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驚雷

第二天回到家我分別給盛潔,小孟,思錦打了電話,告訴她們我非常感謝她們的關心,我一切正常,辭職是我考慮再三的結果,我覺的我更適合做一個純粹的編劇或者策劃人。

放下電話突然頭一陣發昏,一下跌坐在沙發上,兩眼什麽也看不見,過了一會才好轉。這是怎麽啦?昨晚和碧雲瘋的太厲害?也許是,但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

眼前好象有一片薄霧升起,整個心空蕩蕩的,仿佛什麽都沒有了,多日以來那重琢磨不定的的陰鬱感現在被無限放大,大的把我自己包裹裏麵。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恐懼,緊張,不安,又不知這種情緒來自何方,緣自哪裏。迷迷糊糊中好象看見一個人向我招手,看不清臉,她大聲呼喊著我的名字,“紫東,紫東,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快救我呀。”我伸出手卻怎麽也抓不住她。我大聲喊著:“思錦,是你嗎?盛潔是你?小孟,小王是你們?碧雲?靜蘭?你到底是誰?你說話呀。”她不再說話,隻是流著淚看著我,靜靜地看著我,我依然看不清她是誰,但我知道她是我最親的人。不一會,薄霧散去,心依然沉鬱。

我怎麽忘了一個人,靜竹!靜竹!我怎麽把她忘了,難道是她,不會,怎麽可能呢?我們現在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那麽平靜。難道是她……。我不敢再想,撥通了靜竹的電話。

“靜竹,靜竹,是你嗎?你好好的嗎?你在哪裏,我去接你。”我語無倫次地說了一通,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怎麽啦,紫東,出什麽事了,怎麽這麽慌張,我這就回去,好好待著。”靜竹匆匆掛了電話。

我想出門,卻腳步綿軟,隻好待坐在沙發裏,眼前又出現幻覺,仿佛看見辛夷向我走來,她穿著我從沒見過的衣服,像古代的仕女裝,對我說:“紫東,我沒死,我變成了靜竹,我在拍電影呢,一部你寫的電影,沒想到拍電影這麽好玩。”一大朵雲團撲來,辛夷不見了,我大叫:“辛夷,辛夷,你在哪裏。”不一會她又出現在我麵前,衣服沒變,臉卻變成了靜竹,靜竹笑著對我說:“紫東,這裏真好,就像我們去過的呼倫貝爾大草原,天是那樣的藍,水是那樣的清,風是那麽的輕柔。”不一會靜竹又淚流滿麵,“我就是見不到你,我就是想你,你什麽時候能來看我,你來了別走了好嗎?”我拿出我們在呼倫貝爾的合影,奇怪的是上麵隻有我一個人。

“紫東,到底怎麽啦,著急上火的,怎麽臉色這麽難看。”看到我臉色蠟黃,一臉冷汗,靜竹進門後急忙坐到我身邊扶住我。

“靜竹,你看這照片上的你怎麽沒了。”我遞給她照片,呆呆地問。

“這不在嗎?你,你別嚇我,紫東。”靜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緊張的眼淚下來了。從結婚以後我從來沒像今天感覺靜竹對我的重要,重要到我一刻也不想離開她。

“靜竹,答應我,別離開我。”我把她緊緊摟在胸前,腦子裏全是剛才的影像。

“疼,疼,你壓我****了。”靜竹忙說。

“哎,瞧我這記性,你還沒去醫院,現在就去。”那種不祥的預感重的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我想起我們關於乳腺癌的對話,仿佛這預言著什麽。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手抖的連方向盤也握不住。我愈是想壓抑自己內心的不安,卻愈是緊張,靜竹怕我出什麽事就和我換了位置。

到協和醫院後急忙找熟人,托關係把能做的檢查全做了。

我們焦急不安地等著結果,我拚命安慰自己:不會有什麽事,不會有什麽事,哪能這麽巧,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乳腺增生。我坐臥不安,來回不停地走著,腦子裏亂成一團糟。

“楊局,結果出來了,你來一下。”不知為什麽我把靜竹也叫上了,好象自信沒什麽大問題。

“讓嫂夫人回避一下吧。”

“沒事的,你說吧,我們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這是我們的工作慣例,和病情沒關係。”我讓靜竹回避了一下。

“老楊,對不起,您怎麽……怎麽能這麽疏忽呢,……嫂夫人的乳腺癌得的比較特殊,沒什麽明顯的症狀,所以特容易耽誤。嫂夫人的……乳腺癌……太晚了,已經擴大到胸腔和肺部,……最多三個月,別做化療什麽的讓嫂子受罪了,真的……沒用了,要不您再到軍區醫院看看。

一刹那天終於塌下來了,盡管我有心理準備,但當血淋淋的事實擺在我麵前,還是承受不了。不知不覺癱在地上。

“老楊,老楊,嫂夫人,快來,老楊昏倒了,護士,護士,準備急救。

靜竹見我昏倒在地,急的不行,也意識到病情的嚴重,已經管不了那麽多,先把我救醒再說。

回到家我一直昏昏沉沉,晚飯也沒吃就躺在床上,兩眼直直地看著天花板,腦子裏一片空白。靜竹也沒吃飯,摟著我輕輕地哭泣。

“紫東,別難過,這都是命,都是命,咱認了,誰也拗不過命。”

我一言不發,眼淚不知不覺就淌下來,緊緊地摟著靜竹的肩頭。突然感覺我們竟是那麽的可憐,那麽的無助,往日的優越感一下消失殆盡,一下變成世界上最不幸的一對苦命人。人如果不是親身感受,是不可能理解失去最親近的人那種撕心裂肺的感受,特別是你知道她即將離你而去卻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束手無策的時候。那種心痛的感覺好似千萬隻螞蟻在吞噬你的心,讓你喊不出,動不了,痛苦似無邊無際,漫山遍野,你隻有默默承受這些不想承受而又不得不承受的一切。

迷迷糊糊進入夢想,我和靜竹來到一個荒蕪人煙的地方,遍地落葉,黃花飄零,滿山的朝露映著我們的彩衣,遠處天高雲淡,雁陣橫斜,塞草霜風滿地秋,一片荒城枕碧流。我倆手挽著手,默默地走在天地之間,像一幅移動的圖畫。

第二天早上我們都沒起床,就想這樣一直躺下去,誰也沒感到一點饑餓。

“靜竹,還記的嗎?我們第二次見麵那一回,你為我下了一碗湯圓,我兩口吃完了,你還笑我。”我想讓她輕鬆一點。

靜竹努力想笑笑,卻嘴一撇,淚珠滾滾,把頭埋在我懷裏痛哭起來。我也裝不下去,心裏的痛楚如同打開閘門的洪水一瀉而下,我們的眼淚織在一起,我們的痛苦粘成一片,我們的心融為一體。

“靜竹,讓我們過好這最後的日子吧,我會陪你每一天,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的父母,我們也不能天天以淚洗麵,咱們今天再去軍區總醫院去檢查一次,也許上天眷顧我們,會有奇跡發生。我餓了,想吃你下的湯圓。”盡管我知道她已病入膏肓,還是盼望萬一。

“還是那麽好吃,我記得那次好象是黑芝麻餡的。”靜竹看我吃的香甜也陪我吃了一點。

複查結果還是一樣,好在我們有心理準備,也沒太失望。我們去靜竹父母家裏看了看,事先我叮囑靜竹好多遍,他們才沒發現什麽異常,但心裏老感覺對不起他們,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吧。

過了幾天想了想還是把事情告訴了靜竹的家人,老人家哭的死去活來,非要給靜竹做化療,我們好不容易才勸住他們,還把孩子托付給他們,想好好陪陪靜竹,讓她平靜地走完人生的最後時光。

我們關了手機,電話,中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係,決定靜靜地渡過這最後的時光。我們每天拍好多照片,把我們的每一時刻都用DV記錄下來,我們開始日記,記錄我們最後時光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