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淵二老(下)
淵老反唇相譏,冷笑道:“那你為何又拿著八極門的窺天鏡,據我所知八極門乃紫極宵宸一大巨擘,你莫不是已叛出林家,拜入了八極門下吧!”
聲音淩厲激昂,字字鏗鏘,責備之意極重。
林然一凜,須知道叛出家族,乃是一項極為嚴重的罪行,他當下朗朗正正道:“淵老此言未免太過,這窺天鏡乃一高人暫且給我,什麽紫極宵宸八極門,晚輩還沒聽過。”
林然回答得不卑不亢,淵老大怒道:“你是在說我冤枉你了!?”
林然堂堂正正道:“晚輩不敢。”
海老道:“誒,二弟,我林家衰落已久,就算想拜入八極門下,人家也未必肯收。”
海老此言雖是在讓淵老不要再刁難林然,但話語裏所包含的遺憾和落寞,卻是極深,顯然對於林家衰落一事,耿耿於懷,連他這種高人,也難以釋懷。
林然對林家秘史以及什麽八極門一概不知,當即他也沒有接口,一言不發,恭恭敬敬站著。
海老慈和道:“那你可否告訴我,這窺天鏡你是從何人手中得來。”
林然剛想脫口而出說是虛塵子,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妥,虛塵子說他有個莫大的仇家,若是走漏風聲出去,惹得仇家來犯,那可害得他魂飛魄散了。
當下林然將到嘴的話收了回去,道:“是一前輩高人。”
海老問林然這窺天鏡是從何處得來,林然答是一前輩高人,既沒有道明虛塵子身份,也沒有拒答海老的問題。
淵老聽了林然這毫無實質性內容的話,不禁大怒道:“我大哥問你到底是誰給你的這破鏡子,他姓什麽名什麽,你都要一一答來,否則我一巴掌……”
海老打斷道:“二弟!於此間閉關百年,你這脾氣還是改不掉。”
海老聲音柔和,又問道:“到底是哪位前輩高人,可是紫極宵宸泰山北鬥八極門中的得道仙人?”
林然搖頭道:“晚輩不知。”
海老長歎一聲,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也不強迫你。”
“大哥,何不用搜魂把他靈識抽出來,到時候一切自有分曉。”淵老話語淩厲如刀,刀刀入骨,林然頓時渾身一顫。
海老道:“不可。”
林然兀自站著,隻覺四周虛空當中,似乎有兩個人在看著自己。
海老道:“這窺天鏡有窺天洞地之妙,實乃仙家上乘靈寶,你既然依靠窺天鏡來此地,想必是來尋梵天淨炎魄殘體的,是嗎?”
聽著海老慈祥的聲音,林然當下心念急轉,頗有些驚訝,暗暗思忖道:“看來海老對這窺天鏡十分熟悉,他口中的梵天淨炎魄,想必就是我要尋覓那天魄殘體了。”
“海老洞察天機,正是如此,晚輩來此間,並非盜經,而是來尋梵天淨炎魄之殘體。”
淵老嘿嘿冷笑,道:“你自身劍脈殘缺,諸般功法無法修煉,盜經又有何用,想來是尋那梵天淨炎魄,想以天魄元氣,來接駁修複自身劍脈。哼,料想以你見識,也不知道什麽是天魄,更不知道修複劍脈之法,定是你背後那老牛鼻子教你的。”
聽著淵老一口道破自己的目的,林然心頭暗驚,但聽得他辱罵虛塵子,不禁臉色一沉,他不願和淵老說話,便一言不發,隻冷眼看著前方,對淵老的話不聞不問。
淵老見林然這模樣,立刻大怒,道:“好囂張的小子,我看你有多少斤兩。”
話音未落,林然就感到一股狂暴的威壓,如山嶽深淵一般呼嘯而來,幾乎讓得他胸骨碎裂經脈盡斷,但就在這時,一道寬宏慈和的柔力,後發先至,將那狂暴的威壓盡數化解。
海老聲音依舊平靜,道:“二弟,不可魯莽。”
頓了頓,又對林然說道:“這梵天淨炎魄若是本體,或許我二人早已煉化,不過這殘體對我二人無多大用處,天地靈物,有緣者居之,送給你也無妨。”
林然心頭一喜,道:“謝海老!”
他話語剛落,海老話鋒一轉,道:“但是,這梵天淨炎魄在藏經洞深處,要進藏經洞,須得長老和族長的手諭,這是林家千年來的規矩,想必你是懂的,隻要你拿出手諭,我立刻放你進去,到時候你隻要不毀壞功決經文,其餘之事,一應由你。”
海老的話,猶如一盤冷水,兜頭潑下,林然心胸中的熱血頓時化為烏有,按照林家的族規,要想進藏經洞,須得長老和族長同時同意,開出手諭,憑借手諭,才能進入,故此有資格來藏經洞的人,都是族中難得的奇才。
林然和奇才二字完全扯不上邊兒,要想拿到手諭,談何容易。
淵老見林然這模樣,立刻嘲諷道:“沒手諭你也敢進藏經洞,哼,諒你是初犯,本君就不殺你,快快滾吧。”
淵老知道自己若是出手,大哥定然阻止,故此就冷嘲熱諷,輕言蔑視,要落盡林然顏麵,讓他毫無所獲離開藏經洞。
林然一驚,連忙道:“晚輩劍脈殘缺,無法修習諸般上乘功決,等同廢人,為林家抹黑,還請二老通融!”
海老歎道:“抱歉,林然小友,家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快快回去吧,等你拿了手諭,我再放行。”
海老聲音慈和,但所包含的堅決,卻是無容反駁。
林然隻覺心中一涼,苦盼了這麽久,到頭來竟是一場空嗎?他深知梵天淨炎魄對自己的重要性,登時就跪了下來,朗聲道:“還請二老通融!”
說罷,林然當即跪倒下來,忙不迭地磕頭,額磕地麵,聲響嘭嘭,足以見其心之堅,其意之誠,但海淵二老不為所動,淵老哼哼冷笑,海老則祥和道:“稚子心堅,但規矩不可廢,祖宗之法更不可改,你回去拿了手諭,然後再來吧。”
聽著海老的話,林然磕頭聲更重,他深知自己決計拿不到手諭,當下隻想用赤誠打動二老,盼得通融,不然此行空手而回,怕且此生都無法修複劍脈。
林然不知磕了多少個響頭,直把額頭都磕破,鮮血流了出來,他也顧不得疼痛,隻重重磕著。
“回去吧。”海老歎息一聲,林然隻覺一道無形的勁風不知從哪裏傳來,就把自己的身形托起。
他額上鮮血直流,已經染紅了眼睛,林然焦急道:“求二老……”
“咦?”
林然話語未畢,徒然聽到淵老發出一聲驚疑的聲音。
淵老聲音裏充滿了驚奇,道:“大哥,你看這小子的血!”
一聽淵老的話,林然心頭一咯噔,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地下,剛才磕頭磕出了血,地麵上兀自鮮紅的一片,隻是林然卻看不出自己的血有什麽奇特。
他驀然想起,那日自己用血摧毀了吸血妖,一想到此節,林然頓時緊張起來,該不會是自己的血有著什麽魔性,連吸血妖這樣的妖怪,吸了自己的血都要化為齏粉。
海老“咦”的一聲,驚疑不定,似乎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有古怪,在林然眼中,血就是血,自然看不出什麽端倪,但真正的高手,一雙眼瞳上窺蒼天,下探九幽,秋毫洞察,一葉當中可窺三千世界,林然看到的是一抹血跡,但海淵二老,看到的是血的本源,構成這一抹血的諸般因子元力,皆是被二人洞察。
海老沉聲道:“有古怪。”
虛空中傳來一股牽扯之力,林然感到額頭一癢,一滴鮮紅的血就飄了出去,旋即隱沒在虛空當中。
林然不明所以,那海淵二老拿了他的一滴血之後,陷入了長久的沉寂當中,林然正有些不耐煩,忽聽到海淵二老同時“啊”的一聲叫了起來,那叫聲既有著驚訝,又有著喜悅。
隻是突兀傳來的叫聲,卻讓得林然耳朵嗡的一聲,雙眼也是一陣發黑。
海老和淵老同時驚奇道:“是朱雀聖血!”
林然耳朵正嗡嗡作響,眼冒金星,什麽都聽不到,待得他回過神來,四下又是一片沉寂。
林然忐忑道:“海老,淵老,不知二老可否……”
林然還惦記著梵天淨炎魄的事,話沒說完,淵老就大喜著打斷道:“你要梵天淨炎魄,沒問題。”
徒然聽到淵老此言,林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髒狠狠抽搐一下,卻茫然呆立當場,不知如何應答,若是淵老話語如刀不肯通融,林然也在意料當中,但他萬萬沒想到,淵老竟一下子答應了自己。
海老道:“青木林家林然,跪下。”
林然還沒回過神來,就聽海老此言,本能之下,不假思索就跪倒下來,臉上卻是一片茫然之色。
海老聲音頗有些顫抖,道:“你……唉,你……”
林然皺了皺眉,海老想必修為精深,涵養也是極高才對,怎的如此失態。
海老好半晌才平靜下來,道:“我們兩兄弟有事要拜托你,若是你肯助我們一臂之力,別說區區梵天淨炎魄殘體,就算是本體,我也竭力替你尋來。”
突聽海老此言,林然心頭一驚,道:“晚輩修為低微,不知海老有何吩咐。”
林然想著自己連劍道一途都尚未踏入,要替海淵二老辦事,真是千難萬難,但一想到海老承諾給自己梵天淨炎魄,林然就有些激動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