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Poison酒吧蹭吃蹭喝了一個月，Summer終於下了最後通牒，叫我必須搬走。我的各種乞求都被無情地拒絕了。
無奈之下，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去找淺沐攸求救。
剛走到淺光集團大門口，便發現一些員工借著公司的巨大危機便在這裏大肆鬧事，想趁此機會向公司索要更高的待遇，不然就集體辭職，恐怕是想趁機敲一筆走人吧！大難臨頭各自飛，之前的一片祥和都隻是利益的浮雲。
涼月對我的好，也不過是被利益驅使罷了。
淺沐攸坐在大廳的休息椅上，神情疲憊，我剛要踏進去的腳不由得縮了回來。
算了，因為他爸爸公司的事情，她已經心力交瘁了，想必也是不想讓我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才一直沒有跟我聯絡。我們是這麽多年的朋友，她的性格我再了解不過。當她真正遇見困難的時候，相比起安慰，她更需要安靜的空間。她堅毅、敢於直麵困境的性格，從來都令我十分欽佩。
是啊，總去逃避能解決什麽問題呢……
我轉身離開，往F·Y的別墅方向走去。
並不想回去住，隻是想把上次西裝男的錄音交給他們，還有……想去給他們匯報一下最近的發現。
我低頭苦笑了一聲，離開別墅這麽久，依然還是會為他們賣命，這一切與我又有什麽直接關係呢？
走到了門口的我遲遲沒有推開門的勇氣。
我怕涼月再次跟我說對不起，我怕我會情不自禁地原諒他；我怕宮亦哲用燦爛的微笑看我，我怕我會瞬間心軟；我怕秋羽澈已經從威尼斯回來，我怕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再次看到他的我會不知所措……
躊躇了很久，最終將錄音文件放在信箱裏，轉身離開。
Dotty突然衝著我興奮地叫了起來，像是乞求即將拋棄它的主人不要離開它一樣。我走過去梳理著它柔順的白色毛發，它興奮地搖著尾巴。
砰——
不遠處，透明的購物袋掉落在地上。袋子的主人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曾幾何時，這雙眼睛總是在遠處用危險的眼神凝視我。
是涼月。
他亞麻色的劉海毫無生氣地耷拉在額頭上，貓般的眸子不再犀利。他張開嘴想說什麽，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我站起身，也沒有說話。在默然走過他身側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我，緊得仿佛要我把融化到他的骨髓裏。那身體竟然在微微地顫抖，我甚至聽得到他劇烈的心跳。
“你為什麽要躲起來？”開口便是大吼，因為生氣，涼月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多辛苦？那天冥夜沒有把你帶回來，我和他大打出手！”
我……值得你這樣做嗎？
腦海有些混亂，緊貼的身體讓我的記憶瞬間蘇醒，過去的一幕一幕輪番上演……
——對不起，我對花癡沒有時間招待。
第一次相遇，他以唯我獨尊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存在。
——我不管你是基於什麽理由留下來，隻要你做了任何一件傷害F·Y的事，我都會讓你死得很慘。
再一次相遇，他以充滿火藥味的姿態警告我。
直到……
——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仿佛從那一天開始，我們才消除了彼此間的芥蒂。
——誰知道她突然撲過來。
慢慢積累起來的一切……都被這一句冰冷的話徹底打碎了。
從此，我讀懂了F·Y的隊長，偶爾展露的笑容才是他佩戴的麵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冷漠傀儡操縱師才是他真正的模樣，而我從始至終，都隻是他手中的木偶……
“尹苒！你為什麽始終不相信我？”他暴怒地大吼起來，潛伏在別墅附近的狗仔隊慢慢往我們身邊聚攏。
“喂，快走，有狗仔隊。”我小聲地提醒他，轉身欲走。
他卻突然扳過我的身子，強行將冰冷的唇覆在我的唇上。
我睜大眼睛看著距離如此近的他，感受著他冰涼身體下炙熱的呼吸。
身邊狗仔隊的照相機立刻閃爍不停，“哢嚓、哢嚓”的快門聲不絕於耳。
我一把推開他，迷茫地看著麵前這個把頭壓低看不見表情的男人。
“走！”他拉著我的手從別墅旁邊的窄巷跑出去，一路狂奔。甩開記者後，跑到無人的街道，我一把丟開他的手：“你……你為什麽要強吻我？”
他極力平靜氣息，淡然地說：“如果我說隻是想製造一些八卦新聞，你會怎麽想？”
“你……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他戲謔地盯著我微紅的臉頰，“可我倒是覺得某人剛才陶醉得很。”
陶醉？呸！
“我才沒有陶醉！”我撇過臉，不去看他。
背後一陣溫暖的體溫傳來，涼月突然抱住我。
“留在我身邊……”
留在我身邊……
天藍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略顯緊張的神色，他慢慢啟唇：“我決定告訴你一切，希望你留下來，留在F·Y身邊。”
我一時無法言語。
“F·Y其實是警局特設的IT稽查組，與國際刑警合作，正在調查重大跨國經濟案件。”
什麽？我聽得目瞪口呆，沒聽錯吧？他說他們是傳說中的秘密稽查部隊？
“從去年開始，我們用明星身份作掩護活躍在各地。國際上近年來已經有多家大型企業的重要資料通過網絡方式被攻擊遺失，造成了數以億計的巨大損失。總署經過幾年的追查，最終確定了元凶可能藏匿於你之前所在的公司。為了潛入這家公司，炎以畫手的身份率先介入，由於漫畫的大熱，順利地為我們作為偶像出道鋪平了道路。在我們出道後，你們的老板，也就是嫌疑人聖天翼果然沒有放過這個“虛擬偶像真人化”巨大商機，主動前來和我們談合作。我們費盡心思，總算和嫌疑人搭上了關係，後來的事你基本也都知道了，也許，你所熟知的《Special》編輯部的真實身份是龐大黑客組織的總部。”
我歪著頭想了想，這樣看來，確實很多問題可以迎刃而解了。
看來秋羽澈回威尼斯，也是為了執行某個重要的任務，向國際有關部門匯報進展。F·Y個個身懷絕技，看來也沒什麽奇怪的了。
按目前的情況來講，妖女歐陽夏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那麽她也就是和F·Y站在同一戰線上的戰友，但至於Summer，冥夜的弟弟，他也會知道嗎？
“我開始一直猜疑你的身份，因為你畢竟是從《Special》編輯部出來的人，對你處處戒備。但宮亦哲卻堅持要把你留在我們身邊，他覺得如果你是嫌犯之一，留在身邊更容易給我們提供線索，而澈……從一開始就堅信你是清白的。但我一直冷靜地觀察你……直到你為我擋了那顆子彈……”
“嗯，為了你們，我不明不白在身上多了一個傷口，以後嫁不出去怎麽辦？”
“你放心……我……”涼月遲疑了半響，最後像下定決心般艱難地開口，“我……覺得澈不會嫌棄你的……”
歐陽夏將手中的報紙“啪”地一聲扔到我的臉上，這個妖女在報紙剛出爐的時候，就跑到別墅鬧事。即使知道了歐大小姐的真實身份，也理解她一開始是因為警惕，才對我充滿敵意的，但我還是不愛跟她說話，而且……這敵意明顯帶有私人感情！
《F·Y隊長涼月喜新厭舊？甩掉歐陽夏另覓新歡》。
報紙上觸目驚心的大標題，再配上吻我的照片，有圖有真相……
“你知不知道現在的聖菲要被踏平了？尹苒小姐，請你做事考慮一下後果，不要讓聖菲、讓F·Y、讓我這個經紀人變得這麽難堪！”
是他強吻的我，為什麽現在變成我挨罵？
“嗯，對不起。”我表現得低眉順眼，沒有反駁，微微點頭。
“搬出去住，現在！立刻！”歐陽夏扭曲著臉指著我咆哮，“我不想因為你這個身份可疑的女人，再讓F·Y出什麽大事！尹小姐，如果你還有點羞恥之心的話，現在就應該拿著你的行李走出這個門！”
我重重地舒了口氣，我發現她一碰到我，就立刻變得毫無教養。
“是我讓他留下來的，強吻她的也是我，引發緋聞也是我的錯。”坐在米色沙發上一直沉默不語的涼月起身說道，桀驁的雙眸染上挑釁的意味。
顯然，歐陽夏被震驚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坐在沙發上的宮亦哲小抿一口咖啡，沒有說話。而冥夜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從早晨到現在，一直沒有見到人影。秋羽炎還在樓上睡覺，沒有下來。現在的氣氛真是詭異啊……
涼月竟然明確地站在我這一邊，歐陽夏小姐用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指著我，聲音算是沒了底氣：“你開始幫她是嗎？”
涼月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我在心底暗笑，歐陽夏，做壞事可是要受懲罰的。她恨恨地背起她的名牌包，充滿怨恨地瞪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墅。
“去追吧。”宮亦哲放下手中的咖啡，衝涼月微微一笑。他的側臉看起來有些迷離，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神情一閃而過，我沒來得及捕捉，他就一如往常換上了紳士的微笑。涼月帶著說不出的感情淡淡地掃了我一眼，隨即跑出了別墅。
宮亦哲走進廚房給發呆的我端來了一杯咖啡，真苦。
“怎麽不加糖？”
他苦澀地笑了笑：“因為這杯咖啡就像我現在的心情啊。”宮亦哲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喜歡一個人，不也正是這種感覺嗎？”
喜歡一個人？是誰？雖然我已經知道我對他的情感可能僅僅是對偶像的迷戀，也許那種感情並不是愛情。但是，在親耳聽到他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心還是毫無預兆地疼了一下，也許這疼痛來自過去的自己。
“嗯。”他微微頷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直到知道她受傷害的那一刻，一向冷靜的自己竟然不能自己地和別人打架，我才開始正視自己的感情……”他側過臉看著我，目光憂傷。
“尹苒，我喜歡你。”
什麽情況……這個世界癲狂了嗎？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
“嗬嗬，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叫Fiona的善良女人，浮現出淺沐攸那個讓我心疼的死丫頭，這麽一個愛慕著你的優秀女人你不去關注，喜歡我這個如此平凡的女人幹什麽？
我屏息凝神，在他溫柔如月的目光注視下，我尷尬地笑了笑。
“不要跟我惡作劇啦！我才不信呢！”站起身來的我甚至不知道雙手應該要放在哪兒，不敢回頭看他的臉，“哲，我要出去一趟哦。”
然後倉皇而逃。
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心情久久難以平靜。倘若幾個月前，我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高興地瘋掉，但是現在……已經不會了……那是錯覺，不是真實的。
沿著街道走著，我不自覺地走到了那個叫Poison的地方。每次無處可去的時候，這裏就變成我休息的港灣。此刻已是正午，我邁進酒吧，聽到Summer和人爭吵的聲音。
那不是冥夜麽，他在這裏幹什麽？
“我說了不要你的錢！”Summer大吼著將錢摔在冥夜的臉上，語氣暴怒，“你滾！我不是按照約定再也不去賽車場了嗎？冥夜，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我麵前，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對麵的男人沉默不語，冰冷的眸光中流轉著卑微的神色。
冥夜究竟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才會讓Summer如此恨他入骨。
我靠在酒吧的門邊，靜靜地聽著。
酒吧的背景音樂是那首我最愛的《Burning》，悲傷的音樂讓眼前的一幕看起來多少讓人有些心碎。
“哥！我求求你不要管我好嗎？你做你的大明星，我做我的小平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賺的錢可以養活我自己，你不用擔心對不起我。”Summer的語氣降到了冰點。
冥夜凝視著他，空氣中漸漸出現淡淡的火藥味……我眯著眼睛靠在牆上，這倆兄弟之間一定有解不開的心結，眼睛所看到的並不一定全是真相，有時候一切……都是從誤會開始的。
“兩年前的事，你還是忘不掉嗎？”冥夜突然開口說道。
兩年前的事？Summer的眼神變得犀利，他緊抿雙唇，手握成拳，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她的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Summer艱難地啟齒，“哥，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不要對別的女人動情。”
冥夜搖了搖頭說：“我不會對任何人動情了。”
Summer冷笑了三聲：“哥，你走吧，我要練習了。”
冥夜轉身離開，一瞬間就看見躲在門口的我，他盯著我，一聲不吭。
我避開他的眼神，低頭喃喃地說：“我……我來找Summer……哎呀！”
冥夜毫無征兆地把我拖了出來。
“你聽到了什麽？”無人的小巷，我靠著冰涼的牆壁，無路可退，他直視著我，俯下身湊近，“一字不漏地全部說出來。”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
“說。”他一把捏住我的下顎，疼得我不禁低喃出聲。
“我真的什麽也沒聽見！什麽也沒聽見，你讓我說什麽！”他放下禁錮我的手，修長的手指似有若無地摩擦過我的下巴，突然垂下眼眸，“你和她長得有一點兒像……”
她……是兩年前故事的女主角嗎？
又是一個背負痛苦記憶的男人啊……尹苒，為了這個你早就已當做是家的團體，好好努力！總有一天……一切苦難會被埋葬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