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債進行曲 (3)

雲淩卓被摔得七葷八素,非常正經地坐在地上表示:“你讓我唱拿手的,我到KTV就最會唱這個。”

“你就會唱這種兒歌一樣的東西嗎?怎麽展現歌唱實力?給我挑一首成熟點的,表達愛情的!”

雲淩卓站起來又清清嗓子擺好架勢:“藥藥藥……水滸裏的妹妹個個長得美,特別是小金蓮……哇,哇!”一整句都沒唱完他就被麻凡凡追得滿屋子跑。

麻凡凡開始逼雲淩卓練歌,親自為他挑了十幾首像樣點的且難度不高的歌,一首一首試過去。雲淩卓算不上五音不全,至少不走調,聲線也好,可就是唱得寡淡如水麻木不仁,抒情歌被唱得像背書一樣,讓麻凡凡不停抄起教鞭往他大腿上招呼:“放點感情!多放點感情!再深情一點!”

直到星期天的前一個晚上,適合雲淩卓的歌還是沒選出來,練習成效甚微,反倒把他的嗓子練啞了,本來清亮略沙的聲音就成了破銅鑼。麻凡凡一籌莫展,大鍋大鍋地熬冰糖燉雪梨和胖大海,給雲淩卓猛灌下去。可是成效不大,無計可施的她索性破罐破摔,不能臨時抱佛腳讓他成為歌唱得最好的選手,至少也要成為最亮眼的選手。

“算了,明天你就給我唱你的拿手曲目好了!平時怎麽唱,明天就怎麽唱!”

星辰之音的海選是在另一個更大的廣場,搭建了似模似樣的露天舞台,掛上亮藍色鑲水鑽的巨幅標牌,所有裝備一應俱全,底下架著幾台攝像機,前排是無數胸前掛著相機的記者正在互通有無,後麵就是烏壓壓的觀眾了,圍得廣場四周水泄不通,一直排到馬路的另一頭去,連欄杆上都坐滿了人。麻凡凡前幾天一有空就會來這裏看比賽刺探行情,場麵都沒盛大成這樣,恐怕是因為海選最後一天的關係。看這陣仗不是有些經驗的選手大概還沒上台就已經被嚇得腿軟了。

選手們集合後人手一個號碼牌,隻是按當天的人數來定,都已經排到兩百開外了。除去還有些沒到的,和臨場露怯被嚇跑了的,剩下的人數都實在可觀,所以發了牌定了大概時間都放出去自由活動了。台上已經開始熱場表演,引來一陣陣潮水般的掌聲,麻凡凡和雲淩卓在台下看著,沒一會兒第一位選手已經出場,緊張得臉色發白聲音顫抖。時間安排得比較緊,所以唱了一段就被叫停,五個評審連評語都是簡單帶過。台上的選手如走馬燈一樣過場,沒留下幾個讓人印象深刻的,隻有幾個因為出醜而引起轟堂大笑。同時台下的選手也一撥一撥魚貫進入臨時搭建隔開來的大棚子。

“緊張嗎?”麻凡凡隻在台下看都一直是高度亢奮狀態,不停地吞口水,心提到嗓子眼裏,緊張兮兮地掐掐雲淩卓的胳膊。

“你比我緊張。”雲淩卓笑著說。他沒有麻凡凡想得那麽長遠,認定自己大概上台唱兩句就被轟下去完事,也由她去了,就當給這個倒黴孩子暫時一點心靈的慰藉,所以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還是一派老神自在。

“那個藍曜一定是因為太害怕臨陣脫逃了,連個鬼影都沒看著。”

“這裏人這麽多……”

“他騷包成這樣,要真出現了哪裏會看不到他!”麻凡凡踮著腳神情頗不屑地在人群中探索。

“你這是在找他?想見他?”

“啊……啊?啊呸。我不過是刺探敵情而已。說不定他是因為知道比不過你才不敢出現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浪費一張報名表。”

“哈哈,你真叫來千千萬萬個我,藍曜也照樣不會放在眼裏,沒有什麽事能讓他害怕。”

“怎麽?你很了解他嗎?”麻凡凡雖然促使藍曜瘋狂迷戀雲淩卓的計劃被暫時擱置,可一聽還是精神百倍。

“我還是……”雲淩卓正準備高談闊論,就聽工作人員用麥克風叫道:“請一百二十號到一百四十號選手速到選手區集合。”

“到你了!”麻凡凡揪住他,“記住我的話,你就做自己好了。”

“我向來很做自己,比做別人容易。”雲淩卓又大笑,嗓子還是沙啞的。

麻凡凡心裏懊惱,早知道現在讓他做自己,當初就省下那幾天的無用功了,至少聲音還是好聽的。手還是拉著不放,嘴湊到雲淩卓的耳邊:“你就唱那個……”

“……真唱?”

“真唱。”

雲淩卓眨眨眼睛,點點頭。

選手區裏的選手也開始陸續出場了。麻凡凡握住雲淩卓的手像是鼓勵一樣地晃了晃。雲淩卓感覺到麻凡凡手心裏的汗,本還有點想笑她這樣煞有介事,不過看到她認真嚴肅的神色也收起了幾分不正經,回應著晃了晃。這大概是他們逃難以來最同心同德的時刻。

接下來麻凡凡一手丟開一個、兩手丟開一雙,從觀眾中殺出一條血路直擠到台下最有利的位置,順帶擠歪了兩個記者,引來幾個白眼。直到雲淩卓出場的時刻,伴奏意外響起,比賽選手一般都是以清唱為主,也不知是因為這首歌太常見有現成配樂還是美人真的占便宜些,製作單位竟然主動配樂,讓麻凡凡喜出望外。

觀眾們聽著有些耳熟的前奏嘀嘀咕咕起來,直到雲淩卓笑眯眯地唱:“藥藥藥,水滸裏的妹妹個個長得美……”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一個長相出眾氣質清新,隻穿著普通的T恤都顯出時尚感的年輕男生,在台上鬼靈精怪地唱起《西門慶的眼淚》。也許說“喊”比說唱更適合,雖然嗓音略嫌粗啞,也沒什麽唱功技巧可言,直來直去的,可他倒把本來大土大俗的歌曲唱得不那麽膩歪了。最吸引人的是這個年輕人完全不緊張不尷尬,始終帶著一副自在和喜人的笑容,就算小小的擠眉弄眼和晃頭扭腰,甚至偶爾故作娘娘腔,也不讓人覺得過於油滑,反而顯出了那個年紀的男生獨有的清爽帥氣,有種愣頭愣腦的開朗大方,仿佛視台下千人於無形,隻是在自家對著浴室的鏡子作怪一樣,讓人心情都隨之好了起來,連評審都沒吱聲而是讓他唱完了一整段。

麻凡凡很慶幸,雲淩卓沒別的什麽優點,就是臉皮夠厚,從來不知道緊張怎麽寫的。這種與生俱來的台風使他就算歌藝平平在台上也是足夠討喜,不過就是不知道評審是不是也這麽想的。最後評審點評時間就是麻凡凡最緊張的時間,不管不顧地趴在前麵記者的背上,兔子一樣豎起耳朵來聽。可評審們好一會兒都沒給評語,隻是看左右相視而笑,急得麻凡凡用力狂拍前麵記者的背,小聲罵著:“傻笑什麽,快點說話啊!”

“……”被拍的那個記者無奈得滿臉青線。

其中一位評審終於對準麥克風開口,隻是簡短地說了一句:“恭喜這位選手,你可以直接進入初賽。”

台下馬上響起一片掌聲,還夾雜著驚呼聲讚歎聲。雲淩卓在台上愣愣地站著,扁扁嘴看麻凡凡,兩個人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直到評審幾次跟他晃直接通過海選參加初賽的精致邀請函。他從評審手上接過邀請函的同時,又是陣陣掌聲響起。麻凡凡也終於回過神來了,蹦得半腰高,說是狂喜也不為過。

雲淩卓下台的時候就見麻凡凡伸展著雙臂向他狂奔過來,還沒來得及躲就被一把抱住,隻抱了一下,他手裏的邀請函已經到了麻凡凡的手中,被她捧著親了一口又一口。他笑,指指自己的臉頰說:“還有這呢。”

“五十萬獎金,廣告、電視、電影、巡演,錢、錢、錢……全都飛過來啦飛過來啦。”麻凡凡不理雲淩卓,在廣場邊上找處空的地方坐下,還是含情脈脈地看著邀請函,嘴一直咧到耳根。流程安排是所有選手比賽完再計算得分排名,最後再由記者一並采訪,目前比賽還在進行,他們無事可做,就有大把時間來高興了。

“隻是通過海選就高興成這樣。”邊上傳來熟悉的女孩子的聲音。

麻凡凡轉頭去看,竟然是麻璿,身邊還跟著幾個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你怎麽也過來了?”

“我同學,不自量力也報名了,非要我過來加什麽油打什麽氣,無聊死了。”麻璿對著她旁邊一個男孩努嘴,男孩本來就垂頭喪氣,聽到這評價更加失落。

麻凡凡因為感覺自己現在是得了勝的人,心情大好,所以心態也變得大度溫柔了些,不用打聽也知道那個男孩準是失敗了,就不去揭人瘡疤,安慰道:“重在參與嘛,結果怎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過程。”

被安慰的男孩眼睛裏閃出了些許感激,麻璿就笑一聲:“是嗎,要是雲哥哥被刷下來了呢?”

“我宰了他!廢物是不應該留在世界上浪費空氣陽光水分的!”麻凡凡條件反射騰地站了起來咆哮,咆哮完就見男孩流著寬麵條淚,她摸摸頭尷尬地又坐了下來。

麻璿的同學們圍著雲淩卓問長問短,都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群年輕人就買了大堆零食坐在一塊兒聊天,時不時用耳朵聽一會兒台上台下的動靜。海選接近尾聲的時候才聽得整個廣場突然**起來,緊接著被略帶狂躁電吉他的演奏鎮壓住了,結果一下子安靜下來,連麻凡凡這種不懂吉他的外行都能聽出技術頗為高超,沒想到這個時間竟然殺出這麽個棘手貨色。麻璿沒聽一會兒就已經向台下跑去,麻凡凡和眾人也趕緊跟上去。

舞台之上的人拿著一把嶄新的火紅電吉他,本來造價不菲的吉他已經足夠搶眼,可在他的手中隻能淪為陪襯品。那個人本身就有著壓倒一切的氣勢和光芒,尤其是麻凡凡看清楚他的臉後更加震驚:“掃把星!”

“藍曜?”雲淩卓已經隨後追上來了。

“She’sgotasmilethatitseemstome,Remindsmeofchildhoodmemories……”

藍曜徹底擺脫貴公子裝束,一身狂野龐克風也渾然天成的俊美耀眼,彈奏的是GunsN’Roses樂隊1988年著名的吉他曲《SweetChildO’Mine》。他並未一味地炫弄技巧,也沒有耍酷的花哨架勢,隻是低著頭、皺著眉看似隨意又專注地撥弄著吉他,演奏的同時周身自然地隨節拍小幅震動,精準且強悍。表情幾乎可稱得上不可一世,薄唇偶爾勾出一絲痞氣的笑,更加讓人心跳如雷。與甜蜜的歌詞剛好相反,金屬質感的歌聲冰冷又高亢有力,與狂囂的吉他完全融為一體,帶來叛逆的衝擊和讓人熱血沸騰的侵略性,這侵略性征服了整個舞台和台下的全部觀眾,他用歌聲宣告他就是唯一的帝王。

麻凡凡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周圍的觀眾都在不自覺地隨著強烈的節奏或點頭或律動,如狂潮翻湧,其中包括麻璿和她自己。她意識到自己也不知不覺間被感染後馬上僵直站好,再也不肯動彈一下。相比此刻觀眾的沉醉,雲淩卓唱歌時他們的反應就有些像是看搞笑藝人一樣了,本來那麽叫她得意的表演現在回想起來竟成了一個笑話,使麻凡凡有些惱羞成怒,麻璿更是雪上加霜,目光迷離地歎道:“終於有一個真正重量級的出現了,這才叫有才華。”

“哼,什麽才華,隻不過是一個騷包兼自我中心的掃把星而已,唱得也很一般嘛!”麻凡凡為了掩飾心虛故意加大音量,四周觀眾皆不甚認同地上下打量著她,麻凡凡繼續嚷,“看什麽看!沒看過說話實在的人呀?”

麻璿也很不滿麻凡凡對藍曜的不公道,又問:“你老叫那個人掃把星,難道你們還認識?”

“不認識!”麻凡凡想也不想地回答,聽到這答案麻璿自然就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