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之變 (3)
唐羽紗凝視著他，眼中繚繞著淡淡的憂傷，她知道最親愛的表哥現在正被她狠狠地傷害著，可是她無能為力：“我不是不願意住在家裏，而是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她的目光淡淡的，仿佛飄渺的雲霧，穿過宮澤霖的身體，飄搖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的苦衷，可以讓我知道嗎？”宮澤霖看著她，看著她臉上令人心痛的悲傷。
“是帝轅熙，他……出了一些事情。”
唐羽紗推開門，抱著自己的東西默默地走了出去。
原來，又是帝轅熙啊……
宮澤霖望著唐羽紗離開的方向，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在她的心裏，帝轅熙的事情永遠被擺在第一位。無論他為她做了什麽，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即使他為了找她而生病，她也隻會安靜地離開，不會在心底給他留下一丁點兒位置。
為什麽？為什麽他隻能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而她，從來都不清楚他的心……
豔陽漸漸變淡西移，靜謐的藍湖對麵，一個俊美的少年正安靜地撫摸著天鵝柔順光滑的羽毛，溫柔的動作令天鵝舒適地眯起了眼睛。
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畫卷。
唐羽紗站在不遠處的白色石橋上，靜靜地凝望著湖邊的少年，看著他難得的溫柔樣，羽紗不由得綻放出了一抹美麗的笑容。
“帝！”她跳起來，揚起來的右手絲毫掩飾不住她快樂的心情。她要帶他去一個地方，一個很久以前就想要帶他去的地方。
唐羽紗拉著帝轅熙走出湖心花園，伴著傾瀉而出的月光，來到街上。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帝轅熙有些不屑地看著一旁像小鳥一樣快樂的唐羽紗，好看的眉毛緊緊擰成一團。
“當然是來買東西啊！”羽紗指著麵前首飾店的招牌，甜甜地笑著，眼中一片向往，“這裏麵有好多好多漂亮的首飾，我想送給你一隻耳釘，作為後天開學的禮物。”
禮物？
帝轅熙挑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他倒想看看這個家夥的眼光能高到什麽程度！
走進店裏，唐羽紗迫不及待地趴到櫃台上挑選了起來。而帝轅熙則坐在一旁舒服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看著忙作一團的唐羽紗。
真的想不到，短短幾天沒來，這裏已經新上市了這麽多款帥氣有形的耳釘，她有種眼花繚亂的感覺。
她求助似的望向帝轅熙，卻在轉頭的那一瞬間看到一隻金色的耳釘與他的耳畔重合——
金色耳釘散發出的光芒刺痛了唐羽紗的雙眼，那樣耀眼的顏色，戴在帝轅熙的耳朵上，真的是很帥氣啊！
她跑過去，從牆上一把揪下了這金色的耳釘，然後滿懷期待地遞到了帝轅熙的麵前，連眼睛裏都熠熠地閃著光：“帝，你看！多帥氣的耳釘啊！真的很配你，對不對？”
帝轅熙眯起眼睛，正想草草地打發她，卻在目光碰觸到那隻耳釘的時候僵住。
那是一隻類似於太陽形狀的耳釘，金色的光芒把它襯托得高貴傲然，周身都散發著一種不可磨滅的王者氣息。
帝轅熙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一旁笑吟吟的唐羽紗。
能夠一眼挑出最適合他的耳釘，這究竟是命中注定還是純屬偶然？
對於這個女孩，他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好奇心。
昏暗的燈光下，兩個人影正一前一後地走著。唐羽紗幾次想跑到前麵拉住帝轅熙的手，可總是鼓不起勇氣。
自從離開首飾店後，帝轅熙的神情就變得怪怪的，尤其是看向她的眼神，總是讓人感覺好像隔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人猜不透他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
金色的耳釘在帝轅熙的左耳上閃閃發光，望著那道光亮，唐羽紗突然忍不住傻傻地笑了起來。
她的選擇真的是很明智啊！這麽霸氣的耳釘，讓帝轅熙看起來就像王宮裏最驕傲的王子，屬於王者的氣息越來越濃重了呢！
而且戴上耳釘後，帝轅熙對她似乎不像以前那麽冷淡了。
嗯……唐羽紗讚許地點點頭，感覺到事情有往從前發展的趨勢。
“你在做什麽？”帝轅熙回過頭，吃驚地看著傻瓜一樣不停點頭微笑的唐羽紗。
她已經完全沉浸在自我想象的世界中了，以至於根本沒看到帝轅熙已經停下，所以徑直撞到了他的身上。
“你這個笨蛋……”揉著被磕痛的下巴，帝轅熙皺著眉瞪著眼蹲在地上的唐羽紗。
隻見她把手放在頭頂上，一副很痛苦也很委屈的樣子，正準備破口大罵的帝轅熙心漸漸軟了下來：“起來。”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到了唐羽紗的麵前，她愣愣地看著那隻手，看著那手上清晰的紋路，一時之間竟不知所措起來。
“不想起來是嗎？那你就永遠也不要起來！”帝轅熙等得不耐煩了，看著無動於衷的唐羽紗，正準備將手收回，卻在一瞬間觸到了一根柔嫩纖細的手指。
低下頭，唐羽紗慌亂的眼眸射入了他的眼底。那是一雙飽含著恐懼與驚亂的瞳眸，此刻正晶瑩地泛著水光。
他們就這樣保持著原本的動作，維係著這難得的平靜，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時間，似乎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晨曦微露，黑暗還未完全散去。
仿佛鑲嵌在樹林中的巨大藍寶石，藍湖晶瑩剔透的湖水在黑壓壓的樹林中綻放出純淨的光芒。
湖邊，空氣清新得讓人想要滿足地歎息。
初秋的微風吹在唐羽紗幹淨的臉頰上，仿佛慈母的手撫摸著她蘑菇一般的短發。她把手背在身後，閉上眼睛感受著清晨的美好。
“不是說要跑步嗎？怎麽還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個突兀的聲音冷不防地在唐羽紗背後響起，打破了湖邊原有的寧靜。
唐羽紗微愣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閃爍著慧黠的光芒。
“還不是為了等你！要不是你慢慢騰騰半天不從房間裏出來，我會有時間在這裏欣賞風景嗎？”她微笑著，仿佛又想起了早上掀帝轅熙被窩的場景。
這還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帝是如此貪睡！
“你……”帝轅熙的臉上泛起了輕微的紅暈，他啞口無言地望著唐羽紗清爽的臉龐，突然有種想要掐掐的衝動。
放眼望著藍湖澄澈的湖水，一個計謀浮上了他的心頭。
他走到正在做準備活動的唐羽紗身邊，邪肆地微笑：“我有一個很好的提議，我們就繞著這藍湖跑，誰先跑夠三圈，就算誰贏。”
三圈……
唐羽紗在聽到這些話後眼睛變得恍惚，她呆呆地望向偌大的藍湖水麵，要繞著這個麵積約為12平方千米的湖跑上三圈，她恐怕會累到虛脫啊……
看著瞬間癱軟下來的唐羽紗，帝轅熙意味深長地笑了：“這是我給你下的挑戰書，所以——你沒有權利拒絕。”
他居然……
唐羽紗的臉上露出一抹絕望的神色，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天空放亮，陽光已經穿破雲層撫摸大地。
柔細的微風中，狹長的柳枝在林間搖曳，水中碧波蕩漾，仿佛一幅美麗的圖畫。此刻的藍湖邊，一個英俊帥氣的少年正笑眯眯地看著身邊氣喘籲籲的少女。
“你的體力真的很差，才剛剛跑完一圈，就已經不行了嗎？”他微笑著，眼睛裏是抑製不住的得意之色。
唐羽紗淡淡地掃過他幹淨的麵頰，一滴汗水也沒有。她咬咬牙，一邊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一邊繼續倔強地向前慢跑。
帝轅熙挑眉，他驚異於一個女孩竟有如此的毅力。下一秒，他的手卻不受思維控製地伸出，攔住了唐羽紗虛弱的身體。
“你做什麽？”她咬著下唇，喘著氣看著他。既然當初定下了這樣的規則，就不應該打斷她好不容易才樹立起的決心。
帝轅熙微微愣住，他有些尷尬地收回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緩緩地說：“我覺得三圈對於你來說太過困難，所以我要降低一些難度。從這裏到前麵的大榕樹，隻要你超過我，我就滿足你一個願望，無論什麽；反之，你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如何？”
唐羽紗看著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兩隻眼睛變得亮閃閃的。隻要她贏，她就可以讓帝轅熙答應自己一個條件；隻要她贏，她就可以讓帝轅熙重新變成以前的帝了！
這是件多麽有誘惑力的事情啊！不加考慮地，她點點頭：“好。”
帝轅熙淡淡地微笑，傾城的臉上映射出溫柔的光華。
比賽開始——
無論唐羽紗用多快的速度，帝轅熙總能毫不費力地跟上，而且笑容依舊燦爛如花。
她快，他也快。
她慢，他也慢。
這樣一致的頻率讓唐羽紗忍不住感到擔憂，每每看到帝轅熙魅惑的笑容，她總有一種被人戲耍的感覺，好像讓帝轅熙變回從前隻是她的一個天真的夢而已。
距離終點，隻剩下一百米了……
望著終點的大榕樹，唐羽紗忍不住加快了速度。隻要能讓帝回來，她寧可在跑到終點時氣結而亡。
可是，就在離終點不到十米的時候——
帝轅熙超過了她，沒有一點負擔地，超過了她。
看著那敏捷的身影躍到樹下，唐羽紗頹然地放慢腳步，站在原地安靜地注視著他站在終點向她揮手的得意麵容。
恍然間醒悟過來，原來他一直都可以超過自己，隻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眼眸無助地閉上，她很無奈很淒涼地笑了。
為什麽要欺騙她呢？為什麽明明早就可以超過她，卻偏偏要給她這不可能得到的希望？而且，希望之後的絕望強大得可以將她摧毀。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喜歡。
“我們，回家吧！”良久，唐羽紗抬起頭，平靜地對一旁望著自己的帝轅熙說道。
她從地上站起來，緩慢地走向通往別墅的小路，可是一雙大手卻飛快地將她拽回了原地。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氣我戲耍你？”拉著她的手，帝轅熙有些抱歉地說。但當他感受到唐羽紗手上冰冷的溫度時，他不由得輕微顫抖起來。
唐羽紗凝視著他，晶亮的眼眸裏閃爍著脆弱的光芒。她的臉上蒼白如雪，仿佛一個被凍僵了的孩子。
然而，她的聲音卻猶如飄渺的白霧，一點一點滲進了帝轅熙的心中。
“我……從來不會生帝的氣。無論帝做了什麽令人難過的事，我都不會生帝的氣。我會一直陪在帝的身邊，即使你不再喜歡我，已經開始討厭我，我也不會離開，我會看著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心地離開，離開不再需要我的帝的身邊。”
傍晚，天空下起了密密的雨珠。帝家小巧的三層別墅輕柔地倚在蒙矓的山林之中。
帝轅熙和唐羽紗還沒回來，他們去樹林裏采蘑菇，為兩天後的餐宴做準備。別墅的旁邊，有一棵高大的櫻桃樹。樹旁，一個長發少女正安靜地坐著。
她靠在樹幹上，兩手抱膝而坐，長長的棕褐色卷發披散到胸前，露出一張美麗卻脆弱的臉龐。
在她的臉上，兩道淚痕清晰可見，大大的眼睛裏盈滿了落寞與悲傷。她凝望著天空，昏黑陰暗的天空，就如同她的心，滿滿的全是哀傷。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這樣哭過。但那個時候，有一個很英俊很漂亮的小男孩跑過來安慰她，告訴她棒棒糖不哭的魔力，於是，她就學會了含著棒棒糖很甜很甜地衝他微笑。
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人會給她棒棒糖，再也沒有人告訴她他喜歡微笑的她了。一滴晶瑩的淚珠滑過眼眶，與雨水混為一體。
她真的不想，再與他錯過……
遠處，一個頎長的身影安靜地注視著樹下嬌小的身影。
他痛苦地凝望著她，眼眸深處是無比深邃的情感，那種可以把人吞沒的思念促使他邁開雙腿，向她跑去。
感受到他的氣息的存在，熟悉的感覺讓少女迅速轉過頭來。她望著向她跑來的他，眼睛裏是抑製不住的驚訝與狂喜。
“王——”撲進他的懷中，少女的眼淚再一次落下。
屬於他的體香讓她再也忍受不住相思之苦，失聲痛哭。他聽著她小聲地啜泣，撫摸著少女柔軟的長發，最後，他無法自撥地緊抱住她。
真的，不想再同她分開。
身後，唐羽紗沉默地注視著他們擁抱在一起的身影，手中的蘑菇灑落一地。她大大的眼睛裏空洞無神，就像一個被人遺棄的木偶，孤寂可憐。
似乎已經不會流淚，她隻是靜靜地站著，孤單的身影獨自立在低矮的山坡上。
帝，原來你的變化是因為——
不再……愛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