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

之後的兩年,我都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麽過來的。那以後,秦定然辭掉輔導員老師的職位,像是再次消失在我的生活裏。暑假寒假回家,我都見不到他,小嬸說他有經常回來,隻是我在家的時候他反而不回來了。

他偶爾會在晚上打電話給我,我躺在床上想跟他聊久一些,他總是立刻結束話題打算掛掉電話,我隻能訥訥地跟他說拜拜。

蒹葭爬上我的床,擠上來摸我的額頭,說:“小蔥,你不舒服嗎?”

我握著手機搖頭,悶聲:“今晚去哪玩?”今天是周六,按以前的慣例蘇星是要喊我們一起出去玩的。

蒹葭不安地低頭望著自己的手,吞吞吐吐:“呃,你、你今晚不是有事的嗎?”

大學兩年,我也懂得察言觀色了,見蒹葭的樣子大概猜得到一些,想必蘇星跟她想兩個人去玩,沒有把我放在計劃內。我笑了笑,說:“好啦,你們想兩個人去約會就直接告訴我,我很自覺,不會去做電燈泡的。玩得開心!蘇星這個小夥子挺靠譜的,你要好好把握機會!”

蒹葭惴惴不安:“小蔥,其實……”

我說:“好啦,今晚我是有點事,我要把活動的策劃方案做出來,過幾天就要上交到院裏麵了。”

周六晚學生會辦公樓根本沒什麽人,我開著電腦做完了策劃,幹脆把下個星期要交的統計表一並做了。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還怪恐怖的。我定了定神,問:“誰啊?”

“黃攬。”

打開門,我嘻嘻一笑:“會長大人怎麽有空跑來這兒?又是哪個美人不識好歹放您鴿子?”

據說我們的學生會會長比較悲劇,跟美女約會老是被放鴿子,後來有人跑去研究其中緣由,才發現團委那邊有人跟會長大人做對,就喜歡弄得黃攬約會不成,也據說會長大人的對頭是個女生。

黃攬說:“我該問你呢,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在樓下見燈亮著,我就上來看看,我還說是誰,小蔥啊,不用這麽拚命,都快11點了。”

我伸了個懶腰,說:“過幾天不是要交活動策劃方案麽,這就走了。”

“唉,真是沒法比啊。別的姑娘誰不是忙著化妝戀愛,就你一心撲在學生會工作上,連我這個會長都自歎不如。”

我關了電腦,站起來,繼續嬉笑:“主要原因是咱長相欠佳,隻好把精力轉化到其他地方,免得隻顧黯然神傷,浪費青春。”

黃攬哥倆好地拍拍我的肩膀,擠眉弄眼:“給你介紹個帥哥?上次聚會你也見過的,人家跟我打聽你來著,誰敢說我們小蔥姑娘不漂亮,往死裏揍。”

我說:“多謝多謝,還是算了,我真沒有那個想法,我不想談戀愛的。”

他嘖嘖兩聲,不讚同:“不戀愛的大學生活是不完整的,真不考慮考慮?”

我搖頭:“別再給我灌輸大道理啊,連我都去風花雪月了,學生會一堆工作,誰來給您老賣命?”

“唉,頭痛頭痛。”

我也頭痛,我覺得我幹脆去做尼姑算了。先是駱致遠的事情給我帶來了一陣打擊,之後我跟秦定然又鬧僵了,蘇星這個哥們也有了蒹葭。我真是悲催淒慘自作孽,秦定然也不要我了,寧願離我遠遠的,放長假也不給我見上一麵。

女生宿舍樓底站了個男生,背影跟蘇星有點像,我搖搖頭,應該不是他,這會兒蘇星應該還跟蒹葭在一塊兒吧。

誰知道這人真的是蘇星,他看見了我,從陰影裏麵走出來。

“小蔥,昨天不是說好一起去的嗎?今晚你去哪兒了?”

我示意他一起走一段路,這附近風景好,散步的情侶還挺多。我醞釀了一會兒,說:“你跟蒹葭兩個人不是挺好的嘛,我就不攙和了。其實女生都挺小心眼的,不喜歡自己男朋友跟其他女生走太近。雖然我都認識你們兩個,可到底還是不好往你們的兩人世界摻一腳。”

我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他的回話。風吹皺湖麵,旁邊的幾棵柳樹晃著枝條,蘇星突然停下來,盯著湖麵說:“那你呢?”

我哈哈兩聲,說道:“我很好啊。雖然一直講我們是兄弟,可你的老婆也不可能是我老婆啊,有些事情要回避的嘛,我懂的我懂的!所以就算以後你們打算兩個人去約會,也不用顧忌我,盡管去玩。”雖然別人總講男女之間沒有純碎的友誼,男人口頭上說跟你是哥們,實際上還是想泡你,隻是打算用長期作戰的方式。而蘇星跟我確確實實是生不出什麽曖昧來的,要能滋生點什麽,早八百年前我們就可以搞上一腿了。

蘇星說:“自從秦老師走以後,你就怪怪的。都2年了吧,唉,好像在他麵前,你的臉上才會出現不一樣的神采。秦老師現在在哪?如果想他的話就去找他啊。”

我踢了踢腳邊的石頭,說:“蘇猩猩,問你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個妹妹,然後你挺喜歡她的,你會想用婚姻的形式跟她一輩子在一起嗎?”

蘇星眼皮一跳,他抬手撫了撫眼角,然後想到什麽一樣麵色變了幾變。他不回答我的話,反問:“你喜歡秦老師?這種事情不僅僅關係到兩個人,還有家庭。原來如此,難怪了,我說呢,以前就感覺你們兩個不對勁。”

我說:“這樣算亂*倫嗎?”

說來說去,我還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這道坎。那個時候是以為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在一起生活,天天見麵,不談男女情愛,不會有分手,可是這兩年我是根本見不到他。見不到了又會想念,秦定然也會想我嗎?

蘇星語氣嚴肅:“你們是堂兄妹,肯定算的啊,這事很嚴重,小蔥,你得想清楚。”

我訥訥:“我跟秦定然沒有血緣關係的。他是我小叔的養子。”

蘇星像是我生命裏一個微妙的存在,跟他一起從高中走上來,他了解我的曾經。跟秦定然的事情我是第一次開口跟別人提起,我不知道為什麽想聽蘇星的意見,可能是我希望能夠從他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得到勇氣。

已經過去兩年,我總是無法忘記他凶狠的吻以及他近似懇求的語氣。明明現在這樣的結果應該是我想要的,有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擾,麵對界限格外小心翼翼,問一問彼此的近況,我也不再跟他鬧脾氣。可是內心無法填補的巨大空虛總是令我想要衝動地告訴他,我想見他,我想要的並不是這樣,錯了,都錯了。撫摸著唇瓣的時候我甚至會想念他的吻。如果兩年前我們好好地談一談,而不是毫無章法地以自己的意願行事,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蘇星的話把我喚回神:“唉?既然都沒有血緣關係了,那就不叫亂*倫啊。可以在一起的嘛,那現在是什麽回事?”

我苦了臉:“我不知道。這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當初的那些亂*倫的羞恥感跟兩年見不到他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麽。可是那時候難道要我說,就算有亂*倫的羞恥感也一樣要在一起嗎?

足夠漫長的這兩年,讓我想明白我需要什麽。我想自己是喜歡他的,可是都過去兩年了,秦定然改變心意了嗎?

兩年來不肯見我一麵,這不是把我往死胡同裏逼嗎?

他到底是打算放棄我了還是逼我回頭?要是見到他,我肯定要先狠狠地踩他幾腳。

我想見他,這一次不管他要求什麽,我都願意答應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的。

沒想到機會很快到來。周六下午,跟學生會的人去一家公司見一個我們學校畢業出去的師兄。隔壁辦公室裏一直在開會,我們幾個人坐在會客廳裏等待會議結束。

幾個人裏隻有我一個女生,想找個人一起去上廁所都不行,隻好自己出去轉轉,問一問別人廁所在哪兒。

路過某間裝著玻璃門的會議室,我鬼使神差地望過去一眼,當場傻掉。裏麵那個男人是秦定然嗎?

他低著頭在看膝上的文件,側臉如以往般英俊,像雕刻出來的人似的,隔著玻璃門,他顯得有些不真實,一度讓我覺得這是幻覺。刺眼的是他旁邊的女人將手搭在他的肩膀,動作親昵地摟了摟他。我呆呆地盯著他們望,這個女人不算年輕,貌似有一定年紀了,秦定然根本沒有抗拒她的親昵行為,他、他他他被人包養了?

我腦袋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此,這實在令我無法接受。

“唉,請問你有什麽事?”

我把視線轉向旁邊冒出來的陌生人,訥訥地答:“呃,沒,我找洗手間。”

玻璃門內的他看過來了,我有一種立刻跑掉消失的衝動,就像偷窺到他的大秘密,並且這個秘密令我無地自容。

“洗手間就在前麵,我正好也要過去,走吧,跟著我。”

我說:“呃,好,謝謝。”

可能那裏麵的人不是秦定然呢,我自欺欺人地想。出了洗手間,經過那扇玻璃門,我又忍不住地望過去,可裏麵的人已經不見了。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我掏出來,看到上麵的名字心裏猛地一跳,猶豫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接了電話。

“小蔥,是你嗎?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