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暗的無盡長廊 (2)
茂盛的樹木在小徑的兩邊生長著，任陽光落在它翠綠色的葉片上，向地麵灑落一片片婆娑的樹影。風輕輕拂過枝條，傳來沙沙的聲響，猶如海邊的浪聲，清亮動聽，映襯著寧靜，讓一日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這是哪裏？
還是……遊戲世界嗎？
一日好奇地回過頭，不知何時，身後那讓她恐懼的黑色通道居然消失了！
原來的黑色通道被眼前的世界所替代，仿佛她剛才一直都在這陽光燦爛的小徑上奔跑著。
“夏知時……”
遲疑了一會兒，一日伸手輕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然後再次呼叫夏知時。
隻是這次，她的腦袋裏空蕩蕩的，她等了好久，呼叫了他好幾次，都沒有等到夏知時的回應。
不在嗎？還是在休息？還是……聽不到她的聲音？
算了……等等再叫吧！
一日謹慎地張望了一下四周，然後她茫然地向前邁出了腳步。
小徑的兩邊，樹影之下，有鉤花的長椅，有兩三個人穿著一日再熟悉不過的莫哈特學院的製服坐在那裏休息。隨著一日向裏麵走，小徑周圍的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他們都穿著製服，有的人手裏拿著書，有的人手裏拿著食物，他們交談著、歡笑著。
而在轉彎處，樹木不及的地方，一日看到了遠處有好幾幢樓房，那裏的學生更多了。
這裏給一日的感覺就好像是……
莫哈特學院？
天呐……她不**差陽錯地回到現實了吧？
所以她才和夏知時聯係不上了？
可如果這裏是莫哈特學院的話，那麽她……
“請問……”一日猶豫了一會兒，才走上前想要叫住一個從她身邊走過的學生，然而那個人卻完全無視她的喊聲，自顧自地離開了！而她伸出的想要拉住對方的手更是詭異地從對方的身體裏直接穿過！
“啊那個……這裏是莫哈特學院嗎？”
……
“請問你是莫哈特的學生嗎？”
……
“拜托，你們不要無視我說話啊！”
……
一日試圖跟走來走去的學生說話，但她很快就發現，她根本無法觸碰到這條路上的人，即便她仍舊不放棄地對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喊著“拜托看我一眼”，“誰能回應我一聲”，也不會有人回應她，注意到她。
她的存在，就如同空氣。
“啊啊啊……怎麽會這樣嘛！難道我變成透明體了嗎？難道這裏不是莫哈特學院嗎？”
一日苦惱地大喊著，她憤憤地來回瞪著四周那些根本感覺不到她存在的人。無意間，她不禁瞥到了不遠處的一抹身影。
他穿著便裝，白色的襯衫加上暗藍色的牛仔褲，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白皙的皮膚和漂亮的鎖骨。簡單的裝束給人一種特別舒服幹淨的感覺。
他坐在唯一一張沒有建在樹影下的長椅上，金色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向下灑落，映在他栗色的頭發上，點亮他身邊那些無形的塵埃。
空氣的流動，帶動著塵埃遊移，它們宛如閃耀著金光的精靈，在他身邊來回飛舞。他仿佛在靜靜地沉睡著，和身邊的景色融在一起，那麽的安詳。
就連麻雀都不禁從枝頭上飛下，小心翼翼地停在長椅鉤花的邊緣。
一隻……兩隻……
唧唧喳喳的鳥叫聲沒有喚醒斜靠在長椅上的人。一瞬間，一日仿佛覺得周圍一切的嘈雜聲都打攪不了他。
可是……他……
“蘿卜絲大叔……”
一日睜大了眼睛看著前方的人，有一種名為欣喜的情感在一點一點地爬上她的心頭。
夏知時說過，羅伯特被董事會的老師叫回了現實。
他不在遊戲裏……而現在……
“蘿卜絲大叔！我是一日，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一日快步跑到了他的麵前，她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可是她失敗了。
她想要喊醒那個沉浸在睡夢中的人，然而他緊閉的雙眼卻始終都沒有睜開，一切的呼喊都被拒絕在意識之外，就像那些人一樣，他聽不到一日的喊聲，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蘿卜絲大叔……蘿卜絲大叔……”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他們都感覺不到她？
為什麽……
“羅伯特！”一聲嘹亮的呼喊打斷了一日的話，她驀地抬起頭，便看到了一個長得有幾分妖嬈的男人帶著燦爛的笑跑了過來。
半長的頭發一直長到肩膀處，被他用一根黑色的絲帶束了起來。他的發色乍看上去是黑色的，然而順著太陽光的映照，又透出微微的紅光。他也穿著便裝，隻是黑色的T恤上卻印滿了各種花哨的花紋，牛仔褲上也到處都是刻意弄出來的破洞，他的手臂甚至是腰際都掛滿了各種皮帶、鐵鏈，走起路來“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男人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掛著的裝飾鏈子累贅，連脖子處也綁上了皮鏈，兩隻耳朵更是打了好幾個耳洞，晃得一日眼花。
然而，男人渾身上下引人注目的，並不是他身上的首飾掛件，而是他那帶著幾分邪氣的臉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或許就是他那雙眼睛了。
長長的睫毛就像化了妝，烏黑得將眼部的輪廓勾勒得特別醒目，琥珀色的眸子就像寶石，順著光明晃晃地亮著，仿佛外人可以透過瞳孔一直看到他的眼底，看懂他的心思。
他的臉帶著幾分一日所熟悉的感覺，可她一時又說不出熟悉點在哪裏。
她確定，她從沒見過這個人。
“羅伯特，快點兒起來啦！”
男人俯下身將雙手放在了羅伯特的肩膀上。而這次，他未搖，椅子上的人卻猛地睜開了眼睛！
與發色相同的栗色眸子中帶著些許的憤怒，羅伯特一手拍開了男人的手。
“又要上課了嗎？”和記憶中那個說話一會兒嘻嘻哈哈，一會兒抓狂亂吼的羅伯特不同，此時的他語氣特別嚴肅，每個字都帶著淩厲的氣息，讓人不能輕易忽視他的話。
“是啦。老師剛才說了，如果這次你再不去報到的話，他就一定要開除你，而且我也要受到牽連了！”剛才還在微笑的男人臉上的笑意頓時減了幾分，“你和老師就不要再冷戰了啦，我夾在你們之間也很不好受啊！”
“吉夜，從未有人要讓你難堪，是你非要夾在我們之間。我說過，我和老師之間存在很大的認識差異，他無法認同我，同時，我也無法認同他。”羅伯特輕歎了一聲，他幽幽地說著一日完全聽不懂的話，然而麵前的男人卻似乎聽懂了。
他微微垂下了眼瞼，伸手拉住了羅伯特的手，然後他轉身一把將毫無防備的羅伯特拉了起來！
“吉夜你——”
“走吧，羅伯特，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男人說罷，回眸對著羅伯特咧嘴一笑。那有著和陽光一般明媚的笑容，不僅是羅伯特，就連站在他們身後的一日都看得失神了……
這次，羅伯特不再反抗了，任由男人拉著他向遠處的樓房快步走去。
“啊……不對，蘿卜絲大叔……我，我啊！”
一日緊張地想要叫住羅伯特，可是，世界屏蔽了她的聲音，他們都注意不到她，唯有……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有著漂亮五官的男人回頭，似乎是對著她，怪怪地勾起了一邊的嘴角。
這是和剛才完全不同的，帶著挑釁的笑容！
他……等等……
挑釁的笑……
他似乎可以看得到她？
“你……”
嘩啦啦——
突兀地，一陣大風撲麵而來，一日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她的耳邊充斥著樹葉搖晃的聲音，沙沙地響個不停，一瞬間把其他聲音吞噬了。
待大風一點一點地退去，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小徑上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四周歸於了平靜，歸於了空白，唯有那些樹木搖曳著。
隻是……這次，她卻感覺不到一點兒風了！
沒有風，可是樹卻在搖晃。樹在搖晃，可是……她的身邊卻異常安靜！
就連沙沙聲都沒有了！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麽？
“天呐……我現在到底在哪裏？”
2．
一日茫然地在無聲的小徑上走著，她聽不到任何聲音，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的胸口悶悶的，好像壓抑著什麽，明明沒有可怕的怪物，明明四周寬敞而明亮，可一日卻怎麽都無法停止心頭的不安。
她想要找到羅伯特，她試圖呼喊夏知時，但是這些都沒有用。
這裏隻有她。
這裏隻剩下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無聲的世界裏走了有多久，唯一可以區分時間的，隻有這慢慢暗下去的天色。
她走過了小徑、教學樓、宿舍區……然後，伴隨著夜晚的來臨，她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塊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荒地。許久無人割除的雜草茂盛地長著，幾乎高到了一日的腰際。一日想要離開這裏，隻是她越往回走，越發現自己走不出去，反倒更加接近那幢建在雜草野花之間的破樓。
大約有五層樓高的房子，大門已經鏽跡斑斑，蜘蛛網就像紗一樣覆蓋在它的表麵，還未靠近，一日就聞到濃重的灰塵氣味，她趕緊捂住了鼻子。
陳舊的樓房裏見不到一絲光亮，黑暗幾乎成了它內部唯一的格調。那些敞開的窗戶上，玻璃早就破損，幾乎無法再透光了。
然而，這麽一幢破舊的樓卻存在著，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它的外表，一點一點地勾出它最外麵的輪廓。順著邊緣緩緩地往上望去，在樓房的最高處，她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
沒錯，是人影，小小的。
距離和天色為他擋去了麵容，他的身上籠罩著一層密不透風的黑影，就像是沒有表情，沒有內在的影子。
“你是……誰……”
心跳忽然間漏跳了一拍，頓時失去了平穩的節奏。
嘩啦啦——
被吞沒的聲音一下子回到了一日的耳中，大片的雜草野花順著無形的風搖晃著，屋頂上的黑影驀然低下頭……
“一日……一日！”
隨著風聲的恢複，腦海中，一個叫聲猛地喚回了一日凝視的目光，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去回應腦袋裏的聲音：“夏知時……終於你……”
“現在，回頭。”
一日歡呼的話未說完就被夏知時打斷了。
他的話語，總是那麽清晰地在她腦海中響徹，可以蠱惑住她的意識，讓她不再去聽其他的聲音，不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而每次這個時候，她都無法抗拒夏知時的話。
一日睜大了眼睛，然後她僵硬地一點一點地轉過了頭。
在那透著刺眼的紅光、長滿雜草野花的身後，她看到了一雙明亮的琥珀色的眸子。
“夏知時，你怎麽……會在這裏？”
“小心！”
夏知時大喊，他一個箭步衝到了一日的麵前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後猛地將她拉向了他！
鼻尖猛地撞到了夏知時的胸膛，一日吃痛地緊鎖起眉頭。
她還來不及問他這是幹什麽，一道淩厲的風旋就從她的身邊擦過，宛如無形的刀刃，僅在瞬間就將柔韌的雜草割去了一大段！
氣氛似乎在瞬間凍結，殺意在緩慢飛揚的草末、塵埃中越發濃重。
“嘁，真掃興……怎麽每次都有人多管閑事呢。”
不屑的冷哼響在空曠的荒地上，回蕩在一日的耳邊，熟悉得讓她不由掙脫了夏知時的手。
“一瞬……一瞬！真的是你嗎？不對……你……”
一日著急地循聲望去，就在她前方的不遠處，站著她一直想要見到的人。
他有著與她相似的臉龐，但誰都不會把他們兩個弄錯。
一日，總是狼狽的，無用的；而他，總是帶著高傲的神態，就像蔑視一切的王者。作為學校的NO.1，他的確也有這個資格驕傲。
同樣的，他的驕傲，也是一日的驕傲。
隻是此時此刻，有一些，卻似乎改變了。
那麽近地看到了弟弟，一日卻感覺不到開心，相反的，有一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恐懼在她的心頭蔓延，讓她甚至感到指尖發涼。
她不敢去看一瞬的眸子，那雙亮著暗紫色光的眼睛，幽森得猶如扭曲的黑洞，一切被它定準的獵物都無法逃脫。
“一日，記住我的話，不管是誰，在什麽時候，如果你看到意念係的人眼睛發出紫色光，你一定要盡快想辦法遠離他。知道嗎？”
在魔龍城堡時羅伯特叮囑的話忽然間在一日的耳邊響起，她想到了碎裂的石階，還有那些劃過羅伯特身上的無形的刀刃……
這些，她始終都不相信，是她的弟弟一瞬所做的。
隻是現在……
“嘖嘖……不過一日啊，這次的人，看上去可比上次的老師弱太多了。”一瞬不理會一日的目光，他瞥了夏知時一眼，隨即嫌棄地眯起了眼睛，好像夏知時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個無用的小角色，“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說罷，一瞬抬起了手，修長的食指在空氣中隨意地一劃，一抹冰冷的寒光頃刻在他的指尖亮起，僅是一秒鍾，寒光就快速地凝結了周圍無形的氣流，將它們會聚為一道道鋒利的空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