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之石 (1)

清晨,晨曦灑滿整個聖羽學院。偌大的操場上,人群密密麻麻。學生們踮起腳尖,無一例外地向聖羽的校門望去。

他們在看什麽?

他們在等誰?

空氣因為緊張仿佛變得稀薄起來。

遠處,高大的紫羅蘭樹下,一個女孩正坐在休息椅上溫柔地撫摸著小鬆鼠柔軟的絨毛。

“羽紗!”沈倩向她跑來,白色的休閑服讓她看起來帥氣無比。唐羽紗看著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沈倩在她的身邊站定,看著她懷裏活蹦亂跳的小鬆鼠,沈倩不由得蹙起了眉:“它是從哪裏來的?”

唐羽紗把小鬆鼠捧到手心裏,讓它貼近自己的臉,笑吟吟地說:“它是我上學的時候撿來的,因為它這麽可愛,所以我就決定把它留在身邊做寵物了!”

寵物?沈倩感覺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如果是她,她一定會被這些討厭的毛給折磨瘋的!

“小倩,你怎麽了?你不喜歡它嗎?你看它毛茸茸的,多可愛啊!”唐羽紗從椅子上站起來,想把小鬆鼠抱過去讓沈倩摸摸,可是沈倩卻一點不給麵子地後退了一大步。

“別讓它過來!”

唐羽紗停住腳步,她奇怪地看看瞪著黑色的大眼珠不停張望的小鬆鼠,手指輕柔地撫上了它的後背:“絨絨,小倩她……似乎不喜歡你呢!”

沈倩徹底呆住,她真的……讓她好無可奈何!

太陽漸漸升高,沈倩看著唐羽紗,沉思了許久,終於輕輕地開口:“羽紗,我想出國。”

撫摸絨絨的雙手稍稍有些停滯,唐羽紗沒有抬頭,她靜靜地問道:“為什麽想要出國呢?”

沈倩微微一笑,嘴角竟有著淡淡的悲傷。

“你也許不知道,我小時候有一個夢想,夢想著自己將來能做一名演員,完成母親的遺願。現在,帝家來尋找適合去國外發展的留學生,我希望能借著這個機會在演藝圈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羽紗,你說,你會幫我嗎?”

唐羽紗看向她,聲音溫柔:“既然這是你的夢想,那麽,我會幫你。”

風起葉落,黑色的加長林肯在聖羽輝煌的校門口停下。

學生們一片雀躍,沈倩站在飄滿紫羅蘭花瓣的樹下,安靜地凝望著唐羽紗漸漸遠去的背影。

她孤單瘦弱的身影讓沈倩不由得感到心痛,她臉上不禁呈現出深深的哀傷。

羽紗,真的很抱歉,我以後可能不會再陪在你的身邊了。所以,在沒有我保護你的日子裏,你也要像現在一樣,無論麵對著多麽艱難的挑戰,也要勇敢堅強地用微笑麵對。

我會在遙遠的英國為你祈福,祝願你……永遠幸福!

喧鬧的操場上,唐羽紗站在人群中央,安靜地撫摸著小鬆鼠絨絨身上柔軟的皮毛。她的臉上平靜得沒有一點波動,仿佛周圍緊張喧嚷的一切都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突然,仿佛被誰按下了消聲器——

原本喧嘩的操場上頓時變得寂靜無聲。

唐羽紗微愣,她詫異地抬起頭,卻發現人群不知何時已經讓開了一條三米多寬的道路。

她的對麵,帝轅熙和帝媽媽正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唐羽紗窘迫地望了望周圍,剛想找個機會退到人群中去,帝媽媽極具威懾力的聲音已經在她的耳邊響起:“羽紗,原來你已經來了,我本來還想讓熙兒到別墅去接你!”

同學們的目光轉瞬間全部聚集到了唐羽紗的身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意味。

唐羽紗會意地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她知道這是帝媽媽在替她解圍。她走到帝媽媽麵前,感激地看著她:“多謝帝伯母關心!”

帝媽媽微笑不語,她示意羽紗站到自己的右手邊,然後環視周圍的學生一周,聲音不高卻極富穿透力:

“今年,帝氏家族將在聖羽學院選出一名出色的學生留學海外。這位被選中的學生將在海外實現自己的一切願望,所以,我們必須要進行嚴格的篩選。篩選為期一周,希望各位學生仔細閱讀學院公告處的具體規定,並將心目中適合的學生推舉到校門口的金色信箱中。可以自薦。推舉截至後天放學。”

下午,午後的陽光溫柔地傾灑在教學樓後麵的紫羅蘭林中,一切都靜謐得讓人感到舒適。

可是,此時唐羽紗有些惱怒地將校報一把按在了桌子上,白皙的小臉氣得通紅。

學校報社將早上帝媽媽的話原封不動地摘錄在了報道當中。然而,就在這篇長達三頁的報道當中,居然把她唐羽紗“內定”為了留學生的唯一人選!

在那些校報記者的眼裏,帝氏家族所謂的最優秀的學生就是專門為唐羽紗而設立的。而所謂的篩選,隻不過是為了給眾學生一個交代的借口!

多麽侮辱人的報道!唐羽紗憤憤不平地看著那篇報道,手指不由得捏緊。

既然你們那樣大張旗鼓地說我會成為出國留學生的唯一人選,那麽我就讓你們看看,我是怎麽讓沈倩成為學院最優秀的學生的!

她的眼裏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過了好久,羽紗有些疲憊地從圓凳上站起來。就在她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站在紫羅蘭林出口處的帝轅熙。

他的目光那樣溫柔地定在她的身上,讓她頓時有種恍惚的感覺:“帝你……什麽時候來的?”

她看著他,臉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仿佛突然間被驚醒,帝轅熙回過神,慢慢走到唐羽紗的麵前,黑色的瞳孔迸射出桀驁不馴的光芒,讓她不由得驚歎他的變化之快。

帝轅熙坐在冰涼的石凳上,翻看著唐羽紗帶來的校報。當他看到有關留學生的那篇報道時,原本平和的臉突然變得嚴峻起來。

“這是誰寫的?”他聲音冰冷,握著報紙的左手恨不得把整張報紙都捏成粉末。他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唐羽紗,眼眸深處一片瘮人的淩厲,“是不是你叫人這麽做的?”

唐羽紗呆愣,他居然會問出這樣的話!心中陣陣絞痛,唐羽紗的臉上雪白一片。真的想不到,帝轅熙居然會因為一篇報道而去懷疑她!

如果換做是以前,帝轅熙一定會帶她到校報報社去澄清事實,把她抱在懷裏告訴她:“羽紗不哭,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保護你的。所以,千萬不要害怕,不要流眼淚。”

可是現在呢?唐羽紗咬緊雙唇,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大大的眼眸裏盈滿憤怒,消瘦的臉卻還依舊維係著倔強:“你……憑什麽懷疑我?”

帝轅熙凝視著她,她的憤怒、她的倔強仿佛兩隻有力的大手,讓他清醒。

為什麽每次看到她悲傷難過,他的心都會感到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又是那個人在折磨他嗎?帝轅熙沒有說話,他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的傷痛表情越來越明顯,越來越令人心痛。

“帝,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她的聲音仿佛茫茫山林中一聲沙啞的啼鳴,帶著快要死去的絕望,糾纏在帝轅熙的心中。

他看著她,嘴唇幽閉,最終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花瓣,在樹林中無聲地飄落。

最後一絲陽光被密密的藍花楹樹吞沒,夜色中的聖羽學院顯得寂靜空曠。

學院裏的學生已經紛紛離開了,唐羽紗走到校門口的金色信箱旁邊,拿出帝媽媽交給她的鑰匙輕輕地將鎖打開,然後取出了厚厚一摞推薦信。

她把這些信件放進一個黑色的口袋裏,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一聲“哢嚓”的響聲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她詫異地轉過頭,不相信現在學院裏還會有學生。可是,她的身後黑洞洞的,一個人也沒有。

心底升騰出密密麻麻的恐懼感,唐羽紗伸手握住了胸口的檸檬花水晶石,然後轉身快步離開了學院。

教學樓的牆後,昏暗的月光籠罩在一個人影身上,她的臉上帶著冷魅的光華,邪惡的微笑掛在嘴邊。

唐羽紗,我要讓你看看,我是怎麽讓你在聖羽學院的地位一落千丈的。

第二天,帝家的會客廳。

溫暖的陽光從敞開的窗戶傾灑到偌大的房間裏,唐羽紗站在桌邊,安靜地看著帝媽媽查看學生的推薦信。

看著這些不熟悉的字跡,唐羽紗突然想要把沈倩的事情說給帝媽媽聽,可是,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原木長桌映出唐羽紗欲言又止的臉龐,帝媽媽沒有看她,聲音卻已清楚地傳到她的耳中:“你想要說什麽就說吧!”

唐羽紗微怔,她低下頭,聲音很輕很輕:“伯母,我有一個朋友叫沈倩。她想要到演藝圈發展,您能……幫她嗎?”

帝媽媽淡淡地說:“我不能讓她直接去留學,但是我可以讓她成為備選留學生中的一個。剩下的測試,就要靠她自己的實力了。”

唐羽紗臉上流露出一抹喜色,她感激地看著帝媽媽:“謝謝您!”

當唐羽紗興高采烈地走回教室的時候,原本有說有笑的同學們立刻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麵孔。

唐羽紗疑惑地看著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時,坐在靠窗戶位置上的宮澤霖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走到唐羽紗的身邊,示意她出去一下。

羽紗帶著滿肚子疑問走出了教室,就在她走出教室的後一秒,整個教室便像炸開了鍋般又恢複了吵吵鬧鬧的狀態。

跟著宮澤霖走到無人的棕櫚樹下,唐羽紗聽宮澤霖講述了早上發生的事情。

原來,學校的校報將唐羽紗昨晚在校門口取信的大幅照片放在了首版。記者小芳還說唐羽紗想要利用取信的機會把一些推薦信中的被推薦人改成她自己!

唐羽紗靠在棕櫚樹幹上,白皙的臉上寫滿震驚。

她真的想不到,在聖羽學院原來還有小芳這種跟她作對的人。她不記得……她曾經哪裏得罪過這個小芳,她甚至連“小芳”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昨天取信的照片被放在了校報上,那麽昨天她聽到的“哢嚓”聲就是照相機的聲音了。

唐羽紗閉上眼睛,委屈感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她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要這樣被人欺負?

不能……就這樣被人欺負!絕對不能!

想到這裏,唐羽紗倏然睜開眼睛,她看著身邊的宮澤霖,堅定地說:“我要去報社!”

高大的擎羽樓占據了校園中一塊明顯的地方,這棟白色的大樓裏,是學院各個社團的所在地。其中,學校報社就在三樓的一個角落。

唐羽紗走進報社,目光憤怒地瞪著淩亂書桌後的社長肖晴。

為了不讓宮澤霖因為衝動而把報社砸掉,所以她特意要他等在外麵。可是,當唐羽紗看到社長肖晴的臉時,她還是有種想要把她痛扁一頓的。

唐羽紗走到桌前,光潔的臉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表情。她平靜地看著肖晴,眼睛裏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你們……為什麽要誣賴我?”

她的聲音仿佛不會湧動的死水,沒有絲毫波瀾,卻讓人打心眼裏感到害怕。

肖晴並沒有把驚恐表現在臉上,她知道一個有著豐富經驗的社長應該怎樣麵對突發問題。所以,她很平靜地微笑著,溫和的聲音仿佛一把不露鋒芒的劍刃,直刺進唐羽紗的心髒:“我們從來都沒有誣賴過你,羽紗小姐。”

多麽明目張膽的抵賴啊!

唐羽紗感到一股熱氣正從腦門向外噴湧,她拿出這兩天的報紙,遞到肖晴的麵前,卻被肖晴毫不在意地擋了回去。

“羽紗小姐,這些沒有意義的報紙並不需要拿給我看。它對我來說,一點價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