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水中淒美之樹
歌聲宛如縹緲的月色，從那惆悵的雲層後麵隱約地將感傷的情緒播撒開來。林離的心幾乎要碎了，似乎受到歌聲的感染，痛得他想要擺脫這俗世的糾纏。他原本不知道人可以傷心到何種地步，但是現在卻清楚地明白了。歌聲像一隻輕巧的手，將他小心掩藏起來的傷心事攪拌出心海，一件件生動地浮現著。
“媽媽……”林離呼喚著，癡癡地找尋歌聲傳來的地方。他恍惚看見一個慈愛的女人微笑著向他招手，她和他想象中的母親的樣子一模一樣，於是不免哽咽起來。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正置身於一個獨特的空間，頭頂是海水蕩漾的光影，腳下卻是一座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孤島。
他向島的中央走去，他真切地看見一個女人，她的上身欹斜著、撫弄著瀑布似的長發，長發包裹著她的身軀，嘴唇微微翕動，輕哼著撩動人悲情的歌曲。
“媽媽……”林離動情地喊道，似乎這兩個字用盡了他所有的心血，浸蘊了他一生的祈盼。他靠近她，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她仍然哼著歌，撫弄著長發，眼睛斜視上方，仿佛那裏有什麽她向往的東西。
“媽媽，是你嗎？”林離執著地問道，胸膛因為激動劇烈地起伏著。她這才停止了歌唱，歌聲停止的一霎那，林離解脫般走出傷感的情緒。她望了他一眼，就一眼，卻讓林離覺得墮入萬丈深淵，那眼神裏沒有情感的表達，漆黑的眼眸像無底的黑洞。她直立起來，長發垂落在地上，卻將迷人的身段顯露無遺。原來她竟是一絲不掛的。
林離訝異地向她兩條光潔修長的腿望去，發現它們竟然緊密地黏合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就連那女性共有的神秘私處也不存在。更讓林離吃驚的是，她竟似乎是從地裏生長出來的，沒有腳掌，膠著的雙腿徑直插在泥土中。
她的雙臂舞動著，上身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整個人像一個螺旋上升的雕塑，靜止了。
“哼，真是邪氣了，想不到在困島都能見到你！”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離回頭望去，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隨即又覺得沒什麽，讓他吃驚的事情太多了，山本大臧的出現就顯得平常了。“彼此彼此，你不也像個附骨的陰魂，到哪兒你都跟著……原來這裏就是困島！”林離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和身邊的女人，“那她一定是那棵叫做‘傷’的樹了！”心裏卻暗道：那麽，她就不是我母親了，可她為何和我腦中的母親那麽像呢？
山本卻吃驚不小：“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啊！”望著“傷”樹，“天下識得她的人還真沒有幾個呢，你是怎麽知道的？”
“哼，這在我們村連小強都知道的，有什麽稀奇！”林離大言不慚地說道，他對山本很是厭惡。山本居然信以為真，驚歎道：“你們村真是臥虎藏龍啊！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林離心想：總不能告訴你我是被兩根藤條拖進來的？遂說道：“我順道來看看的，這裏……不錯！”山本無奈地笑道：“為何我每次都問不到你呢？你這答非所問的本事可比你的武功強多了！”
“打住，我說自己武功差那叫謙虛，你說我武功差就叫狗眼看人低，小爺打架還沒怕過誰哩！”林離這話說的倒是事實，從小到大基本上都是他揍人呢。
“是嗎？你是否能打我早就有數，隻看你能不能走出這困島了！”山本不屑地笑了。走到傷樹麵前，輕撫她的臉。她空洞的眼睛望著他，光潔的手掌撫摩著他的鼻梁，又輕輕哼起歌謠來。山本望著他的眼睛，跟著吟唱。
林離的心居然又疼痛起來，他似乎明白這歌聲具有某種惑人心智的魔力，急忙捂住耳朵，果然，那種撕心的悲痛漸漸弱了。
“怕了？你怕傷心？可是，誰不怕呢？”山本突然頗多感慨似的，“知道她為什麽叫傷嗎？”山本沒等林離回答，又說道，“因為她是所有傷痛的根，看到她，聽到她的歌聲，你便能看到自己的傷口，所以，你我眼裏的她是不同的，我們看到的是各自的傷……”
林離隱約聽懂了：這麽說，我的傷便是母親……他的心劇烈地一顫，“那麽，你眼中的她是誰呢？”
“這屬於我自己，我不能告訴你！”山本沉吟道，“時間過得好漫長……”輕撫這她的長發，陷入過往的回憶中。
半晌，兩人都沒有說話。林離能從山本的眼神裏看出深切的情意，那眼神好像自殺少女留給愛人相片的最後一瞥。他開始同情山本了，甚至不再那麽厭惡他了，因為他覺得似乎找到了和山本相同的傷口——愛人！他在想山本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又回憶起全能的話。
“你在這裏得到的《鬼武遺書》？”林離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荒島除了一顆人形的樹而外，連根雜草都沒有。山本聽到“鬼武遺書”時身子猛地一顫，回過頭來，臉色變得陰沉可怕，厲聲說道：“你聽誰說的？”
林離嚇了一跳，支吾道：“我……猜的……嗨，猜的！”山本記得自己在他麵前提過《鬼武遺書》，當時是跟鬆井庫代說的，他不明白林離為何如此猜測，但他知道林離是在撒謊。他一麵驚訝於林離對他的了解，一麵又惶惑於對林離背景的一無所知，冷冷地說道：“《鬼武遺書》不屬於這兒，也不屬於人間，你休要妄想得到它！”
林離馬上說道：“我可沒有打它的注意，你放心好了！”他其實很怕山本那股殺氣，因為那股殺氣總讓他覺得十分接近死亡。他一直在鍛煉自己的精神力，努力使自己變得強大，但是他的進步太慢了。這個山本雖然不屬佛、道，可是卻有著無比強大的精神力，他的力量既讓林離害怕，又讓他想往。
山本淩厲的目光掃過林離的俊逸的臉蛋，心道：我至今也未曾習練過《鬼武遺書》上的一招半式，因為我完全看不懂。現在我離武道終極之境已經很接近了，應該能看懂它了吧。這小子莫非是我的一段機緣，他到底是我的障礙，還是幫助我的……我一向不信佛，這時候卻又想什麽機緣……望著“傷”樹，默念道：“美子，我就要成功了，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救你！”
林離手足無措地站在當地，麵紅耳赤，卻看見山本正與自己想象中的“母親”激烈地熱吻，幸好他知道那並不是自己的母親。雖然自己多次經曆過人事，可是看見別人現場表演卻比看電影刺激多了，何況他也沒看過電影。
山本吻完了，瀟灑地飛上天空，瞬間沒影了，隻留下一句話：“我花了一百年才走出這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