然不會讓你們一家人活下去這句話你聽清楚了?”
女人說:“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