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情古鎮 (2)

仿佛染過了婺源的白雲清風,哪怕人生千回百轉,也再不能抹去這段緣分。那麽,在茶涼之前離去,攜一剪餘溫猶存的記憶裝進行囊。或買一方古硯回去,在某個懷舊的日子,寫下婺源這一段丹青舊事。那淡彩的山水、寫意的村莊,有一個片影,是自己。

水墨徽州

沒有重複過往,不曾透支未來,第一次走進徽州,卻有一種懷舊的氣息撲麵而來。迷離之間總覺得曾經來過,又似乎很遙遠。在閑淡的光陰下撩撥曆史的記憶,擦拭歲月的塵埃,徜徉在徽州溫潤的意境裏。秀逸的楊柳裁剪著兩岸風景,一邊是泛黃的昨日,一邊是明媚的今天。此刻的徽州就像一方沉默的古硯,被時光研磨,又在水中慢慢洇開,生動了整個江南。

時光追逐著匆匆求索的腳步,順著古徽州的山水畫廊,剝開潛藏在年輪深處的秘語。一座座氣勢恢弘的牌坊矗立在碧水藍天中,靜默在蒼煙夕照下。這些古樸的前朝遺跡,如同出土的青銅陶器,凝聚著斑駁的色調,也漫溢著曆史的陳香。有的巍然絕秀,兀自獨立在白雲之下;有的逶迤成群,肆意鋪展在山野之間。

徽州牌坊始建於不同朝代,那些精致絕倫的雕刻和古韻天然的圖紋昭示著它們曾經的氣派與輝煌。牌坊象征著忠、孝、節、義的人文內涵,記述了停留的過往,也收藏著經年的故事。閃爍的陽光鍍亮荒遠的曆史,濯洗鏽蝕的文明,一座座浸透著威嚴、折射著顯赫、隱喻著情感的牌坊,向世人訴說著千百年的風雨滄桑。

如今隻能在遺留的映像中尋找當年忠臣孝子與烈女節婦的沉浮背影,在迷離的記憶裏翻閱著他們的動人故事。挽著歲月的高度,將思緒拋擲到雲端,借光陰為筆,采風景為墨,古舊的牌坊記載著一部雋永綿長、深遠博大的徽州曆史。

目光穿透斜逸在風中的垂柳,跳躍的思緒在瞬間凝固。那些沉睡在夕陽下的古民宅帶著朦朧的醉態,好似濃鬱的水墨,繚繞在風煙中化也化不開。黑白兩色是徽州民宅質樸的靈魂,那一片古民宅群落不施粉黛,黑得堅決,白得透徹,以樸素的大美、平和的姿態,掩映自然風采,融入生活百態,靜靜地擱置在清雅如畫的秀水靈山中。

明清兩朝,江南商品經濟繁榮昌盛,許多雲集的徽商富甲一方。他們衣錦還鄉,興建宅院,將徽州的民間文化與特色細致地攬入庭院。一道道馬頭牆有著難以逾越的使命,它們眺望遠方的蒼茫,固執地堅守已經老去的家園。

推開厚重的木門,步入廳堂,彌漫在堂前的古舊氣息將外來者的心慢慢沉靜。一幅幅磚雕、石雕、木雕淺繪著花鳥蟲魚,人物故事,將不同朝代的文化曆史做一次風雲聚會。讓你驚奇小小的宅院竟然能容納乾坤萬象,涵蓋古老民族深邃的全部。轉身離開的時候,一隻落滿塵埃的老式花瓶,向你開啟另一段似有卻無的回憶。

總是有些濕潤的情懷在心間揮之不去,如同那無法幹涸的泉水,在生命的過程裏悄然無息。徽州人聚井而居,隻要有水井的地方就有炊煙人家,有喧囂世態。那汩汩的清泉,流溢著澄澈的鄉情與甘甜的生活,一點一滴地滲進徽州人的血脈中。一口口古井在光陰底下緬懷著鑿井者造福百姓的功德,以樸素的方式詮釋一個民族生養大義的內涵。井邊的蒼苔也是人生的蒼苔,積澱得越深厚越見其風霜。

至今在一些古井旁還保存著當年鑿井與用水的相關文字,石刻的內容在歲月風塵中已變得模糊。然而,透過時光斑駁的舊跡,卻依然聽得到過往市井沸騰的聲音,那些樸實的話語在井邊徘徊縈繞,伴隨著每一個晨昏日落。千百年來,許多回歸故裏的徽商飲一盞血濃於水的生命之釀,感念水的恩情、水的真義。他們曾經拋擲過一大截故鄉的光陰,要在古井的水裏揀回。

拂過陽光濺落的塵埃,將思想做一次更加澄澈的沉澱。徽州的祠堂是宗族的聖殿,維係著徽州人難舍的鄉情與莊嚴的鄉規。那一座神聖的建築,封藏了徽州人的家族曆史,留存了先人的聖賢語錄。它也許已經蒼老無聲,可是過往每一個春蒸秋嚐的片段都值得後人百世效仿。

仰望祠堂峭拔堅挺的簷角,有一種直衝雲霄的高曠力量,用沉默的方式丈量著徽州宗族文化的悠久與厚重。踏過那高高的木門檻,與迎麵而來的威武門神碰撞,令人肅然起敬。那被年輪風蝕的門環,冥冥中仿佛扣住了誰的因果。立於靜穆的廳堂,看著今人與先人目光相視,聽著他們用心靈對話。

那一刻你會明白,古人與今人並沒有距離,無論時光走了多麽遠都會留下印記,而徽州人就是循著這些印記保存著如今的民俗民風。他們用貼彩紙、紮燈具、疊羅漢、舞龍燈等樸實的方式來祭祀祖先,懷著一份對聖賢的尊崇、對家族的熱愛,就這樣送走了遠古的夕陽,迎來了今朝的月色。

行走在狹窄的青石板路上,簷角流瀉下來的陽光擦亮了朦朧的記憶。一座戲台擱歇在飄渺的青煙下,寂寞地向路人訴說著它曾經華麗的故事。這是徽州的戲台,生長在民間,流傳在民間,也璀璨在民間。徽州人的戲台是為了舉辦廟會時酬神、祭祀,以及一些特殊的節日與風俗而設的。

戲台的建築多半簡樸,木質的台樓、木質的台板,亦有一些簡單的彩繪,寄寓著徽州文化的素淡與從容。鑼鼓與二胡拉開了優雅傳情的序幕,台上輕歌曼舞,台下人海沸騰。那些藝人在出相入相的戲台上粉墨登場,演繹著別人的悲歡離合。而台下的看客凝神聚會,品嚐著別人的喜怒哀樂。

誰也不是主角,隻是為了一場戲曲的陪襯,做著傷感與愉悅的抒懷。誰又都是主角,在人生繽紛的戲台上,舞出生活百味、冷暖世情。質樸而圓潤的徽劇帶著泥土與流水的芬芳,以它獨特的民間藝術與民俗風情,唱遍了江南的山水樓台,也唱遍了徽州的街閭巷陌。人生的許多過程就是在一場戲中開始,又在另一場戲中落幕的。

在悄然流逝的光陰裏,不知是誰打翻了硯台的古墨,潑染了整個徽州大地,令錦繡山河浸潤在潮濕的水墨中。沿著河流追溯古徽州蒼鬱的曆史,還有那些鋪卷而來的徽州民風,在曠達的人生中獲得一種堅實與淡定的快樂。

當睿智的思考穿透精神的領地,發掘者的腳步愈加地逼近,古老的徽州不再是一幅遙掛在江南牆壁上的水墨畫了。它將以一個民族的繁榮昌盛向世界展開其真淳天然的風采,在芸芸眾生的心中留下清麗明淨的漣漪。

烏鎮年華

仿佛有一段濕潤的青春遺忘在江南的烏鎮,還有一些雲水過往需要溫柔地想起。就這樣想起,想起在杏花煙雨的江南,想起在春風墨綠的水鄉。多年以前有過一場悠緩的等待,多年以後還在淡淡地追尋。隻是一個無意的轉身,那位撐著油紙傘結著丁香心事的姑娘,走在輕靈的小巷,走在多夢的橋頭,走進一段似水年華的故事裏,不知是否還能不能出來。

烏鎮一天的生活是從吱吱呀呀的搖櫓聲中開始的,一根長長的竹篙撩撥著靜止的時光,清瑩的河水打濕了那些易感的情懷。還有泊在岸邊的船隻,默默地守護著小鎮裏一些沉睡未醒的夢。它們凝視著那些古老房簷的黑白倒影,品味著沉落在水中的千年滄桑。

河水無語,它和烏鎮一起靜靜地送走春秋,又匆匆地迎來春夏,從花開到花落,從緣起到緣滅。許多年後,一切都如同從前,隻是所有流淌過的往事要注定成為回憶。那些被河水浸潤過的人生,帶著江南的娉婷,帶著水鄉的風韻,在迷離的歲月裏做一次千帆過盡的懷想。烏鎮依舊,小河依舊,待到春風入夢,明月入懷,誰還會在遠方彷徨?

穿行在素淡又含蓄的風景裏,在詩意中感受時間的恍惚,而溫暖的陽光印證了生命的真實。逢源雙橋在現實與夢境中無言地停留,帶著現代的氣息,又含有傳統的韻致,使烏鎮處繁華卻不輕浮,落紅塵而不世故。

古橋是有記憶的,它記得曾經有著怎樣清澈的相逢,又有著怎樣美麗的錯過。它收存了許多年輕的惆悵,也珍藏過許多青春的夢想。它靜靜地擱置在流水之上,等待著有緣人乘風而來,再抖落一地的故事。這裏留下了文和英的腳印,留下了千萬個路人的腳印,他們手牽著手站在橋頭,憑欄靜賞小鎮之景,隻覺過往的年華虛度,停留隻是一瞬,回首卻是一生。

有古舊的氣息從枯朽的門板上,從斑駁的牆粉中,從青石的縫隙裏透出來,牽引著無數路人純粹的向往。仿佛隻要一不小心,就會跌進某段熟悉的情景裏,又讓你久久不能出來。帶著閑散的心情走來,無關曆史厚重,不問滄桑墨跡,隻是追憶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懷。無論是蒼老的酒坊還是明亮的染坊,都可以激發你無限的想象。

在薄薄的陽光下,溫一壺杏花酒,享受一段詩酒年華的閑逸。看那些晾曬在高高竹竿上的藍印花布在風中輕舞飛揚,雋永的春天在時光中彌漫,而青春仿佛從來不曾離開。沉陷在這些陳年的古物與懷舊的情感中,再也沒有什麽世俗的力量可以將你侵擾,因為烏鎮趁你迷蒙的時候已悄然潛入你的心底,從此情思深種,銘心刻骨。

悠長的小巷在煙霧中如泣如訴,那身著藍印花布的女孩可是茅盾筆下的林家女兒,她從潮濕的書扉中款款走來,從老舊的林家鋪子走來,走進茅盾故居,走進深深庭院。廳堂裏茅盾先生握筆沉思,那凝視遠方的目光,有一種吐納河山的清醒與曠達。他在文字中生動,在烏鎮裏停留,在風起雲湧的年代裏栽種進步的思想,燃燒精神的火焰。

恍然間有梅花的幽香自庭院飄來,迷離中往事依稀重現,今天宛若昨天。許多的現實比夢想更為遙遠,就像許多的喧囂比寧靜更為孤獨。站在光陰底下,看梅花開在寂寞的枝頭,那冰潔的芳瓣比任何一種花朵更高曠出世,更冷傲清絕。

午後的陽光有一種慵懶困意的美麗,惺忪著夢囈的雙眼,就這樣醺然在古舊的茶館。煮一壺杭白菊,將心事熬成經久淡雅的芬芳。倚著窗台,聽那繁弦幽管,叮叮咚咚撥響了江南靈動的曲調。江南的評彈在烏鎮這個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水鄉璀璨登場,吳儂軟語,妙趣橫生,那些熟知的故事在藝人委婉的傳唱聲中更加耐人尋味。

絲竹之聲激越時如萬馬奔騰,坦蕩時若明月清風;飄逸時如玉泉流瀉,沉靜時若秋水長天。此刻,就在這古樸的烏鎮,在這懷舊的茶館,品一壺清茶,聽一曲評彈,將流光拋散,做一個安然自處的閑人。都說人淡如菊,而世事也淡如菊嗎?當這些生動的記憶在彈指的人生中消散時,誰還會記得過往裏的一小段溫潤時光。

煙霧中長長的小巷,被懷舊的時光浸染;木門裏寂寂的故事,被泛黃的歲月塵封。許多的人打身邊擦肩而過,彼此間今生今世也不會記得有過這樣美麗的相逢。曾經相逢在江南的古鎮,曾經有過腳印的疊合,甚至有過目光的交集。

待到年華老去,回憶從前輕描淡寫的過往,誰也不曾知道誰,因為彼此都是過客,是江南的過客,是烏鎮的過客。這樣的相遇就像是一場皮影戲,在華麗與虛幻中開始與結束。坐在寂寞的廊道裏,等待著一場皮影戲開幕,又在柔和的燈光下,看一段皮影戲裏絕美的故事。

女子:野花迎風飄擺,好像是在傾訴衷腸。綠草輕輕抖動,無盡的纏綿依戀。初綠的柳枝,墜入悠悠碧水,攪亂了芳心柔情蕩漾。為什麽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遠行的丈夫卻年年不見音信?

男子:離家去國,整整三年,為了夢想中金碧輝煌的長安。都市裏充滿了神奇的曆險,滿足了一個男兒宏偉的心願。現在終於錦衣還鄉,又遇上這故裏的春天,看這一江春水,看這滿溪桃花,看這如黛青山,什麽都沒有改變,也不知新婚一夜就離別的妻子是否依舊紅顏。來的是誰家的女子,生得是春光滿麵、美麗非凡。這位姑娘,請你停下美麗的腳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麽樣的錯?

女子:這位將軍,明明是你的馬蹄踢翻了我的竹籃,你看這寬闊的大道直上藍天,你卻非讓這可惡的馬兒濺了我滿身泥點,怎麽反倒怪罪起是我的錯誤呢?

男子:你的錯誤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讓我的手不聽使喚,蓬鬆的烏發充滿了我的眼簾,看不見道路山川,隻是漆黑一片。你明豔的麵頰讓我**的這頭馬兒傾倒,竟忘記了它的主人是多麽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