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年審判 (2)
水蒼的微笑漸漸收斂，目光卻染上了些許心疼：“你很脆弱。剛被造出來時什麽都不懂，隻會乖巧地眨著眼睛，見到生人也不會哭，不會不安，就像嬰兒……”
“不要說了！”斯蕾蹙眉，她不想再聽到任何人關於這件事的任何評論！誰都不要提起，讓她自己慢慢消化一下。
冬葉水禦卻不知她是何意，隻當她接受不了，出聲相勸：“斯蕾，你現在不也活得挺好嗎？人偶和人其實沒什麽區別。何況你出自聲名顯赫的人偶家族水蒼一族的天才人偶師之手，我保證，你今後也能好好活下去……”
“停！不要說了！”斯蕾抱著頭痛苦地顫抖，活得挺好？！水禦學姐以為她不知？！人偶什麽都好，但是有兩樣禁忌觸犯不得：
一、背叛主人，即人偶師為她指定的、她要跟隨的主人。
二、愛上人偶師。
這第一條她說不清自己會不會違背，但第二條……
水蒼望著她，心裏百味雜陳。
當初，他受雪遺塵拜托開始著手製作一個“神之容器”，作為雪原瑰靈魂依存之地。但他當時沒有想到，自己做出的是一個擁有了自身意識、力量可媲美於神的人偶少女。
她很漂亮、很聰明、很善良，也有點任性。他見到這樣的她，心裏竟然湧起一股不舍。他不想把她給雪遺塵，但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再做一個“神之容器”了。
萬般無奈之下，他將自己的力量連同她的靈魂一並封印在她身體裏麵。從此“水蒼”失去力量變成了“水蒼言”，繼續守護在她身邊。而真正的斯蕾的靈魂也被封印起來了。
但是，很快，她的封印在森滄月、冬葉水禦等人靈力的影響下漸漸削弱，直至被打破。他的力量連同她的靈魂都慢慢地被釋放出來，她在夢中能見到原本的他了。而隨著她靈魂的釋放，雪原瑰的靈體也被逼了出來。所幸的是雪原瑰的還在，她本人也沒有要搶斯蕾身體的意思。
“斯蕾，你不用擔心水蒼言。這樣的形態隻能維持一會兒，隻要我的力量還封印在你身體裏麵沒有取出，水蒼言就不會消失。”水蒼臉上帶著的微笑，在現在的斯蕾看來，仿佛又染上了一抹悲傷。
他知道，她喜歡的不是他，而是水蒼言。
他是水蒼言，同時也不是。他不希望水蒼言消失，即使代價是……
“嗯！水蒼……哥哥，聽你這麽一說我安心多了。”斯蕾臉上重現笑容，水蒼欣慰的同時也失落，她叫他哥哥呢。
果然不能同水蒼言作比較啊。
水蒼認命似的歎了口氣，然後又微笑了。
“是哦。水蒼，永遠是你的哥哥，不離，不棄。”
這句話，就像一個契約一樣，悄無聲息地刻在了兩人的心底。
“好了，斯蕾，我該走了。”水蒼突然輕聲開口。
“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我不會再出來。如果想要見到我就去睡上一覺，我會在你的夢中出現。”水蒼的形態正在慢慢消失，水蒼言的深藍色碎發若隱若現，“這也是對水蒼言的一種保護。”
“嗯。”斯蕾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不舍。水蒼還能在她夢裏出現，不是很好嗎？
水蒼消失，水蒼言醒了過來，看到她的反應忍俊不禁：“怎麽，見到我很奇怪嗎？”
“不是，我好開心。”斯蕾努力忘掉人偶禁忌，想起水蒼言會守護著她，心裏頓時被甜蜜塞滿。
人偶就人偶吧，她就算無法接受也改變不了什麽。倒不如往好的一方麵想，起碼她現在還有水蒼和水蒼言。
“受不了你們了。”夏聖悠擺擺手，很是無奈，水蒼言聽到這句暗示很明顯的話，臉上也洋溢出笑容，但他還是撇頭衝夏聖悠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妖怪，你酸個什麽勁？！又不是對你說！”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自作多情。”夏聖悠攤手聳肩，很是無趣地轉身離開，“我不打擾你們兩個親熱了。”
“你說什麽啊！夏聖悠！”斯蕾毫不客氣地喊出全名。他不是她哥哥，嗯，現在不是了！水蒼才是她的哥哥。她可以喊他全名，而不用忌諱什麽了。
“我說，我不打擾你們兩個親熱了。”夏聖悠揮揮手，重複了一遍，身影消失，聲音卻還在，“24小時後，我再來喊你們。”
夏聖悠離開後，大家也都跟著十分默契地離開。結果房間裏隻剩下了斯蕾和水蒼言。
“那個……”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斯蕾的臉漸漸紅透，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倒是水蒼言先開口了。
“你還是可以把我當那個普通的水蒼言對待。”水蒼言揉了揉她的頭，“別因為這件事而影響了心情。有什麽事，我都會解決的。放心吧。”
“嗯。”斯蕾悶悶地出聲。至此，她才算是真正接受了水蒼就是水蒼言，水蒼是她夢中的那個少年，也是製造她的人的這個事實。
一時間沉默下來，氣氛安靜得詭異。
牆上的時鍾在不停而有節奏地轉動著……
“斯蕾，你會接受我的吧？”
突然，水蒼言開口，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斯蕾奇怪地望著他：“我為什麽不接受你？”
“沒事。”水蒼言嘴角牽出一抹笑，又陷入了沉默。
這種氣氛真讓人感到難受……
斯蕾忍不下去了，試著找些什麽話題：“水蒼言……”
“以後，叫我言。”水蒼言正色道，“我要和水蒼劃清界限，也好讓你看清我和水蒼的區別。”他不是水蒼，真正的水蒼住在斯蕾的身體裏，住在她的夢裏。他隻是水蒼言。
“……哦，言……”斯蕾叫得不是很習慣。從一開始的敵對關係，到後來突然變成了見習戀人，曖昧粉色泡泡不斷，而現在還這麽親昵地叫著他的昵稱，轉變太大了。
但是，她也想理清水蒼言和水蒼之間的關係。
“我可以這樣理解嗎？”斯蕾小心翼翼地問，“一開始你的確是水蒼……但是後來由於水蒼的靈魂在我的夢境裏，所以這個身體就慢慢衍生出了另一個意識……那個就是你，言，對嗎？”
“可以這樣理解。我做怪盜，也是為了和天才人偶師不一樣。”水蒼言輕輕頷首，這更加證實了斯蕾的猜測：“那麽水蒼的身體，現在應該存在於那幢別墅吧……”
“沒錯。”聽到關於別墅的話語，水蒼言的睫毛抖了抖，但依舊故作鎮定地回答。
那麽，是不是有機會她也能去看看真正的水蒼呢？順便……讓水蒼從自己的夢境出來，回到。
雖然她也不想這樣做，但是人的靈魂長久離開的話，是會死的……
雖說水蒼是天才人偶師，但是他也是人。
“好了，我們去哥塔納應該沒有休息的時間。現在你好好睡一覺。我先走了。”水蒼言站起身來，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然後看著她羞紅的臉笑著離去。
這樣就好了……淡淡的感情就好了，太濃烈的愛，會把他們兩個吞噬。
水蒼言前腳剛走，就有一個人影翻進窗來。斯蕾被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
來者是個身形頎長的少年，戴著麵具，臉部輪廓很精致，露在麵具外的是一雙魅惑的紫眸。
竟然是許久不見的ZERO。
“ZERO？！”斯蕾看他嘴角那一抹輕輕勾起的壞笑，不禁往後退了兩步，“你怎麽又來了？……”
還以為他安分了。
ZERO輕笑：“是啊，小巫婆有沒有想我呢？”聲音魅惑至極。
斯蕾差點被他蠱惑了，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紅著臉說：“誰會想你啊！”躲你還來不及呢！斯蕾腹誹。
“沒關係。我知道女生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ZERO聳聳肩，斯蕾快被他氣倒了。
“說吧，你這次又想從我這兒拿什麽東西！”斯蕾蹙眉，語氣一點都不客氣，ZERO搖了搖頭，動作優雅得讓斯蕾抓狂：“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這也不行嗎？”
他們什麽關係都沒有，他無緣無故來看她幹什麽啊！
突然，感覺到有人用手指輕輕地在她手掌上寫字，那麽熟悉的氣息……是水蒼。
隨著那一筆一畫，顯示出來的是：水蒼遲，他是……
“水蒼嗎？”斯蕾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手掌，不禁下意識出聲。
“水蒼……”聽到這個敏感的字眼，ZERO突然激動起來，伸出雙手鉗住斯蕾的肩膀，眼神裏充滿了瘋狂的思念，“水蒼怎麽樣？！他還好嗎？！”
斯蕾被嚇到了。
他認識水蒼！他怎麽會認識水蒼？！
水蒼是水蒼一族的天才人偶師啊，他絕對不是普通人。普通人隻知道水蒼是水蒼言，眼前這個怪盜ZERO卻知道水蒼？！怎麽可能！難道說他……
“你到底是誰？”
“你這麵具下……”斯蕾蹙眉，“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
她並不是第一次對ZERO這張麵具下的神秘臉龐產生興趣了，但是頭一次有著如此強烈的心情，想要知道，藏在那張麵具下的究竟是誰。
“ZERO，給我看看。”斯蕾伸手就要去摘ZERO的麵具，卻被他護住了。
往後倒退幾步，ZERO笑：“如果隨隨便便就取下來，我也不用戴張麵具出門了。”
斯蕾卻沒有放棄：“你知道水蒼，我卻不知道你是誰。不公平。”她還是伸手去摘，ZERO聽到水蒼的名字又震了一下。
“如果你給我看了你的臉，我說不定就會把水蒼的所有事都告訴你。”發現水蒼對他起了作用，斯蕾進一步誘惑他，隻是說不定而已，她才沒有那麽笨。
看得出ZERO也猶豫了，在對那張臉保密和知道水蒼的事情之間作抉擇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斯蕾想，如果是她就肯定選擇不摘麵具，因為她說的是“說不定”。說不定的概念想必不用給ZERO解釋了。
但最後ZERO還是取下了麵具。
深藍色的碎發，溫柔如水的魅紫色眸子，微笑著的樣子溫文爾雅。
這張臉，赫然便是水蒼遲！
“啊！！！”斯蕾震驚，那個愛開玩笑、愛搞惡作劇的ZERO和溫柔體貼的水蒼遲怎麽會是一個人啊？！她的世界觀顛亂了……
“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的秘密還活著的人。”水蒼遲勾起嘴角淺笑，沒有半點窘迫的樣子。“既然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不介意再讓你多知道些秘密。”反正他又不著急水蒼的事情。斯蕾還能跑了不成？
“我是水蒼言的哥哥。”水蒼遲臉上微微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斂起來。斯蕾後知後覺地發現，當他露出那種笑容的時候，和水蒼言超像。
“當然，也是水蒼的哥哥。”
提起水蒼，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似哀傷的表情。斯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輕歎一口氣，繼續說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我不能讓他知道……”
“為什麽？”斯蕾感到很奇怪，她的樣子有些誇張，逗得原本有幾分“裝正經”的水蒼遲“撲哧”一聲笑出來，但他眉宇間仍染著些說不出的悲傷：“我不是個好哥哥，丟下病弱的他離家出走，我想彌補，但他卻不肯接受我。沒有辦法……”
“不是！”斯蕾的反對幾乎脫口而出。她知道的！她知道無論是水蒼還是水蒼言都很崇拜和尊敬他們的哥哥，水蒼曾說過的，他從來都很崇拜他那強大的哥哥，她記得水蒼言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水蒼遲被她這一聲驚到，竟然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麽知道？”水蒼遲慢慢緩過神來，眉頭微蹙，斯蕾笑了：“為什麽？你覺得呢？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和水蒼是什麽關係嗎？不可能的！
“你是……”水蒼遲伸手握住斯蕾的手臂，感受到她退去保護而釋放出來的非人類氣息和靈氣，恍然大悟。
原來她就是那個“神之容器”，失落的女巫，雪原瑰的……替身人偶。
而且還是一個知道了自己身份的人偶。
這就能解釋得通了，她一定知道水蒼和水蒼言的關係，她一定知道了關於他們兄弟的所有事情，才會如此肯定地說出這些話。
“那麽，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斯蕾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水蒼遲的異常，兀自問起來。
水蒼遲苦笑：“還有什麽辦法？我轉學來到森藍就是為了守護弟弟，彌補我從前的過錯。雖然現在已經被你知道了身份，但是我並不認為這件事已經做完了，今後我會繼續留在他身邊，這件事還請你幫我保密。”
“保密倒是沒問題。”斯蕾擔憂地望著他，“但是，你們兄弟的關係就這樣惡化下去，真的可以嗎？”
“沒關係，我把握得住分寸。”水蒼遲微微一笑算是感謝斯蕾對他們兄弟之間的關心，“隻是……”
“什麽？”斯蕾問。
雖然有些羞於啟齒，但水蒼遲還是開口了：“言似乎很喜歡你，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他……不管要我做什麽都好，請你不要離開他……”
她為什麽要離開水蒼言？他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斯蕾眨巴著眼很是不解，水蒼遲望著她在心裏默默黑線，敢情對方根本不清楚他說了什麽。
不過斯蕾最後還是答應了。她似乎慢慢習慣了有水蒼言的存在，她是個很軟弱的人，現在的她，沒有水蒼言大概會活不下去吧……她也不知道，因為水蒼言總是會在她身邊的。
水蒼遲雖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還是有些擔心。
現在的斯蕾還什麽都不懂，到了那時……她真的能承受得了嗎？
門外，一個人影輕手輕腳地離開。
“遲，你什麽事情都不跟我說的。”
叫我……怎麽相信你啊？
終歸還是要去哥塔納了。
剛從傳送魔法陣裏出來，大家就發現了這裏彌漫著很是異樣的氣氛。
到處灰蒙蒙的一片，似乎身處叢林之中。
周圍的氣氛很怪，大家都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而又小心地感知著周圍靈力的變化。
水蒼言突然拉住了斯蕾：“小心點，這裏有陷阱。”
倏地——
砰！
一個黑氣彌漫的火球衝過來，斯蕾趕緊抽出召喚牌：“盾之屏障，開！”
“沒用的！”夏聖悠大喊，可是來不及了。斯蕾剛才應該躲開，雖然這個火球具有跟蹤攻擊功能，但起碼為他爭取了些能救她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