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小傲將頭靠在椅背上,眼睛漠然地盯著桌上的短箋:“十年塵夢,可借片刻之閑?半盞清茶,共對梅花明月。竹爐火初紅,寒夜客來否?幸勿相拒為盼。”“宇文若龍”這個漂亮的花體簽名刺目的署在短箋的下方,小傲淡淡的撇轉頭,極輕的歎了口氣。
又是喝茶。
想不到那樣悠閑的一件事會變得如此複雜。這個宇文若龍既知寒夜客來茶當酒,安不知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如此陰魂不散?
葉誠走過來,放下手中的盛藥的托盤,默默的將止血帶綁紮在小傲左臂肘彎上方,由於最近這兩個來月經常做靜脈輸液,小傲兩手手背上的血管都已變得堅硬脆滑,以至於無法受針,隻能改紮在臂彎處了。
小傲抬頭看著他,已經三天了,葉誠仍不肯和他說一句話,好像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打了阿傑這件事了。
小傲忍不住又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向伏在床上笑看他的馮傑。
這幾天馮傑一直睡在他這裏,小傲恨不得整日整夜的守著他,而馮傑這一次竟是出奇的乖巧,不但不喊疼叫痛,幾乎連呻吟也是極少發出,就連上藥時那難捱的苦楚,也是咬牙死忍,盡量不哼一聲,與平日隻要秦朗一打就痛叫連聲的他大相徑庭,反而經常強忍著疼痛頑皮的嘻笑,小傲知他隻是想讓自己寬心而已,心中便越加疼惜。
秦朗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盛極一時的千家宴終於接近了尾聲,四方賓客漸漸開始陸續離去,而他這個義順堂未來的龍頭少不得代老爺子相謝相送,百般周旋。
為什麽這個宇文若龍放著秦朗這個大熱門不去巴結,非要死死的纏上了他?
小傲的思緒紛亂,這幾日來想了好多,開弓沒有回頭箭,看來老爺子似乎鐵定了要讓秦朗接位了,隻不知這念頭是最近才有的,還是早就存在了心中?
他心中思忖過無數的可能,但卻不敢在秦朗麵前提起,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老爺子是在警告他嗎?
與定宇、祥瑞這一役,他在迫不得已之下做了背水一戰,用計太深,過分露了鋒芒了,老爺子那樣的位置,很多事便不得不往深裏想,四海已發展的這麽大,自己又不肯入幫,老爺子是怕終有一天自己會和他對手嗎?品茶是為了讓他知道他已經了他的底了,罰他責打馮傑,也是為了教訓他不要在他麵前妄動心機,最後的那句話更是明白的告誡了他不要過於算計。
多虧當日秦朗將定宇三分之一的地盤給了盛維,如今少了龍達、定宇和祥瑞,洪幫、四海和盛維已成三足鼎立,若無盛維在中間做了這一道緩衝,隻怕四海和洪幫難免會小有碰撞吧?
再想起蘇維揚來,小傲暗暗的又是一歎,老爺子警告自己別把他當老糊塗,這蘇維揚何嚐又是傻子了?眼前的形勢大家心中都有數,席上擋酒,卻隻說是要還這人情,如此深藏不露,人家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隻是四海幾時敢起與洪幫抗衡之念啊!先不說實力如何,單是秦朗對老爺子這一份亦父亦師的感情,就連小傲都不敢在他麵前說老爺子半個不字。小傲心中淒楚,老爺子當初放縱四海,恐怕隻是想讓秦朗暫時玩玩票兒而已吧,隻不過這票兒一個不留神被他給玩大了,老爺子臥榻之側便容不得他放肆酣眠了。
入夜時分,小傲寬囑了馮傑早睡,叫了猛鬼來他身邊照看,自己隻身驅車來赴宇文若龍的約。
宇文若龍正獨坐在茶樓一角的雅室之內,孤燈之下,那一副無邊眼鏡後的如水雙眸顯得格外潤澤。
見小傲進來,他並沒抬頭,隻緩緩斟了杯茶,放在了對麵的位子的桌上。
小傲靜靜的坐下,拿起聞香杯暖手,彼此仍如初見時不交一言。
宇文若龍抬頭一笑,輕輕說道:“我真怕你不肯來呢。”
小傲也是一笑,並不回言。
宇文若龍舉了舉茶盅:“烈酒當喉可令人血脈噴張,快樂消魂,但盛宴散後,便覺寡然無味,令人生惆悵之感,所以我獨愛茶,三兩知己,促膝相談,閑情逸致,淡品人生,身隨浮名物欲外,人在天然淡泊間,這是一份超然世外的享樂。”
小傲淡淡一笑,飲茶飲得如此做作,未免無趣,這樣的煮熬蒸騰,又怎能說是超然世外?反不如一杯白水真色真味,寧靜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