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之言 (3)
帝轅熙一怔，他僵硬地轉過身，看著唐羽紗滿臉憂傷落寞卻又拚命作出燦爛笑容的樣子。
他心裏倏然一緊：“我不去。”
“可是，你應該……”
“我說了不去！”帝轅熙怒瞪著唐羽紗，目光嚇人。
唐羽紗被他的舉動嚇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猛烈地搖頭。她顫抖著向後退，單薄的身影給帝轅熙一種心痛的感覺。
他……又讓她心痛了。
突然變得燥熱起來，帝轅熙詫異於自己身體的變化。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蘇醒過來，在一點點挑動著他的神經。
他用手捂住額頭，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想法。
不要傷害唐羽紗！
如同閃電般來得迅速，也像旋風一般席卷而去。
那種想法很快便消散在了帝轅熙的頭腦當中，他愣愣地注視著前方，似乎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
心裏劃過一絲不忍，帝轅熙伸出手握住了唐羽紗的肩膀，語氣盡量平靜無波：“唐羽紗，你別這樣，我們……去看蕭香吧！我們一起……去看蕭香。”
加利亞中心醫院。
病房已經被人清理過了，幹淨的新床單整齊地鋪在床上。唐羽紗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著外麵的星空出神。
剛才聽護士說，蕭香在帝轅熙走後不長時間就已經辦好出院手續了。
現在，她的手機關機，外界根本聯係不到她。聽到消息的帝轅熙已經四處去尋找了，可是由於走得過於匆忙，他把手機忘在了病房的床上。
二十分鍾後，床上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
唐羽紗微微側頭，靜靜地凝視著不停跳躍著的手機屏幕。良久，她走到床邊，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
“……”
“我是蕭香。”
寒冷的北風侵襲著唐羽紗瘦弱的身體，她仿佛瘋了一般，在大街上飛跑。蕭香在手機裏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腦海裏回放——
“紫羅蘭花園剛才發生了一宗血案，在電視新聞的插播報道中，我看到了帝轅熙。”
風吹得更加猛烈了，路旁的樹木在風中不停搖晃。在路人驚詫的目光中，唐羽紗衝進了紫羅蘭花園，焦急地尋找著帝轅熙的身影。
成片的紫羅蘭在風中擺動，花瓣撲簌簌地往下落，剩下光禿禿的花枝。
唐羽紗匆匆掃過密集的花海，就在她準備轉身的瞬間，心突然不可遏製地疼痛起來。那是一種要被撕裂的疼痛。
她怔怔地望著前方那個少年，少年眼神空洞悲傷。帝轅熙跪坐在一片紫色的花瓣之中，絕望地仰頭遙望天空微弱的星芒。
唐羽紗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帝轅熙，眼底一片濕潤。
她就這樣一直看著帝轅熙，看了好久好久。
驀然。
帝轅熙看向呆呆佇立著的唐羽紗，他看著她，仿佛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對象，他的聲音顯得無助而又疲憊：“唐羽紗，你知道嗎？蕭香，她死了……就在我的眼前，她被別人抬走了……”
唐羽紗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帝，蕭香她……”
“死了。”帝轅熙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身體虛弱得搖搖欲墜。
唐羽紗慌忙走上前去攙住了他，言語之中透露出無盡的擔心：“帝，你一定是弄錯了，蕭香其實沒有死，她……”
“為什麽會這樣呢？”帝轅熙沒有理會她，他憔悴得令人心碎，聲音裏的悲傷濃得化不開，“早上我們還好好的，如果我沒有和她吵架，沒有自己一個人跑掉，她現在……還會是平安的……”
紫羅蘭花園裏寂靜無聲。
風漸漸停了下來，空氣中剩下的便隻有刺骨的寒冷。
唐羽紗雙手按住帝轅熙的胳膊，第一次如此大聲地對他說話：“蕭香現在就在別墅平平安安地看著電視，所以也請你不要再憑空想象了！”
帝轅熙淩亂的步伐瞬間停滯，他愣愣地看向她，眼中的悲傷倏地凝固。
帝家別墅，正廳。
帝轅熙走進大廳，冰冷的目光直直盯住坐在真皮沙發上看電視的蕭香。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臉上一片陰冷的森寒。
唐羽紗站在門口，清楚地感受到空氣中的緊張因子。她靠在牆上，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蕭香轉過頭，麵帶微笑地凝望著麵若寒冰的帝轅熙：“是誰這麽可惡，讓我們帥帥的轅熙生氣了？”
帝轅熙黑色的眼眸如同千年古潭，散發出氤氳的水霧：“我……沒有生氣。”
“沒有生氣？沒有生氣為什麽擺著一張臭臉？是因為不喜歡見到我嗎？”蕭香從沙發上站起來，佯裝生氣地走到他的身旁，紅潤的嘴唇高高撅起。
看著她撒嬌的樣子，帝轅熙的臉上漾出一道寵溺的微笑。他看著她，用手撫過她柔軟的臉蛋，以悄悄話的形式卻讓在場的三個人都能聽到：“我真的……非常不想見到你！”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在大廳裏響起。
蕭香震驚地捂著發紅的臉頰，大大的眼眸裏滿是出乎意料的驚恐。
他居然打她！
帝轅熙邪肆地笑著，他挽了挽袖子，一步步向瑟瑟發抖的蕭香逼近：“我真的很討厭你，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你！可是我還要感謝你，因為你把唐羽紗叫到紫羅蘭花園去，我就有了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唐羽紗的眉頭蹙起，她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帝轅熙繼續胡言亂語。可是，此刻帝轅熙的陌生卻又讓她停住了腳步，不敢上前。
“今晚的月光真的很美，我們在紫羅蘭花園裏相遇、牽手、擁抱、接吻……你一定很難想象得到，唐羽紗居然是一個很厲害的接吻高手……”
帝轅熙的笑容越來越邪佞，越來越張揚，他左耳的金色耳釘散發出王者的光芒，刺得蕭香的眼睛火辣辣地疼痛。
“你不要再說了……拜托你，不要再說了……”她顫抖著，瘦小的身體因為抽搐而顯得更加可憐。
唐羽紗看不下去了，下一秒，她衝到了蕭香麵前，伸出雙手擋住了帝轅熙前進的步伐。
“你想做什麽？”帝轅熙瞪著她，目光凶狠，令唐羽紗一顫，可她沒有退縮，因為她骨子裏的倔強不允許她這樣做。
“別再說下去了，你沒有看到蕭香已經很難過了嗎？”
“難過？她也懂得難過嗎？”帝轅熙冷笑著看向蕭香，當他的目光掠過唐羽紗倔強的雙眸時，他的心底突然升騰起一種，一種想要吻她的。
於是，他就真的這樣做了。他伸出右手環住唐羽紗的腰，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然後，一雙黑色的瞳人冷魅地盯著蕭香。
“現在，我就要把我和唐羽紗在紫羅蘭花園沒有完成的親吻補回來——”
飽滿濕潤的唇瓣瞬間貼到了唐羽紗的唇上，她的眼眸倏地睜大，身體僵硬得仿佛木杆。
蕭香心裏一陣疼痛，她別過臉，不去看這對男女。
良久，唐羽紗突然意識到什麽，她一把推開帝轅熙，紅著臉大口大口地吸氣。
驀然一瞥，蕭香慘白的麵孔映入她的眼簾。她能感受到，她的心在痛。
可是，帝轅熙卻沒有看蕭香一眼。他淡漠地脫下沾滿泥土的外衣，轉身徑直朝二樓臥室走去。
“等等——”
蕭香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地說：“轅熙，你剛才那樣做，可以讓我以為是你在生我的氣嗎？”
她靜靜地凝望著他，潸然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帝轅熙轉過身，默默地看著她。他的唇角倨傲地抿起，聲音裏不帶一點憐惜：“你不配讓我生氣，因為，你還沒有資格！”
真的……是這樣嗎？
蕭香努力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她的眼睛裏滿是無望的悲哀：“我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是嗎？”
飽含痛苦的聲音。
帝轅熙堅決地轉過身，卻在轉身的時候落下一滴透明的淚珠。那淚珠落在了唐羽紗的手臂上，濕濕的一片。
“我們的年齡早就決定了我們——永遠不可能有結果！”帝轅熙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廳裏。
“為什麽僅僅一歲的差距，卻讓我們好像隔了一億光年？”蕭香蹲在地上喃喃低語，心裏刺痛不已。
夜晚，湖心花園靜悄悄的。晶瑩的藍湖在月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純淨剔透。這樣寧靜的夜晚，人們都已經安靜地睡去了。
帝轅熙懶散地麵水而坐，波光粼粼的湖麵倒映出他有些憔悴的容顏。
沒有人了解他的悲傷，所以即使在心疼得快要碎掉的時候，他也隻能獨自一個人，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裏，舔舐身上的傷口。
這種感覺，真的很可悲。即使，他已經習慣了，也仍舊會覺得孤單無助。
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傳來。
帝轅熙心裏一緊，他回過頭，臉上已經換上了平時常有的邪魅冷峻。唐羽紗穿著睡衣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
“你怎麽在這裏？”他驚訝地看著她，正常來講，她應該已經睡熟了才對！
唐羽紗微微一笑，學著他的樣子席地而坐：“我因為睡不著，卻又碰巧看到某人坐在湖邊沐浴月光，所以就過來陪你一起了！”
原來是這樣。
帝轅熙轉頭看著水晶般透明的湖麵，聲音帶著輕微的嘲弄：“你為什麽會睡不著？難道是因為我的親吻，所以激動得睡不著嗎？”
唐羽紗有點生氣，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我才不會因為那種小事而睡不著覺！”
“那麽，在你心裏，究竟什麽事才算是真正的大事呢？”
帝轅熙魅惑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個邪肆的弧度。
看著他的笑容，唐羽紗突然有種難過的感覺。她的聲音低低的，仿佛泡了水一樣。
“我隻是覺得帝你的心在痛。你總是裝出一副倔強堅強的模樣，可是在你的心裏一定是很需要別人關心的！所以，我想在你難過悲傷的時候陪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分擔痛苦，這樣……你就會好過一點。”
帝轅熙怔忡，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這陽光般明媚的話語，仿佛是一股暖流，讓他的心裏一片溫暖。
可是，唐羽紗接下來的話又重新讓他的心情跌入穀底。
“我知道你喜歡蕭香，不論你怎麽否認，都是不可能不被人發覺的。在你傷害蕭香的同時，你也在傷害著自己。就像那滴眼淚，它清楚地告訴了我你對蕭香的感情。”唐羽紗凝視著他，眼淚卻想奪眶而出。
她多麽希望他喜歡的人是她啊！可是為什麽，他喜歡的人卻是別人，卻是蕭香呢？
唐羽紗低下頭，把眼中打轉的淚水忍住，繼續輕輕地說：“既然你喜歡她，又為什麽要讓她傷心？為什麽……不和她在一起呢？”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唐羽紗的聲音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她隻差一點點就會痛哭出來！
帝轅熙默默地凝視著她：“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唐羽紗沉默。
“傻瓜，我不會告訴你的。所以，不要再問了。”他從地上站起來，深吸一口氣，然後也把唐羽紗拉了起來，“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