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叔叔 (2)
莫伢子就叫站在他一旁的一身黑西裝的年輕人搖色,這個人是石小剛花重金從澳門聘來的,是石小剛的秘密殺手,隻有石小剛和莫伢子知道他的來曆。他是個搖色高手,可以任意掌控色子的單雙數。他把色子搖出一片悅耳的響聲,隨後嘭地一響,按在桌上。
石小剛盯著搖色高手說:“開。”
一開,是單數。石小剛望光頭一眼,光頭就走過去把宋叔叔的三十萬收了。宋叔叔懊悔不已,宋經理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臉上古怪地笑了下。宋叔叔的心理受承能力算大的,他對侄兒宋經理說:“今天不走運,走吧,輸了就輸了,下次再來。”
過了一個月,宋叔叔又帶了三十萬來賭,這一次他沒叫侄兒,因為他覺得侄兒是掃把星,每次叫上侄兒他都輸。他是一個人開著寶馬車來的,將他的寶馬車停在坪上,仍然要求玩單雙賭博。他總結了經驗,這一次他不讓那個年輕人搖色,他要求莫伢子搖,石小剛想了想,同意了。宋經理就把三十萬往桌上一擱,“我就賭這一把,我要單。”
莫伢子把三粒色子放進搖色筒,一臉緊張地搖著,最後停住了。結果是兩個二,一個四。莫伢子高興地鬆口氣,石小剛獎勵他說:“獎勵你一萬,莫總。”
那天晚上,宋叔叔就出了車禍,死在離長益市還欠三公裏的路上,與前麵駛來的一輛運渣土的貨車相撞,他駕車太疲勞了,車速又快,且心不在焉,結果把車開到了陰朝地府。宋經理在他叔叔死後的第三天來了,一臉的悔意,畢竟死的那個人是他叔叔。
“他是我叔叔呢,”宋經理說,臉上古怪地笑了那麽一下,“他死了。”
石小剛莫名其妙的,“你叔叔死了?”
“死了。”
石小剛心裏一驚,“早兩天我還和他賭了一把,你叔叔說下次他要把輸的錢都贏回去。我看見你叔叔上的車,他上車的時候還點了支煙。”
宋經理說:“就是那天。我叔叔的命真短。他還沒好好地享受人生就死了。”
石小剛覺得宋經理有點假惺惺,因為宋經理的圓臉上盡管有幾分哀傷,卻不是那種失去了親人的大悲傷。他笑笑,對莫伢子說:“把宋總的回扣給宋總。”
莫伢子就拿來了六萬塊錢,宋經理一看隻有六萬元,就踟躕了下說:“早兩天我叔叔輸的錢裏,我也應該有回扣吧?”
石小剛想了想,對莫伢子說:“再給宋總兩萬。”
莫伢子就又拿來兩萬,邊說:“你叔叔很豪爽,賭錢規規矩矩的。我很同情你叔叔。”
宋經理一臉感慨萬千的模樣,忽然對著八萬元人民幣哭道:“叔叔,我對你不住,是我害了你啊。早曉得你會死,我幹嗎叫你來賭博啊。我害了你啊嗚嗚嗚嗚。”
石小剛安慰宋經理,“你又沒害你叔叔,這是命曉得麽?”
宋經理哭道:“要是我不帶他來賭博,他那天晚上就不會死。”
石小剛不這麽認為,“宋總你沒聽老話說,生死有命?這是命中注定的事。”
宋經理走後,石小剛點上支古巴雪茄,望著莫伢子說:“你覺得宋總像不像貓哭耗子?”
莫伢子咧嘴大笑,覺得宋經理不是人道:“他就是一隻貓。”
鄉村酒店裏住著十幾個人,除了石小剛、莫伢子、莫表弟、光頭和兩個從澳門請來教石小剛和莫伢子如何在賭博上做手腳的高手,還有四個長益市的武術館推薦來的臉曬得黑黑的保安,還有兩個弄飯菜吃的大師傅,和石妹子及楊妹和周妹。楊妹和周妹是在賭場裏添茶兌水的,有時候還會叫她們做一做安慰天使,安慰那些悲痛欲絕的賭徒,甚至不惜敞開胸懷,讓那些悲傷的賭徒蜷縮在她們酥軟的****上痛哭。還有兩個打掃衛生的女性,一個是隔壁陳村長老婆姐姐的大女兒,另一個是村支書的妹妹。她們的工作就是打掃一間間房子的衛生,客人走了,她們就來收拾。這麽大一支龐大的隊伍,當然需要一個人專門采購食物,莫表弟就積極主動地要求承接這項業務,他挺直雞胸對石小剛說:“剛哥,我來買菜。”
石小剛本來想把這事交給光頭,見莫表弟主動請纓就盯莫表弟一眼,警告他說:“莫表弟,你買可以,有一條我得聲明,不準落錢,一分錢也不能落。”
莫表弟馬上挺起雞胸表態:“我落了一分錢,你剛哥就剁了我的手。”
石小剛望一眼一旁的莫伢子和光頭,“你們都聽見了他說的話啊。到時候他犯了這方麵的事,查出來了,莫怪我石小剛不講情麵。”
莫表弟臉上很莊重地拍著雞胸說:“你剛哥把我當人看,我如有半點不忠,你把我的腳砍了,我也不會埋怨您剛哥一聲。”
石小剛就笑,“我本來是要光頭采購,既然你這麽想幹,也行,我就讓你做這事。不過,我喊醒你,你要記住你說的話。”
莫表弟很高興地承下了鄉村酒店的采買任務,每天從他表哥莫伢子手上支錢,支了錢就騎著摩托車唱著歌兒上路了。摩托車是莫伢子的那輛,已經破舊了,莫表弟在摩托車上用鐵絲綁了兩個簍子,騎著它到農民家或附近的集市上買菜或買魚買肉。最開始莫表弟是真的不敢落一分錢。他記著帳,每一分錢都清清楚楚,他覺得他要對得住剛哥的信任。但是,幾個月下來,除了表哥莫伢子偶爾翻閱一下他的賬本,再沒人問津了。石小剛根本就不在乎他昨天采買了什麽,今天又采購了多少錢的菜。石小剛的不聞不問,就導致他的另一麵悄然抬頭了。他的另一麵就是賊性的那麵,賊性的那麵對他說:沒事,沒有人關心你今天買了多少錢菜,你是個靈泛人,可以稍稍把菜價抬高一點。於是他開始在小菜上動腦筋了,白菜五毛錢一把他就說六毛錢一把,蕹菜五毛錢一把他也說成六毛錢一把。每天落個一包煙錢,好像也沒人發現。這樣又過了幾個月,他覺得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就覺得應該在肉和魚上動點腦筋。一天,他采買回來,對表哥莫伢子說:“肉漲價了,今天要六塊五一斤。”
莫伢子隨口“哦”了聲。
莫表弟說:“鎮街上魚也少,鰱魚今天也漲了點。”
莫伢子又說:“哦。”
莫表弟抽上了好煙,他遞給別人抽的是盒白沙煙,自己卻抽芙蓉王。這芙蓉王煙當然是肉漲價和魚漲價的錢買的。沒事的時候,他就從口袋裏摸出一支芙蓉王抽,一個人躲在一隅抽。有天,他一高興就遞了支芙蓉王給表哥,莫伢子看了眼“芙蓉王”三個字,臉上的顏色就很慎重,起了疑心地望著表弟說:“你抽這麽好的煙?”
莫表弟說:“間或抽一包嚐嚐鮮。”
莫伢子說:“你要注意啊,剛哥是不講情麵的。”
莫表弟咧嘴一笑,“我是拿自己的工資買的,我有兩千塊錢一月。”
莫伢子瞟表弟一眼,“做人要老實,我提醒你。”
莫表弟覺得沒事,不會有人跟著他去買菜,也不會有人跑到菜市場和農民家裏查看,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每天要買這麽多東西,除了魚肉,還有雞鴨鵝,還有煙酒茶等等,有誰會顧及他落了多少錢?他的膽子漸漸就大了起來,不但自己把雞鴨魚肉的價漲了上去,還開始缺斤少兩了,十斤肉變成了十一斤,四斤的雞變成了四斤八兩,十七斤的鵝變成了十八斤三兩。西瓜和水果在他手上也漲了價。一天,他居然帶了個本鄉的妹子來,他把本鄉的妹子弄到他和莫伢子睡的房裏,在那間房的硬板子床上把本鄉的妹子睡了。本鄉的妹子看上去最多十七八歲,長一張紅噴噴的臉,一雙羞澀的眼睛不敢看人。石小剛看見了,把莫表弟叫到麵前,“你這雜種居然泡起土雞來了?”
莫表弟嘻嘻一笑,“她自己要跟著我來。”
石小剛盯他一眼,“她是哪裏的?”
“集市上認識的妹子,她爸爸在集市上擺了個菜攤子。”
“你不要把土雞帶到酒店來,免得她到處說這裏的事。”
莫表弟說:“我就要她走。”
莫表弟騎上摩托車,把本鄉的妹子送走了。
石小剛的房間裏有兩個保險櫃,一個藏在牆壁內,外麵釘著杉木板,杉木板釘了一麵牆,表麵上看不出來。另一隻保險櫃立在牆角,很高很大,裏麵少說也有幾百萬現金。這些現金全都是開賭場抽水和做莊贏來的,備在保險櫃裏有兩個用途,一是賭,二是放高利貸。總有人賭紅了眼,輸了錢又想贏回來就找賭場借賭資,這一借就是一天一分的息。借十萬,第二天就得還十萬零一千,十天後必須還十一萬。莫伢子是負責賭場與賭徒打交道的經理,光頭是他的助手。石小剛向他交代,無論是什麽級別的老板,隻要是找賭場借錢,最高不能超過十萬。這天中午,有兩個昨天輸了錢而找賭場借了十萬元錢的老板還錢來了,二十萬零二千元被莫伢子抱來了,放在石小剛的桌上,莫伢子說:“剛哥,你點一下。”
石小剛點了錢,二十一遝,其中一疊薄的隻有兩千元。待莫伢子出門,他剛要把錢放進保險櫃裏,宋經理坐一輛銀灰色的卡迪拉克車來了,在門外叫他。宋經理帶來了幾個豪賭的客人,宋經理說:“石總,來大老板了。”
石小剛一聽是宋經理叫他,就忙著走了出來。一看,停車坪上停著一輛銀灰色的卡迪拉克,一旁停著輛寶馬。宋經理和三個年齡都在三十歲以上的年輕人站在車旁說話,宋經理向石小剛介紹說:“這是馬老板,這是曹老板,這是長益市最著名的王公雞。”
他又指著石小剛向他帶來的三人說:“這是石總,賭場的老板。”
石小剛一看見曹老板和王公雞就哈哈大笑,“不用你介紹了,我們認識。”
曹老板看見是石小剛,也哈哈一笑,“是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