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是夜晚了。一個漂亮的女仆帶來口令說主人要見我。我爬上寬寬的大理石台階,穿過接待室和一個裝修得豪華的大客廳,來到臥室前。我輕輕地敲門,生怕驚擾這四周奢華的擺設。結果沒有人回應,我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我有種站在偉大的凱瑟琳大帝門前的感覺,仿佛她隨時都可能會出來,穿著那由紅色絲帶裝飾著**胸部的綠色裘皮睡袍,還有那一頭撲著白色粉末的卷發。

我再次敲了敲門。旺達不耐煩地把門打開了。

“怎麽這麽遲?”她問道。

“我已經在門口了,可你沒有聽到敲門聲。”我膽怯地說。她將門關上,緊緊地抱住我。她將我領到她躺著的紅色錦緞沙發上。房間整個都是用紅色的錦緞布置的,牆紙、窗簾、門簾,床頭的遮布。一幅華美的參孫與黛利拉的油畫裝飾著天花板。

旺達穿著誘人的睡衣迎接我。白色的綢緞睡袍優雅迷人地在她絕好的身材上搖曳,手臂與胸部在帶著綠色天鵝絨邊的黑色貂皮外套中若隱若現。她那紅頭發用鑲著黑寶石的頭繩半紮著,從後背一直散落到臀部。

“穿裘皮的維納斯……”我喃喃自語,這時,她將我按到她的胸部上,像是要用吻令我窒息一樣。我不用再說什麽、想什麽,隻是沉醉在這一片難以想象的幸福海洋中。

“你還愛著我嗎?”她問道,眼神裏閃爍著嫵媚嬌柔。

“你說呢!”我大叫。

“你還記得你的誓言嗎,”她帶著誘人的笑容繼續講下去,“現在萬事俱備,我要再鄭重地問你一次,你是否還願意做我的奴隸?”

“難道我還不是你的奴隸?”我驚訝地反問。

“你還沒有簽合同呢。”

“合同什麽合同?”

“噢,你看,你是想放棄吧,”她說道,“那麽好吧,我們忘了這事吧。”

“但是旺達,”我說,“你可知道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服侍你,做你的奴隸更幸福的事了。我願意受你掌控直到老去”

“當你說得如此慷慨激昂的時候,”她低聲說,“你看上去多麽地英俊啊!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愛你。而你想讓我統治你,對你嚴厲,對你殘酷。這我恐怕辦不到。”

“我可不這麽想,”我笑著回答道,“合同呢,在哪兒?”

“那麽,我想你已經明白了‘完全掌控在我手裏’意味著什麽,我已經起草了第二份合同,合同裏聲明你已經決定殺死自己。這樣,如果我願意,那麽我完全可以殺了你。”

“把兩份都給我。”

當我打開合同看的時候,旺達拿起了筆和墨水。然後她在我身邊坐下,雙手纏繞著我的脖子,注視著合同。

第一份合同寫著:

旺達·馮·杜娜耶夫人與塞弗林·馮·庫什彌斯基先生的合同

塞弗林·馮·庫什彌斯基自即日起解除與旺達·馮·杜娜耶的婚約關係,同時放棄作為她未婚夫的所有權利;相反地,他以作為一個男人和貴族的名譽起誓,他從今以後願意成為她的奴隸,直到她恢複他的自由為止。

作為旺達·馮·杜娜耶的奴隸,他更名為格列高,並無條件地滿足她所有的願望,遵守她所有的要求;他必須絕對服從主人,將她任何的善意都當作是額外的仁慈之舉。

旺達·馮·杜娜耶不僅可以懲罰她的奴隸,哪怕是隻有一小點的疏忽與過失,而且有權在自己一時興起之時或是為了消磨時間而虐待他。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在任何時候殺死他;簡而言之,塞弗林·馮·庫什彌斯基就是旺達·馮·杜娜耶的私有財產。

若旺達·馮·杜娜耶釋放他,恢複他的自由,那麽塞弗林·馮·庫什彌斯基同意忘記所有在他作為奴隸時所經曆和忍受的一切事情,並且保證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不考慮複仇或報複。

作為主人,旺達·馮·杜娜耶同意盡可能多的穿著裘皮大衣,尤其是當她殘酷地對待奴隸的時候。

合同下邊寫著日期。

第二份合同隻有簡短的幾個字。

在對多年的生活和幻想感到厭倦時,我自願結束我這毫無價值的生命。

當我看完時,仿佛被一種強烈的恐懼感揪住不放。現在還有時間,我還是可以放棄,但是瘋狂的激情和這個漂亮女人就靠在我肩膀上休息的場麵將我心裏的恐懼一掃而空。

“這一份你需要手抄一份,”旺達指著第二份合同說道,“這必須是你的筆跡,當然,那份合同就不必了。”

我很快就寫好那幾行要求我自殺的字,交給旺達。她看了看,笑著放在了桌上。

“現在你還有勇氣簽這份合同嗎?”她問我,斜著腦袋,笑得很詭異。

我拿起了筆。

“還是讓我先簽吧,”旺達說道,“你的手還在顫抖呢,你還在擔心這些幸福不是屬於你的嗎?”

她拿起合同和筆。當我的內心還在掙紮的時候,我抬頭往上看了片刻。對我來說,這幅在天花板上的油畫,就像是許多意大利和荷蘭學校裏的油畫一樣,完全不符合曆史事實,但是這個非曆史的現象對我卻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影響。黛利拉,這個奢侈享樂的女人,有著一頭紅色熱情的頭發,她躺在紅色沙發上,裹在黑色的裘皮鬥篷中,衣服半敞著。彎著腰對被菲利斯人打敗並捆綁起來的參孫微笑著。她那嘲諷著賣弄風情的笑聲裏充滿著惡毒與殘酷。她的眼睛,半閉著,迎著參孫的目光。在他看她最後一眼的時候,還是無比地愛著她。但是他的敵人已經跪在了他的胸口上,拿著火紅的烙鐵去刺瞎他的眼睛。

“那麽現在”旺達說,“你在想些什麽呢,是什麽困擾了你?親愛的,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嗎,就算在你簽了合同以後,所有一切也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

我看了一眼那份合同。她的名字是用粗體字寫的。我再一次看著她那雙具有魔力的眼睛,然後拿起筆,飛快地簽下了合同。

“你在顫抖,”旺達冷靜地說,“我能幫你什麽嗎?”

她輕輕地舉起我的手寫字,我的名字就出現在第二份合同的下邊。旺達又看了看這兩份合同,然後將它們鎖在沙發邊上的桌子裏。

“那麽現在,交出你的護照和錢。”

我拿出錢包交給她。她檢查完,點了點頭,將錢包和合同放在一起。而我,我跪在她麵前,頭靠著她的胸,沉醉在甜蜜之中。

突然,她用腳把我踢開,跳起來,拉了鈴繩。三個年輕苗條的非洲女傭應聲走了進來,她們像烏木一樣黑,從頭到腳穿著紅色的綢緞,每個人手裏拿著一條繩子。

突然我意識到我的位置,正想要起身。旺達驕傲地直立在我的麵前,她那漂亮但冷冰冰的臉,嚴肅認真的眉毛,輕視的眼神,轉向了我。她像個女主人般地站在我麵前,比劃手勢下了個命令,在我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前,非洲女傭就已經將我按到地上,綁好我的手和腳。我的手臂被綁在背後,就像是一個即將被處決的人一樣,我幾乎不能動彈。

“給我條鞭子,海蒂,”旺達異常冷靜地命令道。

那個非洲女傭跪著將鞭子遞給主人。

“那麽,現在把我沉重的裘皮脫了,”她繼續說下去,“它們妨礙我了。”

女傭遵從了。

“把短外套拿過來!”旺達命令道。

海蒂快速將她那放在床上的帶貂皮邊的短外套拿了過來,旺達用無以比擬的優雅方式穿上了它。

“現在將他綁在柱子上!”

女傭們將我抬起,用一條粗繩子捆住我的身體,綁在一根支撐著這寬大的意大利床的柱子上。

然後,她們突然間消失了,好像被大地吞沒一般。

旺達飛快地靠近我。白色的綢緞長袍在她身後搖曳,仿佛是銀子,又仿佛是月光。她的頭發仿佛發出了火焰燃燒那白色的貂皮外套時的光芒。她站在我的麵前,左手緊緊地扶住臀部,右手握著鞭子,突然笑了起來。

“現在,我們之間的遊戲已經結束了,”她冷冷地說,“從現在開始,一切都絕非玩笑。你這個傻瓜,我嘲笑你,看不起你。你荒謬的迷戀將你自己淪為我這個淺薄的反複無常的女人的玩物。你不再是我愛的男人了,而隻是我的奴隸,你的生死在於我的一念之間。

“你該了解我的!”

“首先,你該好好嚐嚐鞭子的滋味了,盡管你並沒有做什麽壞事,但這樣你會知道如果你做事笨拙、不順從或者不聽管教的話,你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她帶著野性的優雅,將貂皮邊的袖子往上卷,然後抽打我的背。

我退縮著,因為這鞭子仿佛是把刀子割進我的肉裏。

“怎麽樣?你喜歡這樣嗎?”她大叫著。

我沉默不語。

“你等著,你會像狗一樣在我的鞭子下哀號求饒的,”她邊威脅我,邊又開始鞭打我。

鞭子飛速地落在身上,一下一下緊接著,落在我的背上,手臂上,脖子上。我咬緊牙關忍著不叫出來。然後她鞭打我的臉,溫熱的血順著往下流。她卻還是笑著繼續鞭打我。

“直到現在我才了解你,”她大叫,“有個男人愛我的男人你還愛我嗎?完全地掌控在自己的手裏,真是一種享受。噢!不!我還沒將你撕成碎片呢,每抽打你一下,我就變得更加快樂些。你像條蟲一樣扭曲著,尖叫著,哀嚎著!你將會發現我一點也不仁慈!”

最後,她終於累了。

她將鞭子扔在一邊,倒在沙發上,按鈴。

女傭走了進來。

“給他鬆綁!”

當她們鬆開繩子時,我像個木墩一樣倒在地板上。這些黑人女仆咧嘴笑了起來,露出白色的牙齒。

“鬆開他的腳。”

她們照做了,可是我站不起來。

“過來,格列高。”

我靠近這漂亮的女人。對我來說,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誘人過,盡管她那麽冷酷、那麽輕視我。

“再近一步,”旺達命令道,“跪下,親吻我的腳。”

她從白色綢緞長袍邊緣伸出腳,而我,這個超感覺論的傻瓜,將雙唇印在她的腳上。

“接下來的一整個月中都不準見我,格列高,”她嚴肅地說,“對你來說我就是個陌生人,這樣你會對我們之間新的關係更容易適應些。同時你必須在花園裏工作,等待我的命令。現在你去吧,奴隸!”

一個月就這麽過去了,單調的規律,沉重的工作,憂鬱悲傷的思念,思念著她,這個令我承受這一切痛苦的女人。

我被安排在一個園丁手下幹活,幫他修剪樹枝,清除籬笆,移栽花叢,整修花床,清掃沙礫路麵。和他吃一樣的粗劣的飯菜,睡同樣的小破屋,早起晚睡。我能不時地聽見我的女主人在享受著生活,被一群仰慕者包圍著。有一次我甚至在花園裏都聽到了她歡樂****的笑聲。

我覺得自己很傻。這是我現在的生活所導致的,還是我原來就是這樣?這一個月的期限到後天為止就結束了。她會對我做些什麽,或者她已經忘了我,將我丟在這兒修剪樹枝,整理花叢,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一張紙條。

命令奴隸格列高來為我服務。

旺達·杜娜耶

第二天早晨,我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掀開緞麵窗簾,走進我的女神的臥室。這裏仍然處在一片令人愉悅的幽暗之中。

“是你嗎,格列高?”她問道,我跪在火爐前生火,聽到所愛的人的聲音,我渾身顫抖。我看不見她,她躺在窗簾後麵那帶著四根立柱的帳幔床上。

“是的,主人。”我回答。

“現在幾點了?”

“剛過九點。”

“給我早餐。”

我快速地取過來,然後端著盤子跪在她床前。

“這是您的早餐,主人。”

旺達將窗簾拉到後麵,當我第一眼看到她發絲散落著,靠在枕頭上時,我就感覺到很奇怪,她對我來說就像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一個漂亮的女人,但是原先柔和的線條不見了,現在的臉色很差,看起來是一幅疲憊、縱欲過度的樣子。

難道這僅僅是因為我之前沒有注意到嗎?

她綠色的眼睛看著我,眼神裏好奇的成分多於威脅,或者可以說是可憐。她懶懶地將搭在肩膀上的黑色裘皮睡袍拉開。

這一刻,她非常迷人,簡直令人瘋狂,我感到我的血液衝到頭上和心上。我手上的盤子都開始顫抖了。她注意到了,拿起了放在梳妝台上的鞭子。

“你這可惡的奴隸。”她皺著眉頭說道。

我忙低頭看著地板,穩穩地握住手中的盤子。她邊吃早餐,邊打嗬欠,將嬌貴的四肢伸進華麗的裘皮中去。

她按鈴,我走了進去。

“將這封信交給柯西尼王子。”

我趕到市中心,將信交給了王子。王子是個年輕的帥小夥,有雙充滿活力的黑眼睛。我懷著嫉妒的心,將他的回話帶給旺達。

“你怎麽了?”她居心叵測地問道,“你看上去臉色蒼白。”

“沒事,主人,我隻是走太快了。”

吃午飯的時候,王子來到她身邊,我被要求站在一旁伺候他們倆。他們互相開著玩笑,我對他們來說仿佛是不存在的。有那麽一下,我簡直受不了了。在給王子倒紅酒的時候,我故意讓酒溢出來,灑在桌布上,還有她的長袍上。

“太可惡了!”旺達大叫著,扇了我一耳光。王子大笑,她也大笑,而我,感到血直衝到臉上,火辣火辣的。

午餐過後,她要駕車到卡希納公園。她自己趕著一輛小馬車,拉車的是一頭棕色的英國小馬。我坐在後麵,看著她如何賣弄風情,當每一個紳士向她鞠躬打招呼時,她都**地微笑點頭。

當我扶著她下馬車時,她輕輕地靠在我手上,這樣的碰觸令我像是觸電了一般。她真是個魅力無窮的女人,我比之前更愛她了。

晚上6點吃晚飯的時候,她邀請了一群男男女女。我伺候著,但這次我沒有再將酒灑在桌布上了。

一個巴掌實際上比十句教訓的話更來得有效。它能讓你更快地明白,特別是當這個巴掌來自於一個女人之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