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他這話一出口,全班哄堂大笑。夫子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最後終是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你這娃兒!哪學來的粗口,怎麽這樣問我?”哭笑不得間他又是拿手捏了捏沈煙的臉肉,結果越捏越覺得熱乎柔軟,遂又多捏了兩下過手癮。

其實沈煙在問完後自己也後悔得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而心裏也在暗罵自己興奮得昏了頭怎地就說出了這般沒規矩的胡話來呢!?真是太沒分寸了些!

“不是的!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夫子您說的話可以算數麽?”他知道這書院和自己原來待的世界一樣也是有“院長”的,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能不能進書院可不是光一個夫子說說就能收的了的。

“小東西,我們魏夫子就是這書院的一院之長啊!”有一個小孩笑著朝他嚷到。

“嗯哼!”夫子朝那插話的小孩兒瞪了一眼,意思是叫他別多話。

那孩子見狀卻隻是吐了吐舌頭臉上絲毫也沒有害怕的意思。

沈煙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不過也沒大到哪裏去就是了。

“你可以放心了罷?”魏夫子回眼又是笑著問他。

“嗯!”沈煙心下一個喜悅連帶著一雙眼睛也是笑得眯成了縫就快要看不見眼珠子了。而他的這副表情看得旁人也是想笑,心內隻覺得這娃兒真是好生有趣,雖是模樣不俊但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待他回到了家告訴父母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時,他們全是瞪大了眼睛大張的嘴簡直可以吞下一個蛋去。

第二天,沈煙挎著藍月月交代要給夫子帶去的一籃子雞蛋,以及一個小飯盒就出門了。本來藍月月是想送他去的順便也好謝謝那個好心的夫子,不過沈煙死活不讓她送說是家裏活計忙,耽誤這個功夫沒得意思硬是把她給推了回去。而等藍月月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啥時候該這麽聽自己兒子的話了?不過想想煙兒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裏就又是暖暖的。

她的煙兒真是懂事得緊。

到了學堂,裏麵已經有幾個小孩子坐在那裏趁著夫子還沒來在一起閑聊了。然後看見進來的人是他都是不禁笑了起來,隨即又跑過去圍著他好奇地瞧著。

“嘿,你叫什麽名兒啊?”一個有著圓圓眼睛長得虎頭虎腦的孩子問他。

“我叫沈煙~”依舊是那軟軟的兒音以及格外乖順的回答。

“你眼睛怎生的這樣小呐!”另一孩子見他可愛也不顧忌什麽就是笑著問他。

而知道他沒有惡意的沈煙聽了也不覺著惱,回之以自豪的笑容答道:“咱爹爹給的!這是咱家的標誌~!”

幾個半大孩子聽著紛紛大笑起來,心裏頭也是越發的喜歡起這個小東西了。

“小煙兒,我是董君榮。考考你,知道怎麽寫不?”

“嗯……是不是這樣寫?”沈煙隨手自愛桌上劃到。

他一看心下有些驚訝,因為他寫的和自己的名字隻差了一字。這沈煙真的沒有上過學堂麽?

“第二個字錯了,應該是此‘君’而非彼‘軍’。”他在桌上比劃了幾下告訴他自己名字的正確寫法。

“來,你來猜猜我的名字怎麽寫!”旁邊一個穿著漂亮藍襖顯得有些精瘦的孩子見狀也是來了興趣,“我叫祝謹。”

沈煙這次沒有再寫,而是改以口述:“是不是祝福的祝,謹慎的謹?”一般來說男孩子的話用這個字比較合適。

祝謹聽完驚奇地大笑,“你好聰明啊!小煙兒!”

“還有我!還有我!小煙兒,你來猜猜我的名字怎個寫法!”先前那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兒高興地跳出來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我叫木南真。”

“真是南邊的木頭。”沈煙對他們無聊的遊戲有些不耐,幹脆玩笑般地隨便一說,也不怕他真會生氣。

他話一出口,三個少年皆是一愣,然後那董君榮和祝謹大笑不止,邊笑還邊拿手對著表情尷尬的木南真指道:“真的是南邊來的一根木頭!哈哈……”木南真的爹一直都是駐守在了南方的。

這下沈煙知道自己似乎是闖禍了,他隻是想開個玩笑罷了。

“木……哥哥,我不是有意的……”他歉疚地拉拉他的手,聲音也小了下去。

那木南真本來還真是有點兒生氣的,但一看那雙眼睛如此內疚,再聽那聲音又如此歉疚,心下再是有氣也是不禁消了下去。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歎了口氣他故作大方地揮了揮手,不再繼續理睬那兩個沒良心的笑得前翻後仰的臭家夥。

“木哥哥是大人有大量!”見狀沈煙馬上將馬屁送上。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得罪人了不是?說兩句好聽的那也是應該的。

而聽他這麽一說,木南真這回是真的笑了起來,順帶以著得意的眼神朝向那兩個家夥一瞥,“對!咱是大人!大人自有大量!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那二人立即噓聲連連。不一會兒隨著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這邊圍著的人也是逐漸多了起來。每個人或多或少的對著這個新來的叫夫子喜歡得不得了的小家夥有些好奇。

“吵死了。”忽然有人冷哼著斥了一句。

周圍一下子靜了。透過人群的縫隙,沈煙看到那個坐在了前排,雖是著了素色但仍然可以看出衣料價值不菲的俊秀少年“啪”的一聲把書砸在了桌上。

隨即那雙故意冷淡的眼睛又掃了掃他們的方向,人才轉了回去。

“哼,有人看不慣我們熱鬧,自己愛清靜那就出去呀!”祝謹也不毫不示弱地冷笑著說到。

“這裏是用來讀書的,要這麽熱鬧做甚。”那少年講話的樣子依舊冷漠,隻是這說出來的內容倒是不太符合他表現出來的性子了。

“誰規定讀書就不可以熱鬧了?你麽?哼,你以為自己是誰啊?!”祝謹抱臂勾著嘴角回諷著。

“我不以為自己是誰。隻是怕某人熱鬧慣了,到最後以為自己是麻雀,成日裏亂喳呼——不知所謂!”站著說話時那少年還甩了下袖子,此舉頗有氣勢甚至是透著股子王氣。

“你說誰呢!?”祝謹頓時火冒三丈想要衝過去,卻是被人攔住了。而攔他的當然是同他最為親近的木南真和董君榮了。

“我告訴你嶽炅青!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就可以看不起別的人了!”祝謹朝著他氣憤地吼到。

“我沒有看不起別人。隻是你們這樣圍著個小娃兒問東問西的,難道就不會覺著自己難看麽?”說話間他的語氣已是不自覺的帶了點情緒。

聽他這麽一說,祝謹眼裏一閃,人也是冷靜了下來不再需要別人去拉住他了。隨即他一改先前的怒容反而是帶了輕笑地說道:“哼哼哼哼……原來,某人是看不慣我們小煙兒這麽的受人歡迎,心底裏嫉妒啊……啊~?”語畢又是哈哈哈的一陣大笑。

“嫉妒是婦道人家的伎倆。說得那麽順口,難道你也會不成?”少年終是回過了頭來,一雙精墨般黝黑的眼睛裏滿是嘲諷。

“我呸!”祝謹被他激得連髒話都吐了出來,再看那神色似乎是又想衝上去尋他單挑。

他們這麽一鬧,沈煙倒是有些看呆了。

他實在沒想到,這些個半大的孩子吵起架來言辭竟然會激烈到如此地步,完全沒有了這個年紀的孩童應有的天真與爛漫,有的隻是像大人一般的惡意與諷刺。意識到這點叫他感覺有些心疼。

因為他聯想到自己上輩子就是一個早早習慣了明爭暗鬥的人,那些所謂的最美好的童年於他而言從來都隻是個空想——試問一個人連保命都保不了又怎麽會有心思去享受盡情玩耍的樂趣呢?

而這般的年紀就應該像是山花盛開前的含苞時代,美好而輕澀。他們這些個少年郎就該和自己的那些個堂兄弟一樣去那山野間撒歡,肆意享受自己最純淨的時光,而不是過早的承接來自大人們的世界中的陰暗麵。吵架盡管不可避免,但是充滿了諷刺的語言卻不該從他們的嘴裏跑出來。

這般的少年們,怎麽可能歡喜得起來?

“祝哥哥~”沈煙換上笑臉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其實他更想拍拍他的肩膀,隻是無奈自個兒的身量不夠。

祝謹回過頭看向了他,想聽聽這個才來就已經變成矛盾的引信的小家夥要說些什麽?

“我們或許是吵了些。”結果說出來的話頓時叫祝謹心下升起了不悅。

因為就在方才短短幾刻鍾內他已是自動的把沈煙歸為了自己的一幫,但是現下他說出來的話語卻明擺是在偏幫了那個惹人嫌的家夥!這不是在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嗎!?

於是,他滿臉怒容地瞪向了他。

“不過既然會覺得吵鬧,那就是說自己的心也不靜。既然自己的心不靜,那又怎能完全怪得了別人呢?你說是不是,嶽哥哥?”軟軟的兒音中肯地說著,不偏幫誰也不貶低誰。其實他最希望的是這兩人能夠化敵為友,不過看樣子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

嶽炅青聞言眼裏閃了閃,終是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最後又靜靜地看了沈煙兩眼,然後安靜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祝謹聽了他的話再看看那家夥似乎也是妥協了的樣子,自己的頭腦也逐漸冷靜了下來。仔細想想又覺得沈煙說的其實也是有道理的,而且再怎麽說也還是擺了那姓嶽的家夥一道,自己也不算太吃虧。

他轉眼朝沈煙看去,後者眉眼嘴角皆是彎彎的討喜得很,看到最後了實在是叫人生不起他的氣來。這叫他不免有些泄氣,但還是有點不太甘心就這麽被人說服嘍,於是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直捏得他臉上的笑都掛不住了才停手。

這小東西真是……祝謹氣鼓鼓地盯著他看了好久,心裏對他的歡喜還是要多一點。算了,暫且原諒他這一回好了。

“夫子來啦!”忽然有人一聲叫到,頓時驚得一群少年紛紛有如受了驚的小鳥兒一般混亂著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