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停車在樹葉飄零的路旁,微風帶來秋的蕭瑟,小傲眼望著那高牆後古雅的典式建築,心中湧起一絲絲溫馨的感傷,相別近月餘,今日歸來,恍如隔世……
尚未進得門來,便聽到馮傑淒慘的叫聲,燈火通明的大廳裏,德哥正揮動著手中的竹杖,執行家法,小傲略蹙了下眉,心知是為了小福的事,家法不過夜,這是四海的規矩。
馮傑輾轉在刑床上,本已傷痕累累的臀上杖痕疊加,剛愈合的傷口又已血肉模糊,這一晝夜本就極辛苦,令心神脆弱的他愈加難以承受苦刑的折磨。
見小傲進來,德哥暫停了行刑,守夜的兄弟報說秦朗正在書房等他,小傲點點頭,讓他回複說他稍後就來,便走向刑床上的馮傑。
馮傑顫抖著叫了聲:“傲哥!”小傲歎了口氣,走上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這是正式的家法,馮傑也不敢撒嬌討饒,小傲見那傷勢便知德哥落手不重,想是秦朗念著之前打狠了他,暗囑了德哥寬刑。隻是他原已傷勢極重,是以承受不住。
按規矩是四十板,已打了十幾下,馮傑得了小傲慰藉,心神稍定,也知老大沒想打重他,餘下來的二十幾板,便咬著牙苦撐了下來,雖是疼得滿身冷汗,卻沒再大呼出聲。但饒是德哥未下重手,這整整四十板打下來,仍是痛得他爬不起身來了。
小傲輕拍馮傑的背,以示鼓勵,叫來他手下兄弟,送了他回房好生照料,然後苦笑著告訴德哥刑具不必收了,拋下他在那裏目瞪口呆的驚訝,自己徑直來到舒同的房間。
“傲哥!”阿亮打開門輕輕的低叫了一聲,聲音裏有股抑製不住的興奮,剛剛贏了那麽漂亮的一仗,如今整個四海對傲哥都是近乎瘋狂的崇拜。
小傲點了點頭,輕輕走到舒同的床前,經受了一晝夜的折磨,舒同明顯憔悴了下來,原本健康的古銅色皮膚微微泛著青白,圓潤的臉龐也顯得有些尖削了。
看見小傲進來,舒同忙欲掙紮著起來,怎奈傷重,隻稍一動,便疼得額頭冷汗直冒,禁不住暗暗咬牙吸氣,伏在那裏哆嗦。
小傲擺擺手,示意他別動,自己輕輕地在床邊坐下,忍著心顫的痛,用手撫了撫他微卷的短發。
肌肉一陣陣的輕顫著,小傲久久不能釋然的看著那條條皮肉翻卷的鞭痕,雖然極力控製,仍是忍不住落下了淚來。
舒同將頭向上抬了抬,讓小傲的手撫在了自己的臉上,感覺著他掌心柔暖的溫度,仿佛心中有一道暖流在輕緩的流淌,這一刻,他不是手下兄弟畏服的大哥,不是四海勇猛無匹的殺將,隻是一個做錯了事又覺得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期待著安慰,也企盼著原諒。
小傲心中酸楚,這苦肉計事前並未知會舒同,以至於他在忍受毒打、罰跪等折磨的同時內心也同樣自責、自恨,飽受著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煎熬,為了贏這一陣,這樣委屈舒同,覺得自己是在算計於他,心中不免充滿愧疚。
他不能多加停留,隻握了他手輕聲安慰了幾句,囑了阿亮好生服侍,自己下樓而來。
“嘭、嘭、嘭……”書房裏傳出數聲槍響,耳際一道子彈的擦痕涔涔的流出血來,小傲抬起頭,沉靜的麵對狂怒的秦朗。
“滾出去!”秦朗向聞聲衝入的眾人怒喝一聲,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地退了出去。不知道剛取得這樣一場完勝的傲哥,因何又觸怒了老大。
秦朗怒不可遏地看著小傲,從進入孤兒院到後來踏足江湖,每一步都是踩著刀尖走過來的,什麽人的氣也都受過,什麽樣的苦也都吃過,冷酷的眼神,嘲笑的言語,幫會中同袍間的傾軋,黑道上仇敵間的殘殺,任誰給的傷,傷身、傷骨、傷不到他的心。隻有小傲,獨獨是小傲啊!不能傷他,不能欺騙他、蒙蔽他、算計他、背叛他,因為在他麵前他是最最最不設防的啊!
而現在,他竟然背著他做了那麽多事!一種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悲憤強烈地侵蝕著他。
他與他十幾年的兄弟,他怎能為了明威而欺騙他?他怎能為了明威而算計他?不但對他隱瞞了明威是內奸,並且在確定明威謀害他的時候私縱了他,為了明威更不不惜放下他自己的驕傲,動用他平日絕不會動用的洪幫力量,不惜親身涉險,不顧他的擔心,任憑孔祥林綁架了他,而這一切他都蒙蔽著他,對他來說,明威竟比自己還重要嗎?
現在,他卻如此行若無事的來見他,仿佛他從未背叛過他,甚至在他向他開槍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眨,他就這樣篤定他不會殺他?利用他對他的信任,倚仗他對他的在乎嗎?
槍在他的手中顫抖,他胡亂的將書案上的茶杯等雜物發泄般地掃在了地上。
小傲隻是平靜地站著,不動亦不言,秦朗的脾氣上來的時候,除了自己別人是勸不住的,而現在激怒他的人卻正是自己,現在無論開口說什麽都是火上澆油,而他也無意為自己分辨什麽,便任他自行發泄。
許久之後,秦朗慢慢平靜下來,向門外冷冷叫了一聲:“德哥!”
德哥緩緩走了進來,秦朗麵無表情的吩咐:“明威是內奸,小傲失察在先,瞞報在後,更私借他人之兵,縱其逃遁,加上之前抗令私逃,數罪並罰,帶下去,按規矩,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