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千年往事

譚嘯風聽了方雲暉頗為不屑的口氣,感到奇怪地問道:“我怎麽聽你的語氣,似乎可以大概猜到那時候是誰要劫殺你似的呢?”

方雲暉攤開了兩手:“道理是顯而易見的,這些人要殺的一定是‘聖者’。主要是因為所謂聖者被預測成可以助華洲大陸一統,即便並沒有說聖者是華州統一之後的王者,可是我猜咱們的皇帝陛下對這個統一當然會頗為忌憚。再有就是,華洲大陸統一,嘿嘿,那樣的話狄蒙人不一定會滅種亡族了不成?咱們還是不談這個事情了,還是繼續說你的經曆吧,你僅僅由於教宗命令你裝神弄鬼偽裝聖者而感到有罪惡感,因此就破門出教反出了聖殿嗎?”

“當然不會隻因為這一件事那麽簡單。假如說聖殿欺神騙鬼這件事不過隻使我對以前這麽多年來從小深信不疑的聖殿起了不小的疑心的話,那麽在一個不為人所知的聖殿密道之中,還隱藏著一個非常令人發指的秘密,這使我為聖殿的所作所為感到極度地羞恥。”神武者說到這裏忽然情緒開始激動,緊握著的兩個拳頭都開始了不由自主因憤怒而造成的抖動。

“聖殿為使我可以更深一層地了解聖殿的種種隱秘規則和行事手法,我被要求經過了一個長長的密道,在聖殿的一個極為隱蔽的淨室內當中悟道很多周天,至少要花費上七七四十九天。在這些日子裏麵,我竟然在這個地方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其中一個隱藏著的法術陣,了解了大約千年以前聖殿發生的慘絕人寰的大事。”

“約有一千年之前,聖殿當中曾經有一位實力極高而又非常年輕的神法師,他雖然跟我所走的路武法殊途,可大概的經曆卻有極為相似之處。聖殿也是無法找到那個重生的聖者,而由於他的天賦有異於常人,所以選中了他做與我一樣的事情。這個當時年紀尚輕的神法師的心情跟我當年差不多,對聖殿有著極度的忠誠和崇拜,於是就奉命於當時聖殿的教宗。從我所能了解到的情形分析,他當對聖殿的狂熱跟我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非常樂於甘心在這個欺瞞世人的騙局裏充當一個招牌幌子的角色。”

“可是一直到了很久之後,”說到這裏,譚嘯風竟然嘲弄地笑了起來,神色非常之古怪,帶著一絲悲慘的神色,“他出身的身世跟我就大不相同了,我自幼就是個孤苦伶仃的孤兒,他卻有著一個完整的、信奉聖殿的家。聖殿為了讓世人相信這個人從一降生下來就是聖者重生,隱瞞所有的事實真相,居然瞞過了他,秘密地派遣出了大批的神武者,把他的家人親眷以及所有他自小所認識的人,整整一個村子數百條人命都給殺戮殆盡!”

“幾百人被殺戮殆盡!”方雲暉的眼珠子馬上因為驚恐而瞪得圓溜溜地。就算是對聖殿這種帶有明顯宗教痕跡的組織向來沒有過任何好感,他也實在是想象不到,嘴裏聲稱是澤被蒼生、代表大周女神為華州大陸護法伏魔、趨吉避凶的聖殿,居然能夠做出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情來!

“沒錯,就是殺戮殆盡!所以那個年輕的神法師在得知了這樣痛心疾首的深仇大恨之後,毫不猶豫地走上了反叛之路。”

方雲暉沉默了,還什麽反叛,要是有人把我親戚朋友都給殺光了,何止是反叛這麽簡單?如果是我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殺掉當時的教宗報仇,不,如果能力足夠,這幫神棍老子見一個殺一個!

“這位年輕的神法師當時隻身逃出了聖殿,天地雖寬,可沒有分毫的立錐之地”譚嘯風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情形跟當年的神法師相差並不太多,因此不願對這個問題深入描述,“後來在江湖上奔波許久,被聖殿追殺得九死一生的時候,他終於投靠了法術組織,法術組織經過慎重地考慮,最終選擇接納了他。”

“哦?”方雲暉在法術學校畢業,法術組織的各種情形他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即便組織裏老而成精的那些家夥多半看聖殿的神棍們嗤之以鼻,可似乎也並不會冒上這麽大的風險招降納叛,收留身份如此重要的一個叛逃者。

“法術組織當然也並非沒有好處,這個年輕的神法師把自己掌握的好幾種威力巨大的神法術送給了法術組織作為酬答,組織經過改頭換麵之後,把那些神法術變成了聖光係的法術,外表和咒語雖然頗有不同,但骨子裏卻是幾乎一模一樣的。”

方雲暉這才點了點頭。這可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這種事情才符合世事常理,沒好處白擔風險的事情,隻有傻子才會去做呢,何況是法術組織這樣一個龐大的集團?

“可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是,神術師在逃離聖殿的那一刻,因為怨懟極深,他丟下了自己的聖殿金圖騰。他進了法術組織之後,閉門不出,從來不離開組織的總舵半步,聖殿忌憚法術組織的厲害,幾經交涉未果,也就沒了辦法。可僅僅由於這丟下了的金圖騰,聖殿不分晝夜地施放惡法來折磨他的魂魄。不過這個神法師也是華洲大陸上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他運用自己所知的聖壇神法術和法術組織的法術,兩者相互啟發,竟然建立出了一個法術界和聖殿以前從來都沒有想象過的法術派係。”

“逃離聖殿四十一年之後,當年這位已經六十多歲的神法術師,為了索回或者毀掉當年自己的金圖騰,孤身一人來到了京師的聖殿,公開宣稱找聖殿教宗決鬥。”

“公開挑戰聖殿與教宗決鬥?”方雲暉驚訝得嘴都閉不上了,聖殿的教宗,是數以千萬計的信徒心中最為崇拜的領袖。在這個神道和王權一同存在的帝國當中,教宗就是整個帝國裏麵神權的最高人物,地位能夠與帝國皇帝相提並論,方玉輝感覺聖殿在老百姓當中的地位和威信,還要高於帝國皇帝。並且,教宗是大周女神在人世中的代表者,一貫號稱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強大而神秘力量。公開決戰教宗?這麽幹無異於自殺姑且不論,還有,這是一種對神道的侮辱,對神的侮辱!方雲暉好像眼前出現了當年那個神法師,陰沉著已經滄桑老邁的麵孔,白衣如雪,在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目光裏,在京師聖殿的大堂前拾階而上。每一個腳步落地,都踏著寧死不屈的錚錚鐵骨,每踏上一級台階,都包含著對聖殿無窮的痛恨和恥笑

“後來這場驚世駭俗的大戰是什麽結果?”方雲暉震撼了,非常明顯的是,傲骨一身的神武者斷然不會、也根本沒有必要來編造這樣一個謊言來騙自己的。

“我不知道最終的結果,”譚嘯風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了解到的情況也就僅此而已。關於事情的最終結果,我想在聖殿之中不會有這樣的典籍記載,千年之後更加不會有人知道,但就有叛教者打上門來找教宗決鬥這事情本身,對於聖殿來說都是一種難以忍受的奇恥大辱。更何況,打著神光普照的旗號殺掉數百個無辜百姓,又用邪法禁錮因親人無辜喪命而出逃的當事人魂魄,這種事情無論如何聖殿都是羞於啟齒的。”

“既然沒有什麽流傳下來,你所說的這些事情又是從何得知的呢?”方雲暉覺得非常奇怪,對於聖殿來說,這種近乎是高度機密的掌故雖然可能在聖殿教宗上下任之間口頭傳述,卻絕對不可能讓譚嘯風這個眼下的當事人知道一絲一毫跟這故事相關的信息。

譚嘯風的目光朝手裏拿著的黑寶石戒指看了看:“是密室當中隱藏著的那個法術陣告訴我的。那個法術陣要在密室之中的人孤身麵壁超過二七一十四天,才可以出現。可是聖殿的人,包括教宗在內的所有人,可能從來都沒有單獨在這間密室裏停留過這麽長的時間。因此,他們壓根就不知道世間還有這個法術陣,時隔千年之後,我卻剛剛好那麽湊巧地滿足了法陣重現的條件。也可能,這個法術陣就是有選擇性地留給那人後世有相同命運的人。你所問的那場關於決戰教宗的輸贏結果,神法師既然可以在聖殿的密室裏麵施展了這個法術陣被千年之後的我所發現,我估計,有可能他當年被困聖殿,教宗卻無法用任何力量使他形神俱滅。這件事情最終的結果我們現在無從得知,可是那枚金圖騰,最後還是被神法師親手給毀掉了的。換句話說,他最終脫離了魂魄世世代代被聖殿的邪法禁錮的命運,哪怕是最終殞命神殿,卻也是一場暢快淋漓的解脫。”

方雲暉對這件事情表現出了非常高的興致,特別是對那個敢於公然決鬥聖殿教宗的人。即便他是聖殿的死對頭,可如果不是身負驚世駭俗的絕藝,想來也斷然不會不自量力到公然打到聖殿的門前:“這樣啊,你知道這麽多,一定也知道一千年前那個年輕的神法師的名字叫什麽的吧?”

譚嘯風拿著戒指的手高高地舉了起來,雙目之中放出了無比崇拜的神色,他壓低了聲音說:“你曾經是法術學校的門徒,那麽應該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了。他,就是雷係法術的開山鼻祖——文格淵!”

“文格淵!竟然是他!”方雲暉即便從譚嘯風和自己手執戒指的類似點上大致地猜到了文格淵的身上,可在譚嘯風告訴自己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還是禁不住深深地被震撼了一下,“然則你知道的所有這些故事,都是從你手裏拿著的戒指裏閃現出來的法術留存幻影裏麵看來的?”

譚嘯風大感驚訝地點了點頭,非常奇怪地問方雲輝:“的確如此,可你又怎麽知道跟這戒指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