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縣長的托咐1

自農大畢業後。夏天分在青山縣農業局,機關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下班,一成不變。夏天供職的是農業局的農技股,每天無非就是看看全國各地的農技狀態或者和那裏的同事嘮上一陣子不著邊際的話,一切都平淡無奇。

剛分到縣農業局時,夏天對一切都很好奇,從學校走到工作崗位,他是帶著紅色的夢想跨進這個單位的,而且他也如願分配在農技股,對他來說專業和工作真正對口了,他還沒有報到時就想好了,他要做些什麽,甚至他也開始打算如何把在校時的實驗再重溫一遍。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夏天上班後,他對股裏那些同事們卻是左看右看也看不慣,大李是農校中專畢業生,可是他老兄也不知當時在學校是如何用功的,夏天無意中問他現代農業學科中農作物是高稈好還是矮株行,他卻說就拿人來作比,當然高大就是比矮小好,在場的股長明顯的皺著眉頭,大李雖然對農作物的生長不在行,可他對股長厭惡的神色很在意。

大李後來知道自已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但他沒從自已的淺薄上找原因,相反他卻是把股長的不滿記在了夏天的賬上,是他才讓自已出醜的。

縣農業局本就不是事業單位,當然不可能給夏天所謂的實驗提供場所。夏天空有理想而沒有具體操作的地方,他覺得成天就在機關平庸下去,早遲一天他都會憋出病來的,可是股裏人們對這樣的日子卻是津津樂道,夏天心裏泛起了愁雲。

成天無所事事,夏天以為他沒有盡到能力,他要股長給他安排任務,股長想了半天,終於給他找到了發熱的場所,當他興奮地接過股長所交給的工作時,他的頭發呆了。

原來股長要他幹的不是別的,全縣四十個公社的地形地貌各不相同,股長就是要他根據各個公社的具體情況,把每個公社的氣候作一統計,因為差別太大,各個公社的農作物生長的時間都有所不同,農技股嘛,若是連哪個地方適合種植哪樣都說不出來,那還要你這個部門幹什麽。同時上級部門也會不定時地到各地抽查,股長一心要把自已的本職搞好,以備上麵來人時他能有一手資料對付過去,因為在此前,局裏的那幾個懂行人所做的材料讓股長差點出了洋相,現在夏天是真正從省農大畢業的,他對此項應該不陌生,當然股長也想試試這個高材生是否有那麽幾刷子。

夏天看了股長的活計,完全是小兒科,隻用了幾天時間就把它做好了,他交給股長時,股長的臉上有了喜色。

股長遞一支煙給夏天,當他笨拙地點燃時,股長笑了:“你還很嫩喲,在我們這裏上班,起碼要學會抽煙,什麽都不會,和同事們的關係是搞不好的。”股長還和他扯了些別的事,才讓他從自已的辦公室離去。

對夏天討好股長的做法,大李和張介妮他們都認為夏天不合群,你一個人老是出風頭,還不是把我們看扁了。至少張介妮對大李的話並不反感,可是若是和夏天在一起,張介妮也不會對夏天直來直往的。她還認為夏天對她構不成大的威脅。

沒有具體的工作,夏天也盡可能做到和科裏的同事們一樣,可是在他們談性最濃時,他一摻進去,就有冷場的可能,好多次都是這樣,使得他感到他們和他之間的距離正在一步步地加大。

半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夏天每天都把多餘的時光放在如何提高水稻產量的課題上,縣農業局不像農科所那樣有實驗田。夏天的研究也僅僅是存在於紙麵上腦海裏,股裏的其它幾位同事,似乎很滿足這種收鍾應卯的日子。夏天也想隨遇而安,就是心裏有一種無名的空虛,每每對著麵前的窗花發呆時,就想到,如果自己來到農業生產第一線去,那該是什麽樣的景觀?

還別說,這樣的機會悄悄地來臨了。

縣府決定從縣局各股室抽調一批年輕有為的人充實到各基層單位,即人民公社去。局農技股也有一個下派指標。股長把自己的部下召集起來動員大家積極響應縣府的號召。勇躍加入到農村第一線去,同誌們一聽要從縣城到農村,一個個象躲瘟疫一樣。名為支農實際就是放逐。大家心裏都對此有這樣的想法。

張大姐首先發言:“我都三十大幾的人了,全家人都在縣城,要我到農村去,幹脆安排我掃廁所算了。”

眾人議論紛紛,誰也不想離開機關這個安樂窩。有了張大姐的開頭,隨之而來的就是,大李是獨子,父母年事已高,既然提倡忠孝兩全,自己還是應該留下來。黃麗雖然在股裏工作了二年,但人家女娃娃一個,誰又忍心讓她到農村去吃苦。

股長一再強調,縣府的安排,要求在機關工作至少二年以上的幹部,下派去農村,幹滿三年,不願留下的,本部門無條件地接納回人,人們還是不相信三年過後是什麽光景,誰也說不清楚,把你弄下去,以後誰還真正管你,這樣的當我們可不想上。

股長十分無奈,卻也拿這些下屬沒有辦法。

張大姐悄悄地對身旁的盧靜說:“放著清福不享,偏去農村受那份罪,誰願意誰去,除非他頭上長包。”說完,竟自顧自地笑出聲來。

股長敲了敲辦公室桌的邊沿,嚴肅地說:“張介妮同誌,請你不要開小會,農村有什麽可怕的,你的老家我的老家在座的諸位,有誰的老家不是農村的,自己不去就算了,還煽動別人,你這是什麽態度,我看就應該派你下去。”

張介妮因自己的放肆換來股長無情的回擊,她委屈得眼淚涮地一下滾了出來,本來還笑吟吟的一張臉頓時淚雨花紅,淚水把畫過妝的臉盤子衝刷得亂七八糟。她立馬下矮樁,聲聲懇求股長,自己的心髒不好,兒子老子一家人都要自己照管,你真狠心把她派到農村去,不就是活生生地毀掉一個幸福的家庭嗎?股長向來大人大量,大慈大悲,怎忍心讓一個病人去服役,見張介妮楚楚可憐的樣子,股長收回了自己的話,現在還沒有定下來,你這麽急是為哪樁。

可是,這個下派的名額始終懸著,就象一把利劍懸在眾人的心坎上。

夏天剛聽股長開場白,心中竊喜,可是聽到股長後來說縣府的要求是有實際經驗,在本部門工作兩年以上的人,才是派遣對象時,心又冷了下來。到農村去,象自己這樣無牽無掛的單身漢。本是最理想的人選,可自己才來半年,根本就不夠格。

平時常和自己吹噓機關是個鳥的同事們,事到臨頭,個個都當了縮頭烏龜,原來,機關就是機關,和基層相比。它是那樣的得天獨厚,不用象老農一樣,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難怪有人說相府的丫頭抵七品,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動員會實在是開不下去了,股長緊鎖著眉頭,派誰去都是撓頭的事,股長也不想把每一個下屬都變成冤家死對頭,可上頭分來的任務不完成是說不過去的,自己股室在編人員十幾位,又有誰真的放不下,離開誰,這個股還不是照樣運作。可是,這鐵飯碗是自己能搬動的,分來股裏的人,人人都有背景,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動誰誰跟你急,股長左右為難。張介妮是農校畢業的中專生,是沒有多少背景的人家,可人家的身體真的有病,連這個最軟的都收服不了,股長心裏那個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