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木傀儡

蕭靖宇行進間腳尖與地輕輕一觸身體便如浮雲般輕飄飄往對方兩人飄去,身速似慢實快,兩個起落間已逾三十丈,從戰場邊緣衝進了中心。

他所過之處,劍光如電,劍風如雷,被劍光擦著的人如受雷擊,身體一震後就七竅流出紫血,瞬間喪命倒地。

而蕭靖宇本人衣衫飄動如隨風行,氣相軒朗如同十五夜月,躍動間足不染塵,寬大襟袖上更無一絲血跡。

急掠迎上的魔教高手看到這一幕,眼神不禁一縮,幾欲擇人而噬的洶洶氣勢被狠狠地打壓了下去,臉色變幻,瞬間已是換上一副極度警惕的表情。

他們雖然仍不曾掉頭就跑,卻也再沒有衝上來,反而在半路站下,擺了一個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合擊陣式,定定堵在蕭靖宇必經之路是。

蕭靖宇順手料理了二三十敵人後,也放慢了速度,他猶如陽春野遊一般閑適地漫步而來,站在麵前這兩個提刀的高手前約三丈處,微笑著打量一番對方的模樣和站位。

來人似是同胞兄弟,同是一對豹環眼、大刀眉,口闊齒黃如同血盆,眼神陰森,連臉頰上橫肉都有七分相似,至於個子什麽的更是看不出差別,唯一能讓外人清晰分辨出兩人不同的就是左邊那人缺失了半片的左耳。

而武功方麵,蕭靖宇看得分明,這兄弟倆內家氣息深遠純淨,渾身都散發著“生”的新鮮味道,就像春天來臨大地回春萬物萌發的感覺,這說明兩兄弟絕對都是先天初期的大高手,至於手上功夫則應在他們手中那柄厚背雪花樸刀上——這刀長約兩尺半,刀背厚一指餘,刀身略呈弧形,刀鋒閃爍著寒光,一團團雪花狀印記的遍布鋒刃兩麵,透出森森寒氣。

蕭靖宇旁若無人地將兩人上下打量個通透,嘴角還帶著微笑,這番做派令兄弟倆也摸不著頭腦,倆人麵麵相覷,雖有心聯手進擊殺死大敵,卻又對之前蕭靖宇的高超手段心生忌憚,猶猶豫豫不敢先行動手。

於是殺聲四起刀光劍影的戰場上,就奇詭地出現了這麽一塊相對平靜的地方,越發引人注意。

蕭靖宇看明白了情況,便笑著對麵前兩兄弟道:“念你倆這一身功夫來之不易,若肯投降,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

一個麵相約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對著兩位三四十歲的魔教大豪說這樣的話,不僅輕佻,更顯狂妄,所以這兄弟倆人馬上就被激怒了。

他二人大喝一聲,腳下踩著韻律相同的詭異步伐急衝過來,同時兩道雪亮刀光在空間中綻放,上掠頭頸胸,下襲腹腿腳,將蕭靖宇整個人都籠罩在森森刀氣中。

“自作孽不可活。”雪亮刀芒中傳出一句輕歎,緊接著令整個戰場驚悚的強大氣息轟然釋放,一道銀虹雪中起,直如星光落九天,兩兄弟施展出的鋪天蓋地的刀芒刹那間被碎成千百塊。

兩聲慘嘶後,使刀兩兄弟分拋而出,在空中便像受了如山大力擠壓一般,七竅哧哧噴血,一路拋一路噴,待摔落地麵時,兩個本算是上高大的人已經佝僂一團,身體就像縮水一大圈,方圓三丈之內鮮血鋪地,腥味刺鼻,情景極度駭人。

蕭靖宇施施然從血光中走出,仍是衣袂飄飄,點塵不染。

以他為中心,攻殺不斷地戰場漸漸安靜下來,不論是攻擊的魔教教眾還是防守的征南軍,人人都無比驚駭地朝蕭靖宇盯著,緩緩退後。

一人一劍,威勢如斯!

驀地,一聲尖哨響起,雜色衣服的魔教教眾呼啦一陣全部跑到一人身後,列成方陣,橫平豎直,尤如軍隊。

蕭靖宇目光投向那領頭人身上,眼睛頓時一亮。

“好一個雄壯漢子。”就算此人是征南軍大敵,蕭靖宇也暗中為此人喝一聲彩。

對方的確是一昂臧大漢,身高八尺,肩寬膀圓,背厚如山,一張“國字臉”將“俊、雄”二字全數包括在內,氣宇軒昂,如果不是身上穿著南蠻之服而是披一身八爪龍袍,說他是受難淪落草莽的王爺大概也有人會信。

此時,這先天中期的漢子臉色凝重卻絲毫不顯慌亂,他神情鎮定、呼吸自然,反而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一對眸子炯炯有神,緊緊盯著蕭靖宇。

“現在退去,我可慈悲放你們一條生路。”蕭靖宇笑著說,眼睛也隻看那豪雄漢子一人。

對方眉頭微緊不曾言語,他身後緊跟的幾人聞言卻大聲鼓噪起來,揮著兵器惡言相向。

蕭靖宇眼神一寒,抬手虛點兩指,嗤嗤兩聲後,喊得最響最毒的兩人短促痛嚎一聲仰麵就倒,眾人再看時,兩人腦後已經開了個拳頭大洞,白紅之物汩汩流出,竟已是氣絕了。

兩方可是遠隔著十餘丈!

這一手簡直比剛才殺那倆使刀兄弟時還使人震怖,無論敵我皆變了顏色,情不自禁地大大退了一步。

“閣下好俊的指上功夫。”那昂臧大漢眼神極度凝重,腳下微微挪了半步,手中刀也提了起來,整個人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將身前守得密不透風。

“退是不退?”蕭靖宇仿若未見,仍舊笑眯眯的。

“我身後可還有四百餘好漢,閣下以為自己是神仙嗎?”那漢子冷笑一聲,身體再緩退幾步,他身後那方陣裂出一個口子,將他收進去。

“軍陣擋不住我。”蕭靖宇輕笑一聲,邁步上前,前出的左腳剛剛挨地,身體便突然消失,長嘯伴隨,一道長長殘影如巨箭一般直衝入敵人軍陣之中,旋即銀虹乍起,電閃四方。

一連串的慘叫響起……銀虹所過之處,兵碎人飛,鮮血漫空。

“戰!”軍陣中驀地暴起一聲吼,刹那間雪亮刀光暴起如海上潮生,幾乎掩住天上大日之光。

蕭靖宇一入軍陣,隻覺對方氣勢雄渾如海潮,一向他當頭拍下,數不清的刀光向他周身劈砍,其間還夾雜著七八道極為犀利幾乎就能透出刀氣的凶狠攻擊,頃刻間從頭到腳,他身上幾乎每一處地方都被如潮的刀光照顧到了,似是要趨勢將他一舉斬成肉泥。

那如潮刀光中充彌的殺氣、邪氣和怒氣,連蕭靖宇都為之心驚,他突然發現,這軍陣似是另有玄妙,絕非僅僅是尋常凡間軍隊兵法中所說的戰陣,其中似乎還添加了幾許修行陣法裏的高妙手段。

不過,也僅此而已。

蕭靖宇長嘯一聲,腳下步法異常玄奇,他的身形再度拉出一個個殘影,手中劍光不停急閃,整個人在密集的軍陣中急速穿行,如無厚入有間,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如潮刀光盡數劈於虛空,除了破開空氣發出尖嘯,連敵人的一角衣服都無法碰到。

偌大軍陣,前後五排五六個呼吸便被蕭靖宇硬生生鑿穿,截成兩段,中間是血淋淋一條路。

蕭靖宇穿陣而過,然後轉過身來,鬢角有幾絲發線脫出隨風飛舞,發際比之前稍顯淩亂,但星眸未黯,氣息平緩,身上仍不曾染上絲毫血跡,更沒有絲毫毀壞。

那領頭的漢子此時麵色慘白,眼神灰暗,口角沁出紅絲,他抬起左手緩緩抹去,而提刀的右手仍在震顫。

“閣下武功蓋世,在下陰陽聖教贏明,還請閣下賜下名號,讓贏明作個明白鬼。”

蕭靖宇點點頭:“蕭靖宇,玉女劍派掌門。”

“蕭掌門?您就是望京府下平縣城外玉梅峰的主人?”

話音未落,身後征南軍中突然傳出一聲驚喜呼聲,蕭靖宇扭頭看去,仍站在車圈中的一位黑甲將軍神情激動,剛剛的聲音就是此人發出。

蕭靖宇點點頭,“是我。”然後就轉回來,笑道:“你們已是強弩之末,再不投降,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何必收降?亂臣賊子留著也是禍害,先生正應該盡數誅除。”身後那將軍突然再次喊道。

蕭靖宇蹙眉看去,表情不悅,誰知就在他轉頭的片刻間,蕭靖宇與軍陣之間突然炸出團團黃綠色煙霧,煙霧以極快的速度彌漫半邊山道,五步外就無法看清人影。

蕭靖宇心頭一緊連忙屏住呼吸閃出十餘丈,遠離煙霧,這煙霧來得古怪,遠遠就能聞見腥臭味兒,顯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十有有毒。

蕭靖宇雖然修為高超,但對於不知名毒物,他仍然有些忌憚,這天下奇物眾多,性質各異,某些奇詭凶毒之物就連修仙者也要談之色變,退避三舍。

果然,煙霧膨脹發散之後,某些沒來及跑的軍士一觸即倒,膚生濃泡,隨之腐爛,於地上翻滾不停,發出慘烈嚎叫。

而凡是他們滾過和煙霧覆蓋的草地,綠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槁。

蕭靖宇眼神一縮,之前常掛在嘴角上的微笑消失,禦劍術隨心而發,人飛上半空,朝煙霧後方截去。

煙霧那邊,數百人分成多股正在狂奔逃跑,蕭靖宇稍一觀察,就看到那個領頭的漢子被人夾在腋下,挾人者運起輕功在草尖上急掠,竟已跑出將近一裏地。

而再往遠走一裏左右,就是南方密林,人鑽密林如魚入海中,再難找到了。

蕭靖宇惱怒對方用那陰毒手段,此時隻想一劍結果對方性命,哪想剛剛衝近百丈,那挾人者似有所覺,急忙從懷中掏出某物往後一砸,呯得一聲綠煙炸開,四條如巨蟒般的綠影衝天而起,那人同時用古怪語言大喊兩句,那綠影應聲而動,撕裂空氣甩出條條鞭影,在漫天尖嘯聲中,綠鞭網往蕭靖宇身前半片天空直兜而來。

“道術?”蕭靖宇先是一驚,旋即大喜,他身形急飛退出險地,瞬間收回通靈劍器護身,轉而禦使一柄普通長劍封擋重重鞭影。

道道銀色劍虹如靈鳥翻飛,那綠影雖密,卻仍一一被劍虹擋下,天地間轟隆悶響陣陣,全神禦劍的蕭靖宇隻覺劍器與綠影每一相擊,都如鈍刀砍入老木,十分滯澀,反震力極強。

交手十餘次後,蕭靖宇漸漸摸清了擋路之物的門道,原來是某種木係法器,而且還是一性次用品那種,隻要耗光其中灌輸的法力真元,很容易就能消滅它。

蕭靖宇哈哈一笑喚回普通長劍護身,轉而放出天星銀鐵劍器攻擊。

天星銀鐵天生鋒銳非凡,正是木係法器天生五行克星,故而一輪劍虹翻飛後,漫天鞭影碎成段段粗大綠藤,無力墜下地麵,就如下了一場綠雹。

鞭影一去,紛亂的場麵頓時清晰起來。

蕭靖宇這才看清,原來綠藤是從地麵上兩具人形木偶兩臂處長出的,長有百丈,而木偶雙腳則化作粗大虯結的根係深深紮入地下。

此刻,阻擋他去路法器的致命弱點已顯露無疑。

蕭靖宇再接再厲,禦使天星銀鐵劍器化為銀虹如雷霆擊下,兩聲巨響後,兩個木偶狀法器主體被劈成數瓣,散落於地。

“好粗糙的木傀儡。”蕭靖宇俯身檢視一番,突然搖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