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魯本哲爾（4）

有一天，他正坐在一棵橡樹的陰涼裏，夢想著他失去的公主，有時候大聲地哭喊著她的名字。這時他好像聽到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回答他，他跳了起來，左顧右盼，但是他沒能看到一個人，他打定主意一定是他弄錯了。當又一次聽到同樣的聲音呼喚他時，他猛然抬起頭來，看到了一隻正在小樹枝間來回跳躍的喜鵲。接著，拉迪博驚訝地聽到那隻鳥果真是在喊他的名字。

“可憐的多嘴鵲，”他說，“誰教會你說我的名字？這名字屬於一位不幸的凡人，現在他的願望就是希望大地張開，永遠地吞沒他和他的記憶。”

於是他抓起一塊大石頭，如果不是喜鵲在那一刻說出了公主的名字的話，恐怕石頭早就砸了過去。

這太令人意外了，聽到這話王子的胳膊無助地垂了下來，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但是，樹上的喜鵲就像他的其他家庭成員一樣，除非能夠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否則是不會開心的。它開始重複公主教給它的話，一旦弄明白了它的來意，拉迪博王子的心裏充滿了歡樂。他所有的憂傷和苦惱轉眼間都消失了，他急切地盤問這位受歡迎的信使有關公主命運的消息。

但是，喜鵲也隻知道公主教給它的那些內容，因此很快它就扇扇翅膀飛走了。王子急忙趕回他的城堡，召集了一隊騎兵，不論遭遇到什麽情況，他們都勇敢無畏。

與此同時，公主正在巧妙地實施她的逃跑計劃。她不再冰冷而漠然地對待地仙。實際上，她的眼睛裏流露出的神色慫恿他希望或許有一天她會報答他的愛意，這個想法讓她感到非常高興。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她打扮成一位新娘出現了，穿著奇妙的袍子和佩戴著珠寶，這些都是多情的地仙為她準備的。她的金色頭發上是香桃木花編織的發飾和花冠，平滑的麵紗上綴滿了寶石。穿著這些盛大的服裝，她到大平台上去見地仙。

“最可愛的少女，”他結結巴巴地說，在她麵前深鞠一躬，“讓我看看你深情的眼睛，我從你的眼睛中看出來你不再拒絕我的愛，而是會讓我成為陽光下最最快樂的人。”

這樣說著話，他就要掀開她的麵紗了，但是公主把麵紗拉得更緊了。

“你的癡情征服了我，”她說，“我不能再違背你的意願。但是相信我的話，請容許這麵紗仍然遮蓋我的羞怯和眼淚。”

“為什麽流眼淚，親愛的人？”地仙焦急地大聲問道，“你的每一顆眼淚都像一滴融化了的金子落在我的心上。盡管我非常渴望得到你的愛情，我可不要你做出任何犧牲。”

“啊！”虛偽的公主大聲說，“為什麽你要誤會我的眼淚呢？我的心被你的溫柔感動了，可是我感到很害怕。一個妻子不可能總是漂亮迷人，而你永遠都不會改變，凡人的美麗就像一朵會凋謝的花。我怎麽能夠確信你會永遠像現在這樣鍾情和可愛呢？”

“向我要證明吧，甜心，”他說，“考驗我的馴服和耐心吧，通過考驗你就能夠判斷我永遠不變的愛情了。”

“就算是這樣吧，”狡猾的少女回答說，“那麽給我一個證據，證明你的仁慈。去吧，到那邊的草地裏去數一數蘿卜，我的婚禮千萬不能缺少客人。他們也要給我提供伴娘。但是要當心，以免你欺騙我，不要漏掉一根蘿卜。這將是對你是否真心對待我的考驗。”

盡管地仙一刻也不願意看不到他美麗的新娘，他還是立刻聽從了她的命令，急忙趕去做他的工作。他像一隻蚱蜢一樣靈活地在蘿卜中間跳躍著，很快就全部數完了；但是，為了非常確定他沒有數錯，他認為他要重新數一遍。這一次，令他非常惱怒的是，和上次的數字不一樣；於是他又把它們數了第三遍，但是現在數字和前兩次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這一點兒幾乎不難想象得到，因為他心中充滿了公主漂亮的相貌和甜蜜的話語。

至於那位少女呢，被她蒙騙的愛人剛一走出她的視線，她就開始準備逃跑。她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藏了一根新鮮的上等蘿卜。她把蘿卜變成了一匹勇猛的駿馬，全副的馬鞍和籠頭。她跳上馬背，飛快地翻山越穀，來到了霍尼山穀，撲進了她深愛的拉迪博王子的懷抱中。

與此同時，辛勤勞作的地仙一遍又一遍地做著他的工作，直到他腰酸背痛，頭昏眼花，再也算不清了；但是，當他感覺到對田裏蘿卜的確切數目，大小蘿卜統統在內，比較有把握的時候，他急忙趕回去，急著要向他的愛人證明他將是一位多麽令人愉快的、溫順的丈夫。當穿過長滿青苔的草地、回到他離開她的地方時，他對自己感到非常滿意。但是，哎呀！她不再在那兒了。

他搜遍了每一處灌木叢和小路，查看了每棵樹的背後，盯著每一個池塘看，但是都沒有成功；然後，他急忙進了宮殿，從一個房間衝到另一個房間，瞧遍了每一個洞口和角落，呼喊著她的名字；但是隻有大理石客廳的回聲回應他——既沒有公主的聲音，也沒有腳步聲。

然後，他開始意識到事情的苗頭不對了，扔掉了礙手礙腳的人形，他飛快地出了宮殿，飛到了高空中，看到了逃亡中的公主正在很遠的地方，那匹飛快的馬帶著她正穿過他的領土邊界。

盛怒的地仙狂暴地把兩塊巨大的烏雲扔到一起，把一個霹靂閃電拋向正在逃跑的少女，劈開了矗立在那兒一千多年的岩石路障。但是他的憤怒徒勞無益，雷雲融化成了柔和的薄霧。他絕望地到處飛了一會兒後，向四麵的風哀歎自己的悲傷命運，傷心地回到了宮殿。他偷偷地又一次走遍了每個房間，不住聲地歎息和痛哭。他穿過了花園，對於他來說，花園已經失去了它們的美麗。看到公主留在小路的金沙上的腳印，他又開始傷心起來。一切都是荒涼的、空洞的和傷感的；被拋棄的地仙下定決心不再和人有任何瓜葛了，他發現人都是非常虛偽的生物。

於是，他在地上跺了三下腳，魔宮，還有宮裏的所有財寶，都消失在了空寂之中，他曾把它們從空寂中召來，地仙又一次逃回到了他地下王國的深處。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拉迪博王子正和他的愛人逃往一個安全的地方。帶著炫耀和勝利的喜悅，他把可愛的公主送到了她的父王身邊，他們立即就成了親。他帶著她回到了自己的城堡。

但是在她去世很久以後，她的孩子們也去世後，在冬天的夜晚，當村民們坐著雕刻木頭的時候，他們就會講述她在地下被囚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