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的天堂,你的心房 (2)
大家放聲高歌,很是快活,隻有彬彬一人悶在一邊,不動也不說話。他第一次體會到,把一個人放在心裏,竟是這樣的感覺。看不到她,不知她好不好;抱不住她,不知她冷不冷。一肚子的牽掛,卻無從麵對著傾吐。
彬彬避開了同學,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撥給阿芳。
“彬彬,你在火車上嗎?”阿芳站在醫院走廊上,聽著電話。
彬彬的聲音給了她一絲勇氣和溫暖。父親被推進了手術室,生死未卜。她的害怕似乎減輕了許多,心裏踏實了點。
“是的,我現在很想你,你好嗎?你爸爸怎麽樣了?”彬彬關切地詢問道。
“我很好,爸爸剛剛進了手術室,還不知道手術的結果。你呢?你好嗎?”阿芳聲音略顯憔悴。
彬彬剛想回答,手機突然被人奪去。他扭頭一看,竟是凱西。
“凱西,你幹嗎?手機還我!”彬彬有點惱,追著她問道。
“你這是在跟誰呢,偷偷摸摸地,快,快老實交代!”凱西開玩笑道。
聽著這番對話,阿芳站在走廊裏,不禁失神。
“又在跟他通電話?”這時,麥克出現在她身旁,關切地問道。
阿芳點點頭,顯得很無助。
“我真不知道這小子有什麽好?你爸爸今天動手術,他不來陪你也就算了,居然還出去遊山玩水,這樣的男朋友,要來有什麽用!”
“麥克,你誤會了,他不是去遊山玩水,而是去實地考察,這關係到他的畢業論文和將來的前途。”阿芳忙解釋道。
“可是,這都比不上你重要,如果我是他的話,我一定會選擇留在你身邊的!”
“好巧,他也是這麽說的,可是我不能讓他因為我而耽誤學業。這次他去雲南,完全是我的主意。麥克,為什麽你們不能成為朋友呢?如果你們是朋友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我跟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朋友!”
忽然,手術室的指示燈滅了。
敏珍和阿芳匆匆上前。敏珍問:“醫生手術怎麽樣?”
“手術基本還算成功,主要看這三天,假如他這三天能夠醒過來,那他就能活下去,假如這三天他醒不過來,那你們就要有思想準備了。”
阿芳輕鬆的神情一閃而過,轉而恢複了憂慮而又沉重的表情。
為了表示對永其的感謝。敏珍特地約他出來喝咖啡。
“這次真是謝謝你的幫忙,如果福生能逃過這一劫的話,我一定帶著全家人來府上道謝!”敏珍感激地看著永其。
“敏珍啊,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麽,你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開口,能力所及,我一定幫!”
“暫時沒什麽別的需要,如果有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敏珍,你別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福生不會有事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永其很是關心。
“咦,老公,你怎麽也在這兒?”施婕裝做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佯笑著。
她一路跟著永其,沒想到,正如文秀所提醒的那樣,果然永其和韓敏珍在一起。
望著一副寒酸相的韓敏珍,她暗暗一陣得意。
“噢,我陪一個老朋友過來坐坐。”永其解釋道。
“喲,這不是周家橋聞名的‘玉美人’韓敏珍嘛!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啊!”施婕打量了一番,刻薄地說道。
“施婕,好久不見。”
“錯,你現在不該叫我施婕,你忘了,我已經嫁給永其了,你應該叫我潘太太才對!”施婕上前挽住永其的手,嬌氣地說道,“老公,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怎麽樣,最近過得好嗎?”施婕見她沒有回答,又繼續數落道,“看來一定過得很好。咦,你身上這件衣服好像二十年前就看你穿過,秦福生真有福氣,娶了你這麽個會過日子的老婆。不像我,每年的置裝費都要花掉五位數,害得我們永其心疼得要死。如果他當初娶了你,我想他就不會有那麽多抱怨了。”
“施婕,你說點好聽的好不好?敏珍家裏剛出了事,福生出車禍進醫院了!”永其喝住她。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我還想改天大家一起聚聚,好好謝謝敏珍和福生,當年要不是福生的窮追不舍和敏珍的移情別戀,我和你還成不了夫妻呢!嚴格說起來,他們一家人也算是我們的媒人!”她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挖苦道。
敏珍再也聽不下去了,她站起來,向施婕說道:“潘太太,真不好意思,我丈夫還在醫院裏等著我,我先走一步,再見!”
“好,我就不送了!”施婕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潘永其,你難道不覺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釋一下下午發生的事嗎?”
潘永其開門進來,屋裏一片漆黑。忽然燈亮了,他抬頭一看,施婕正站在麵前,恨恨地望著他。
他把西裝往沙發上一甩,目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上樓。
“不過是老朋友一起喝個咖啡,有什麽可解釋的?”
“哼,是老朋友還是老情人啊?我去銀行看過了,你昨天提了三萬塊錢出來,你可別告訴我那都賭錢輸光了!”
“我把錢借給了敏珍,福生需要動手術,你總不能讓我見死不救吧!”永其覺得她很不可理喻。
“衡,你敢說你是因為韓敏珍來跟你借錢,你們才重逢的嗎?別跟我演戲了,韓敏珍那個女人,以前就是隻小狐狸精,現在老了,成老狐狸精了,她那兩滴眼淚一流,你渾身的骨頭酥掉了,你忘了當初她是怎麽拋棄你的?潘永其,你真是色迷心竅了!”
永其走上樓去,施婕衝上去攔住他:“我真不知道你是瞎了眼,還是怎麽啦?她都老成橘子皮了,你居然還對她有興趣,你們這對狗男女,狗男女,狗男女——”
“啪”永其忍無可忍,伸手給了她一巴掌:“住口,施婕,你比我想像中更加低級,更加無知,更加沒有教養,我真不知道我當初怎麽會娶了你!”
“潘永其,你敢打我,我跟你拚了!”她衝上去抓住永其,愈發歇斯底裏。
永其一把推開她,揚長而去。
屋外,空氣中有一絲涼意,卻並不使永其感到寒心。
他一個人漫步在以前生活過的地方,一時感觸良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很清醒。麵對著這熟悉的一切,物是人非,他不禁眼眶有些濕潤。
“老板,我托你煲的雞湯好了沒有?”阿芳匆匆地趕進一家小吃店。
“已經好了。”
“謝謝。對了,再給我一份炒麵吧。”阿芳接過雞湯,轉身坐下,焦急地等待著。她的臉上帶著幾分憔悴,頸間那條紅色的圍巾很是醒目,為她略添了些精神。
永其坐在一旁吃著東西。忽然,他看到她脖子上的紅圍巾,不禁一動。
“小姑娘,你這條圍巾是在哪兒買的?”望著這條熟悉的圍巾,永其顯得有點疑惑,禁不住上前問道。
“這不是買的,這是我媽媽以前的東西。”
“你媽媽姓韓,對嗎?”
“你怎麽知道?”阿芳很是驚奇。
“我是你媽媽的老朋友。”
“是嗎?我怎麽沒聽我爸媽提起過?”
“我已經離開這兒很久了,要不是這條紅圍巾,我還真不知道你就是他們的女兒!”
“這條紅圍巾有什麽故事嗎?”阿芳好奇地望著他。
永其陷入了無限的回憶中——
“在七十年代初,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下鄉的時候被分到同一個兵團,他們幾乎是一見如故,接著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感情。可是當時那個年代不像今天,戀愛是不被允許的,所以他們隻能在晚上偷偷摸摸地出來相見。那是一個下雪天,女孩為了趕來和男孩相會,隻穿著單衣就跑了出來,結果得了一場重病。事後男孩十分自責,他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這個女孩,所以他傾盡所能,在趕集的時候為那個女孩買了這條紅圍巾。”
“後來呢?”阿芳饒有興趣地問道。
“後來,沒有後來。愛情永遠是一刹那的東西,過了之後,人還是要回到現實。一九七八年恢複高考,男孩考上了大學,當時女孩已經二十四歲了,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所以,她嫁給了同一個生產隊的知青,一個一直喜歡她的一個男人。他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他能帶給她平凡的生活,接下來的故事不用我說,你應該比我清楚……”
“那個女孩就是我媽媽?”
永其默默地點了點頭。
“而那個男孩就是你?”
“人生如霧亦如電,朝如青絲暮成雪呀!這個世上有很多的事情說不清楚!”永其沒有正麵回答,很是感慨。
“小姐,你的麵好了。總共是十二塊。”正說著,老板打斷了他們。
“賬我來結。”永其正想搶著付賬,忽然發現錢包落在了車上,於是為難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沒關係,我們的賬一起結。”阿芳笑了笑,替他解了圍。
又是雨天,灰灰的天空。
彬彬失神地望著窗外。景物飛快地向後退著,顯得有些虛幻而模糊。
彬彬敷衍著玩著牌,心裏卻在想著秦芳。他不時地看看手機,等待著她的電話。
這一切,凱西默默地看在眼裏,心裏不禁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