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吸毒 (2)
“從三百五到五百的都有。”
“別墅好多錢一個平方?”
“四千一個平方。”
“你賣這麽貴?”
“別墅啊,龍總,獨門獨院的,又不是公寓。”
“能不能多打點折?”
“你龍總開口,我可以給他打八五折。”
“還多打點。”
“這已經是最低的了。”鍾鐵龍告訴龍行長,“早一向市國土局一個局長的弟弟來買別墅,我給他打的還是九折。我這裏有合同,不信你可以來看合同書。你要他先來看看。”
“他來看過了,胡老板有五十歲了,喜歡清靜,他覺得你那山莊的環境不錯,他已跟你大哥談了。你大哥說公司規定最多隻能打九五折。”龍行長在手機裏打個哈欠,“我要胡老板明天直接找你,打八折啊,胡老板是我娘那方的親戚,這點麵子你要給老子。”
鍾鐵龍就給麵子給龍行長道:“你開了金口,我又有什麽辦法!”
龍行長在手機那頭嘿嘿一笑,問他:“你現在在忙什麽?”
“正準備睡午覺。”
“午覺莫睡了,”龍行長說,“老子下午沒事,你這大老板安排一下。”
鍾鐵龍覺得“大老板”這個稱呼很受用,連龍行長都叫他大老板了,可見他在龍行長眼裏的地位在不斷攀升。他笑了笑,“沒問題。你等我的電話。”
龍行長現在打麻將打得很大,包裏總是帶著幾萬塊錢,要打兩百三百的,力總和劉總都不敢跟龍行長打麻將了,打小了龍行長又沒勁,打大了,力總和劉總又沒那麽多錢玩。鍾鐵龍就打王總的手機,邀王總打麻將。接著邀另一個於這兩年認識的房地產老板,那老板一聽是打麻將就來了精神,“玩。”然後才問:“在哪裏玩?”
他告訴這個老板,“藍天大酒店,打洗牌機。”
他起床,走到一個鑲在牆上的大櫃前,拉開櫃門,再把裏麵的隔板取下,露出了隱藏在壁內的保險櫃。他取了十萬元人民幣,包裏還有五萬,想這應該夠了。他對鄭小玲一笑,“我出去了。”他想他如今一出去打麻就帶十多萬,不是大老板,誰有這麽多錢玩?他見兒子在跟狗玩,就批評兒子:“你莫一天到晚跟狗在一起,去看看書,萬林。”
一桌麻將打到晚上八點鍾,鄧老板帶的十一萬元於麻將桌上進了龍行長、王總和鍾鐵龍的口袋。鄧總把麻將一推,“不玩了,手氣太痞了。”
鄧總不玩了就坐到了沙發上。王總贏了錢很快樂,他望一眼鍾鐵龍,忽然很感興趣地說:“說真的,我看中了你搞的芙蓉山莊的大環境,我想在你開發的芙蓉山莊買個兩三畝地,自己建一棟別墅。有優惠沒有鍾總?”
鍾鐵龍說:“別人買,我要二十萬一畝,賣給你我就不賺錢,十萬一畝。”
王總笑笑說:“賣給我你也要十萬一畝?”
“十萬一畝是最低價,”鍾鐵龍說。
王總說:“你在我頭上也要賺錢?”
鄧總開口說:“我要買就買水庫邊上的地。”
鍾鐵龍說:“臨水的地很俏,在廣州和杭州,臨水的別墅如今都是一萬元一個平方。我在臨水庫邊一帶建的別墅都要買五千一個平方。那片地最低也要二十萬一畝。”
鄧總說:“你搞強了,那片地你買得好。在長益市方圓百裏內再找不到芙蓉水庫那樣的地理位置和環境了。我真蠢,我當知青就下在七馬鄉,芙蓉水庫就是我們當知青時修的。早幾年我還到過七馬鄉,我卻沒有你這種敏銳的商業目光。不然我就大發了。”
龍行長笑笑,“你當過知青?怎麽從沒聽你說過?”
“我一九七一年下鄉,在七馬鄉當了三年知青。”鄧總說。
王總說:“我也不讓你吃虧,你五萬元一畝給我。可以嗎?”
鍾鐵龍說:“五萬元一畝,那我就隻能買一畝給你,而且不能買水庫邊上的。”
“我不要水庫邊上的,我隻要兩畝。我自己建個花園。”
鄧總羨慕地看著鍾鐵龍,“我羨慕你。”
“羨慕我?”鍾鐵龍笑著說,“羨慕我做什麽?”
“羨慕你年輕啊。”
鍾鐵龍想他要是沒犯罪,不是個罪惡之人,他倒很願意接受他們羨慕,他確實把芙蓉山莊做起來了,芙蓉山莊也確實在為他大把大把地賺錢了,他淡淡地說:“你也沒老啊鄧總。”
“還不老?我四十五歲了。四十以前,”鄧總望一眼他們,“我每天都可以搞女人,四十以後,就下降了,四十是男人的一個坎,過了那個坎,身體各方便都下降了。”
鍾鐵龍看著鄧總笑,他現在三十四歲,不覺得自己與二十八歲時有什麽區別。鄧總說:“你笑,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你就笑不起來了。”
鍾鐵龍想,他這罪惡之身還不知能不能平安地活到四十五歲,臉上就一派茫然。王總卻認真地看著他說:“我明天就去你那裏看地。我要兩畝。”
在鍾鐵龍心裏,王總也是他發跡路上的恩人,便答:“沒問題。”
七月份來了。這一年的夏天非常炎熱,到了七月份,氣溫一天比一天高,市區內,街上熱浪衝天,以致你一出門就跟走進了蒸籠樣。這天上午,鍾鐵龍回到別墅,客廳裏,鄭小玲和雲南妹正說著話。雲南妹滿臉淚水,臉上還有被打的紅腫印。雲南妹看見他,忽然又傷心地哭道:“鍾總,嗚嗚嗚嗚嗚。”
鍾鐵龍心裏一驚,他沒想到雲南妹會這麽失態,這個女人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平常是很會裝扮自己的,把憂傷啊痛苦啊什麽地都藏在了背後,今天卻釋放出來了,猶如商店開業了樣,隻差放鞭炮了。他坐下,想她一定是受了石小剛的氣,還是問:“怎麽啦你?”
雲南妹哭道:“我不想活了,活著沒一點意思。”
鄭小玲說:“你不要說傻話,女人對自己要有信心。”
鍾鐵龍問:“你跟石小剛吵架了?”
“石小剛跟一個沒受過教育的農民樣,動手打人。”鄭小玲告訴丈夫,“把她按在地上拳打腳踢。你要講講石小剛了。”
鍾鐵龍盯一眼雲南妹,見雲南妹哭得真的很傷心的樣子,又見雲南妹的臉上、額頭上都有青腫塊,就嚴肅著臉問她:“石小剛人呢?”
雲南妹說:“我不曉得。他可能去找那個****了。”
鍾鐵龍心裏清楚,石小剛如果真要離婚,他是拉不回來的。他既不是石小剛的父母,也不是石小剛的姐姐姐夫,還真不好怎麽說石小剛。他安慰雲南妹說:“你不要太傷心,如果石小剛硬要離婚,那你也要正確對待。”
雲南妹哭得更悲傷了,捂著青一塊紅一塊的臉,“我不想活了,我想死。”
鄭小玲說:“你又說傻話,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離婚麽!”
雲南妹繼續哭著,她說了一件讓鍾鐵龍頓時目瞪口呆的事情:“你們不知道,石小剛現在吸毒,嗚嗚嗚嗚我不準他吸,他就粗暴地打我嗚嗚嗚嗚。”
鍾鐵龍的心一悸,仿佛有隻螃蟹在他心坎上鉗了下似的,心就一痛,腦海裏忽然就飄過了很多疑雲,這些疑雲一度像座山樣堆積在他迷茫的腦海裏,越積越厚,都把他的腦袋塞滿了,現在仿佛忽然就散開了,山露了出來,廟也呈現了出來一般。難怪石小剛變得越來越瘦了,難怪石小剛時常從財會室一領就是幾萬十幾萬的。他想起財會主任告訴他,不到一年時間,石小剛就花掉了一百萬。原來石小剛是拿錢吸毒。他問:“小剛吸毒有多長時間了?”
雲南妹說:“我不曉得。”
鍾鐵龍盯著哭巴巴的雲南妹,“你第一次發現石小剛吸毒是什麽時候?”
“一月份的一天。”
“一月?”鍾鐵龍說,想現在已經七月了。“你為怎麽不早告訴我?”
“他不讓我跟你說,他說不準我告訴任何人他已染上了毒品。”
鍾鐵龍的心已不在雲南妹身上了。石小剛怎麽會變成這樣一個人?他還要怎麽好過?居然吸起毒來了?他想什麽事情都可以不管,吸毒卻不能不管,人一吸毒腦袋想問題的方式就與一般人不同了。他有點傷感,說:“石小剛被那個女模特兒害了。”
雲南妹馬上望著鍾鐵龍,“什麽女模特兒?”
“反正不是個好東西的女模特兒。”鍾鐵龍說,不覺攥緊了拳頭。
石小剛和雲南妹住在另一棟別墅裏,那別墅與他的別墅隔著兩棟別墅。保姆帶著他兒子睡了,石小剛坐在客廳裏,客廳裏有一大片槍炮聲,那是環繞音響製造的槍炮聲。石小剛在看美國槍戰片,影片裏的主角是史泰龍。由於音箱裏播出的槍炮聲和說話聲太大了,他沒聽見鍾鐵龍走進來的腳步聲。鍾鐵龍是看見石小剛的寶馬車停在路邊才走來的,他進來時,石小剛彎著胳膊給自己打針,他已經不是在錫皮紙上吸白粉的初級階段了。石小剛注射完,拔出注射器,就歪著臉享受的模樣閉著眼睛找快樂的感覺。鍾鐵龍呆呆地看著,叫了聲“石小剛”。石小剛睜開眼,看見鍾鐵龍站在身前,一驚,“你是人還是鬼?”
鍾鐵龍說:“小剛,你吸毒?”
石小剛的臉色驀地變冷了,他冷冷地瞟一眼鍾鐵龍,“你莫說得這麽難聽。”
鍾鐵龍走過去把功放機關了,客廳裏頓時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如果有一點聲音也是門外風把樹木刮得沙沙響的聲音。石小剛端起杯子,喝口茶,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幾上,製造出的聲音打破了僵局。他說:“你坐。”
鍾鐵龍坐下,眼睛打量著熒光屏,熒光屏上還在播放著影碟,隻是聲音被他關了。石小剛不說話,背靠在沙發上。鍾鐵龍說:“我一開始就說過,我們一旦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吸毒。你身為公司的老板,怎麽率先吸起毒來了?”
石小剛說:“什麽吸毒不吸毒,沒那麽可怕,真的,不信你試試。”
鍾鐵龍感到震驚,怎麽石小剛可以這麽恬不知恥?鍾鐵龍走出來時忘了帶煙,茶幾上扔著古巴雪茄,鍾鐵龍彎腰拿了支,點上。石小剛又說:“其實是政府宣傳得可怕,吸白粉就跟你抽煙和喝酒樣,隻是一種需要。你沾上了,身體就需要它。”
鍾鐵龍說:“你應該把毒品戒掉。這東西是害人的。”
“長益市有很多人吸這東西,它並不害人,反而給人一種你想象不到的快樂。”
“小剛,你吸的毒品是哪個提供的?”
“到處都有,隻是你不吸你就沒注意。到處都是吸白粉的。”
鍾鐵龍吸了口雪茄,“你要跟雲南妹離婚?”
“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管。”
“我不是管,我是問是不是有這回事。”
“有。我答應把那套房子給她,還給她一百萬。”
鍾鐵龍聽他說話口氣很大,“我不主張你離婚,雲南妹是個好女人,你不要拋棄她。”
石小剛怒了,“這是我的私事,這不是公司的事,你沒有必要管。”
“你好像蠻有脾氣樣?”
“對,我是有脾氣。”石小剛把氣發了出來。“公司裏什麽都是你說了算,你說搞什麽大家就跟著搞什麽,我想搞的事你一句話就否決了。我變成了相公,一個擺設而已。”
“誰說的?”
“不要人說,我自己都能看出來。公司變成了你鍾鐵龍的公司,我在公司裏變得可有可無了。公司的要害位置上都是你的親戚和朋友。他們隻聽你的。老子成了擺設。”
鍾鐵龍覺得有必要向他解釋了,就指出道:“財會主任算不算要害位置?她是你表姐。我為什麽不用別人而用你表姐,是我要讓你放心,我並沒把一分錢放進自己的腰包,所有的費用都是圍繞著公司轉。”
石小剛不認賬,“什麽你用我表姐?我也是公司的老板。這個公司不是你個人的!”
“對啊,是我們共同的。我用黃建國,是你同意的。張兵也是你認可的,你說張兵幫你擋了好多事,而且辦事認真。我用我大哥當銀馬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也是事先征求了你的意見。我大哥這人厚道,不奸滑,這也是你說的。”
鍾鐵龍吸口煙,又說:“莫伢子應該是你最信任的吧?光頭也是你們村的人。光頭找你,你不接見,就找我,我安排光頭在銀城桑拿中心協助張兵,還不是看了你的麵子?!為了讓你放心我幹的一切,我是有意要你把莫伢子叫來,安排莫伢子進銀馬房地產公司當副總,讓他直接負責財務方麵的事情。莫伢子不是你的中學同學麽?”
石小剛說:“莫伢子已經被你收買了。他現在不是我的人了。”
“光頭呢?”
“光頭現在也隻是對你感恩戴德。”
“你這是說什麽話?莫伢子雖然文化低一點,但交給他的事情他都做得有頭有尾!自己買房地產方麵的書看,不懂他就問別人,或直接問我大哥。什麽收買不收買?光頭也是個幹脆人,從不亂搞一下。他們兩人都是值得你信任的。”
石小剛冷笑道:“他們現在開口閉口就是龍哥龍哥,你成了他們眼裏的英雄。”
鍾鐵龍笑了,“那是因為你隻顧跟小鄧談愛,而我整個思想都放在公司裏。最近這一年多,你一到晚上就往酒吧跑,公司裏的事你管了多少?你不管,哪個聽你的?”
石小剛又冷笑道:“我這個老總說話沒人聽,現在連張兵都不尊重我了。”
“那我明天跟張兵談談,你是公司的老板他敢不尊重你!”
“我想自己搞一個公司,搞一個與你完全無關的公司,”石小剛很激動地說,“我就不相信我石小剛搞不好!”
鍾鐵龍不想聽他說這些,“你說的話我都沒聽見,你先休息。”他起身,突然轉過身來,“小剛,我勸你把毒品戒了。這東西太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