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今天是休假日。大家都窩在房間裏睡覺，除了涼月說自己要整理些資料，早早地就在樓下忙活了起來。
天氣很舒服，我無所事事，打算出門走一走，推開了別墅的大門。
天啊，站在眼前的是……
“花……腸子？”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男人平日裏多情的雙眸仿佛完全變了，他穿著淺灰色的短款風衣，雙手拎著行李。寶藍色的頭發搖曳在秋日的微風中，高挺的鼻子戴了一枚鼻釘，此刻的他杏唇緊抿，目光如炬。
他繞過呆在原地發愣的我，走進了別墅，放下行李，徑自走向沙發上的涼月。
砰——
毫無預兆，他一拳打在涼月的臉頰上！涼月沒有還手，也沒有抬頭，秋羽澈竟然還來勁了，衝上去狂揍涼月，拳頭如雨點般落在涼月身上。天哪，我該怎麽辦？我屏住呼吸，衝上去拉開秋羽澈。
“花腸子你腦子有毛病嗎？這麽長時間沒見，回來一句話也不說，在這兒發什麽神經！”
涼月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平靜地開口：“打夠了嗎？”
樓上的男人們聽見動靜紛紛跑下來。
宮亦哲拉開秋羽澈，讓他坐在沙發上：“才回來，有話好好說，你先休息會兒。”
秋羽澈拿起水杯，一飲而盡，胸口還因憤怒而劇烈起伏。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秋羽澈站在原地大吼道。那聲音背後隱藏的悲慟讓人心碎，他蹙著眉看向我，眼中閃爍著微光，“為什麽偏偏是她？涼月你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麽偏偏要跟我搶？我好不容易認真地喜歡一個人，你不記得我離開之前，你跟我說過什麽嗎？”
原來是因為我，怎麽都覺得自己像個禍水一樣，走到哪兒哪兒都有事。我住到這裏以來，給他們造成了那麽多的困擾。
涼月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冥夜給他擦藥。我聽到他輕微的呻吟聲，秋羽澈也真是的，有必要下手這麽重嗎？我想去幫忙擦藥，又不敢動彈。秋羽炎緊盯著我的眼神透露出一種莫名的疏離感。
我想應該先出去，給他們一些空間好好談一談。
“我……我出去轉轉……”
我拿著包轉身走出了別墅，腦子裏昏昏沉沉。是我，都是我造成的……突然想結束這一切，我要讓他們恢複原來的樣子……
從哪裏開始就應該從哪裏結束……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
“麻煩您，我要去南辰街第5大道，《Special》編輯部。”
幾個月沒有來過的地方還是老樣子，唯一不同的是，同樣一間辦公室裏坐的卻是不同的人，一想到原來我曾為這裏賣命就感覺不值，當時還全然不知這家公司的違法勾當。
直接走進社長辦公室，我甚至連門都沒有敲。聖天翼正在辦公室裏接電話忙得焦頭爛額，見到我進來，立刻掛下電話，驚訝地看著我：“尹苒？”
“你來做什麽？”他的目光中還是一如既往的輕蔑，和之前把我攆出這裏的表情一樣。不過我也應該感謝他，要不是他把我趕出了這裏，我就無法和宮亦哲他們在一起生活。
“我手裏有你想要的東西。”我此時的語氣一定像極了當時的歐陽夏，這在聖天翼看來，多少有點不可思議。我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往桌子上扔了一個優盤，“聖老板，我現在手裏有最新的《DearF·Y》的連載畫稿，我想你們下一期如果再不能如期奉上，就麻煩大了。”
他把優盤插在電腦上，眼鏡片上反射出電腦畫麵中的漫畫稿件，這個久經商場的成功商人，這個跨國經濟大案的嫌疑人，此時應該萬萬想不到我背後的動機吧，在他心裏我永遠是一個傻傻憨憨的下屬。
“說吧，你想什麽時候複職？”
我微微一笑，接過優盤：“讓Emily滾。”
他幾乎沒有思考，就點頭說好。聖天翼果然是聖天翼，做事永遠是那麽快，那麽狠。我甩了甩長發，踩著高跟鞋轉身就走。
Emily，很可能我是在幫你，因為你也有可能隻是聖天翼手中的一枚棋子，全然不知自己做的很多事背後的真相。趁現在還沒有釀成大錯，趕快離開吧，等到有一天F·Y真正打垮他的時候，你想脫身也沒那麽容易了。當然，我也有我的私心，當初是因為她，我才會被辭退的。今天，我也要讓她嚐嚐同樣的滋味。
啊！走出大廈，我長舒了一口氣，秋天的空氣真是清新。
繞來繞去又繞到了Poison。酒吧還是一如既往的燈紅酒綠，我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橙汁。
Summer在調完吉他後走到我身邊坐下，拿起我點的橙汁喝了起來。這該死的小子，我一口都沒喝，他倒喝了一大半，我轉頭瞪著他。
“你怎麽三天兩頭往這裏跑，暗戀我嗎？”這自戀的性格倒是和秋羽澈有一拚。說到澈的話，感覺冥夜倒是對他要好於自己的親生弟弟。
我被他弄得很無語，怔在了那裏。
“哈哈，你這個樣子可愛死了。”
“你看漫畫嗎？裏麵有關於你哥哥的故事。”
我拿過他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了優盤，把電腦推到他麵前。
我沒有說話，就這樣一頁一頁地翻看，視線變得越來越柔和。
“當明星的感覺真的那麽好嗎？”他自言自語，眼神裏透著微微的好奇。
我點點頭：“應該感覺很好吧，我也不清楚。你想，這世界上會有那麽多喜歡你的人，整天關注你、關心你，這樣子就算自己很辛苦也無所謂吧，隻要想到身後有那麽堅強的後盾，就什麽都不會怕了。”
F·Y就是這樣一個偶像團體，就連我，一開始也隻是淹沒在人群中的小小傾慕者。
“哥哥為什麽不讓我當明星呢？”他閃亮的眸子凝視著我。冥夜不讓他當明星？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說他們是因為這件事才決裂的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搖頭笑笑說：“當明星得付出很多代價吧，也許阿夜是為了保護你呢。”
冥夜這樣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吧。會不會……是因為Summer不知道F·Y的真正身份，所以冥夜才不讓他加入。他們的特殊身份應該是絕對保密的吧，冥夜慢慢疏遠他，可能是為了保護弟弟的安全……
Summer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你和她真像，語氣簡直就是一摸一樣。”
“她？就是冥夜兩年前的女友嗎？”
我好奇地問他，他卻沒有再回答什麽。這倆兄弟的共同點就是說話說一半，急死人。
“我送你回去吧。”
回來時，別墅的氣氛不算太糟。
宮亦哲在廚房裏做飯，切菜時傳來“喀、喀、喀”的聲音，一樓除了宮亦哲之外就沒有人了，我慢慢地挪動到廚房裏，重重地歎了口氣。
發現我回來後，他隻是回眸一笑，仍然是那種完美到極限的弧度。
幹淨的廚房裏擺放著各種各樣色香味俱全的成品，十分誘人。
“那個……”我抓住裙角，小心翼翼地問，“澈……怎麽樣了？”
“情緒好多了。”他將手中的菜繼續下鍋，轉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溫潤如玉，“不要太擔心了。”
好多了……呼，在心裏重重地呼氣，沒事就好。
“一會兒你去安慰安慰他吧。”
我悵惘地看了看窗外已經泛黃的樹葉，有種酸澀在我的心裏蔓延。秋羽澈，請不要對我太好……
秋羽澈果然一天都沒有下來吃飯，我幾次擔心地想敲門進去卻還是縮回了手。他離開的那天，也是這樣讓人心痛的靜謐。
想起Summer曾說過，以前的冥夜像一棵春天的樹。
秋天的樹落葉是司空見慣的事，但春天的樹，如果落下了樹葉，對於整個春天而言都將是巨大的悲哀。這麽說起來，冥夜本該是一個生長在春天的陽光少年吧，那秋羽澈呢？
稍晚點的時候我端著晚餐敲開秋雨澈的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夜空，眼神飄渺，此時的他在想些什麽呢？
我將碗筷放在桌子上，輕輕啟唇：“澈，吃飯了。”
他的眼神掃過我，轉瞬離開：“放在那裏吧，我一會兒吃，你出去吧。”
擔心地看著他，好像他每次心情不好都會和自己的胃過不去。
其實和秋羽炎本質上完全一樣，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我看著你吃完我再走，不然我不放心。”我坐在他房間的沙發上。
他淡然疏離的眼神淡淡地投射在我身上，莫名的憂傷讓我一陣心酸。他瘦了，身子整整瘦了一圈，眼周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這個家夥就不會好好地照顧自己嗎？
他忽然站起身緩緩走向我，敞開的領子露出白皙的皮膚和性感的鎖骨。這樣優秀的男生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是讓人傾慕的對象吧，可是這個傻瓜，何苦讓自己喜歡上我呢……
他的兩隻手撐在我的兩側，如同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動作，他的神情帶著苦楚，眼神一暗便俯下身來……
我瞳孔一時放大……他……要吻我。
“不要！”我伸手擋在他的唇上，“你是瘋了嗎？”
他突然抽身離開，諷刺地冷笑：“為什麽涼月能吻你，而我卻不行？”
是這樣嗎？我驚訝於自己下意識的表現。
“其實，你喜歡月是吧？”
我……我不知道……
我搖頭說：“沒有。”
“你在撒謊，尹熊，你的表情我看得懂！你對涼月的神情我也看得懂！為什麽？為什麽不讓我愛你呢？為什麽短短的時間裏你就愛上了涼月？為什麽？”他抓著我的肩膀猛烈地搖晃起來，那一瞬間我差點以為自己全身的骨頭要散架。
他充滿血絲的眼眸痛苦地注視著我。
要怎麽回答，怎麽回答我才能不傷害你？你告訴我，我一定照做……
“看來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他放開禁錮我的手，仰著頭慘笑著，我看到有淚光在他的眼角閃爍。
他要哭了，為我。
“哈哈，我怎麽會單純地以為時間長了，你就會被我感動，然後喜歡上我……我太蠢了。”他失控地將桌上的碗摔在地上，飯菜撒落一地，他指著門對我大吼，“尹苒！你給我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眼淚瞬間從我睜大的眼眶中滑落。
“對不起，對不起。”我慌亂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頭也不回地衝出了他的房間。我是在幹什麽？我這個女人究竟在做什麽？連自己的心意都摸不清楚，讓愛我的你……痛苦……
秋羽炎穿著海綿寶寶的睡衣正靠在他房間外的牆壁上，抬起眸子凝視著我，退卻了稚嫩的聲音，他此時的成熟讓我害怕。
“知道我為什麽一直那麽孩子氣嗎？”
他……是裝出來的嗎？
我腳步緩下來，站在他身邊，仰望他的角度似乎又大了些，他長高了。他俯身看著我：“因為我不想長大，這個世界太多東西讓我害怕。我寧願一直當一個孩子，也不願意做回真正的自己，至少在我的世界裏……我不會受傷，我不想像哥哥一樣，這麽痛苦地去愛一個人，長大成人的人生裏，總會經曆這一切。”
這是秋羽炎在跟我說話嗎？他的孩子氣是保護自己的偽裝嗎？
“我真心地希望哥哥能跟他愛的人在一起，畢竟我們倆是雙胞胎兄弟，他的痛苦讓我感同身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哥哥幸福，如果你給不了他幸福，請找到自己真心愛的人，不要再傷害他。”
我不想傷害他，但是我現在無論做什麽，對於他而言都是一種傷害。
我突然想到涼月最初的那句“不喜歡，也要裝作喜歡”。這棟別墅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住所，而是所有人的心結所在。
“告訴我該怎麽做？”
“離開這裏，讓時間磨平一切，不要再打擾哥哥的生活。”他的語氣像是在卑微地請求，微微發顫。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任淚水滑落……
澈……你到底是喜歡我什麽？沒有一絲優點的我，究竟憑什麽讓你陷落？
在大家的沉默中，我收拾好行李。
回到自己的單身公寓，重新開始在《Special》編輯部上班，回到那個正常的軌跡，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是《Special》讓我有幸踏上了威尼斯之旅，讓我有幸遇到了F·Y，讓我的人生變得波瀾重重。
而現在，人生是時候回到原點了。
最新的連載呼聲很高，大家都迫切地期待結局，辦公室的熱線響個不停。我握著手中倒數第二期的漫畫連載，甚至我自己也在期待，秋羽炎會給這樣一部優秀的連載漫畫畫上什麽樣的句號。
Emily不知道去了哪裏，好像人間蒸發了。
秋天走進尾聲，冬天，就快要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