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指路明燈

十一長假前,呂四驥給呂遠打電話,讓他回久安縣過節時把蕾蕾帶回去。呂四驥囑咐完呂遠後,又悄悄告訴呂遠一個好消息,他說:“呂遠,你老爸我被調到久安六中當校長去了,最近教委黨辦派人來找我談話,勸我寫入黨申請書,說是縣委組織部組織員辦公室的初主任指明讓教委重點培養我入黨,說是要增加知識分子中黨員的比例。老爸我心裏明白,我這是借了你光了。組織員辦公室考察我的前一天晚上,老爸我背了大半宿的黨章,結果那個組織員辦公室的初主任和一個女同誌到我們學校後,看見我拿著黨章就笑了,對我說:‘呂叔,我們和呂遠都是好朋友,今天就不考你了,嘮嘮家常就可以了。’”

呂遠聽到這兒就笑了,他對呂四驥說:“久安縣的初主任確實跟我很熟,上次他到市裏來報材料,還是我幫他修改的,陪他加了3個夜班。對了老爸,你不是說你不願意當校長,就願意當一個好老師嗎?”

“廢話,兒子,要當校長誰願意當副的啊,這次是讓你老爸當正校長。六中是個普通中學,老爸這次豁出老命也要把六中的升學率給提上去。我知道這次提拔是人家看在你呂遠的麵子,雖然中學校長連個芝麻官也算不上,但我偏要拿著雞毛當令箭,好好幹上一番,也給兒子長長臉。”

回到久安縣過節,張蕾蕾成了呂家最受歡迎的客人,爹媽換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因為呂家的房子小,隻有兩室一廳,晚上睡覺的時候,呂遠想到他父母的房間裏去,可是張蕾蕾抱住他撒嬌說:“我換地方就睡不著,你一定要在這裏陪我。”

呂四驥老兩口早就聽說呂遠經常住在張蕾蕾家,以為他倆可能早就住在了一起,所以呂遠和張蕾蕾住一個房間,他們也不感到意外,畢竟兩個人已經談了快1年的戀愛了。

蕾蕾和呂遠住的房間基本上保持了呂遠上中學時的原樣,牆上貼的都是劉德華、張學友、郭富城等四大天王的巨照,其中還有施瓦辛格和史泰龍全副武裝、肌肉隆起的酷照。牆上唯一的女明星是許晴,看見許晴的照片,張蕾蕾趴到呂遠的耳朵旁說:“原來你是喜歡有酒窩的胖女孩啊,看來我得把自己吃肥了才行。”

呂遠的房間裏有個簡易的書架,上麵擺滿了他讀大學中文係時的教材和一些文學書籍。雖然在張蕾蕾家養傷期間,張蕾蕾經常膩在呂遠的床上,可兩個人畢竟沒有整夜睡在一起,最後還是分別在各自的房間過夜。

可今天,張蕾蕾要和呂遠睡在一起,她既期待又有些羞遲遲地不肯脫衣上床,站在窄小的房間裏,胡亂地翻著呂遠書架上的書。當她拿開一本《梵高傳》往後找書的時候,呂遠才覺得問題大了。

他想從張蕾蕾的手裏把那本名叫《渴望激情》的書拽過來,可張蕾蕾覺得呂遠的行為有些反常,就用牙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呂遠一撒手,《渴望激情》這本書就掉到了地板上,裏邊摔出來一張呂遠和曾一倩的合影照片。照片裏呂遠的手搭在曾一倩的肩上,兩個人的頭挨得很近,背景中春都師範大學的校牌明晃晃的,一看就是特意在校門口留念拍的。眼疾手快的張蕾蕾彎下腰把照片抓在手裏,本來還想著好事的呂遠心裏一沉,他知道今晚絕對是個難眠之夜了。

張蕾蕾走到床邊,指著照片上呂遠的手說:“你千萬別跟我說這是普通的同學關係,呂遠同誌,把你的戀愛史跟我講講吧。”

呂遠看著柳眉倒豎的張蕾蕾,再聽見呂遠同誌這個稱呼,這下嘴裏像含著一個滾燙的湯圓,含混著說不出話來。張蕾蕾看呂遠不想交代,就拿著照片往門外走,說:“你要是不說,那我就去問你爸你媽去。”

呂遠一看生了氣的張蕾蕾破壞力驚人,嚇得光著腳跳到地板上,把已經拉開臥室門的張蕾蕾抱了回來。他在張蕾蕾的臉上親了兩下說:“蕾蕾,那都是我過去的事了,我都招了還不行嗎?”

張蕾蕾繃著臉,坐在床頭上冷冷地看著呂遠說:“那你就講講吧,我最喜歡聽人家講的戀愛故事,不許漏掉任何細節。”

呂遠想拉著張蕾蕾的手,用親密動作緩解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然後好輕描淡寫地解釋他跟曾一倩的關係。哪知道張蕾蕾一甩胳膊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沒辦法,呂遠隻好開始招供了。

他對張蕾蕾說:“蕾蕾,我從小學到高中畢業個子長得都比較矮,老坐在班級的第一排,所以我沒有早戀,人是比較純潔的,曆史很清白。”

張蕾蕾不屑地說了一個字:“切。”

呂遠繼續說道:“考進大學以後,第一年我下決心要好好學習,所以也沒談戀愛,曆史還是很清白。人也很純潔,基本屬於白紙一張。”

張蕾蕾又從鼻子裏擠出一個字來:“切。”

呂遠見光說自己如何純潔清白過不了關了,就繼續說道:“大二的時候,我就放鬆了對自己的嚴格要求,開始瘋狂地鍛煉身體,踢足球、打籃球外加遊泳,我的身高也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從一米六九直接長到了一米七四。如果說樹大招風,沒想到長高個兒以後人也招風,我們班的好幾個女同學都開始約我出去逛街、看電影,可我沒動心,還是很純潔。”

張蕾蕾不屑地把照片往呂遠眼前遞了遞說:“你看看你主動摟女孩子的樣子,是沒動心的樣子嗎?你純潔什麽你純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師範大學男女生比例失調,我看你是班級女生太多挑花了眼。”

呂遠見張蕾蕾生氣的樣子,不敢反駁,隻好順著張蕾蕾的話說:“你說得對,我是挑花了眼。到了大二放暑假的時候,班裏的同學組織去郊區爬山自助旅行,結果我們都帶著帳篷住在野外,沒想到我中了其他同學的圈套,去的8個男同學,人家都帶著或是本班或是外校的女朋友,隻有我和本班的曾一倩是沒談戀愛的。到了晚間,也不是誰出的餿主意說要混帳住,就是男女混合起來,每一對住在一個帳篷裏。沒辦法,女生都沒帶帳篷,我也就隻好請曾一倩到我的帳篷裏來了。”

張蕾蕾聽到這裏氣得直跺腳,說:“你們確實真夠混賬的!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當天晚上在帳篷裏就幹了混賬事了。”

呂遠急得臉通紅,解釋說:“那哪能啊,我跟曾一倩在這之前都很少說話,她是個很嚴肅的女人,我壓根也沒想和她能交上朋友,我倆坐在帳篷裏麵一個晚上都沒睡,就談了文學了。”

張蕾蕾氣得拿著照片又想往房門外邊走,邊走邊說:“你在糊弄小孩呢,孤男寡女,情竇初開,深夜裏在野外住一個帳篷,坐著談了一宿文學,你給我講童話故事呢。不行,我得找你爸你媽好好問問。”

呂遠嚇得趕緊又跳下床來,摟住張蕾蕾說:“我承認我倆沒光談文學,我還摸她手來著。”

張蕾蕾拿著她那雙大眼睛瞪著呂遠說:“然後呢?”

呂遠無可奈何地說道:“然後天就亮了,可是因為曾一倩是在我的帳篷裏過的夜,所以大家都開始把我倆當情侶對待,我倆就順水推舟地談起戀愛來了。”

張蕾蕾問:“你們戀愛到什麽程度了?怎麽分的手?”

呂遠顧左右而言他,繼續交代說:“也沒到什麽程度,就是看看電影、拉拉手、喂喂飯什麽的。”

張蕾蕾說:“騙人!接過吻沒?”

呂遠被動地回答:“接過。”

“那上過床沒?”

呂遠說:“沒上過。”

張蕾蕾又逼問道:“想過上床的事沒?”

呂遠說:“想過,但還沒等上呢,就分手了。畢業以後,曾一倩留在了省城當老師,我倆的共同語言就越來越少,她越來越像老師,弄得我很緊張,最後是她主動和我分的手。”

張蕾蕾聽到這兒,眼淚就下來了,她指著呂遠的鼻子說:“好你個騙子!我第一次見你,看見你跟我說話都臉紅,還以為你沒談過戀愛,哪想到你是這麽一個肮髒的壞東西。”

呂遠看見張蕾蕾又哭又鬧,不依不饒的,心裏有氣就反駁張蕾蕾說:“你就那麽純潔嗎?我就不信你沒談過男朋友。”

張蕾蕾趾高氣揚地說:“那是,我談過的男朋友都有一個加強連,都是別人給介紹的,有的看過照片就被我淘汰了,有的見過一次麵也都拉倒了。可惜我瞎了眼,看上你這個花花公子。”

呂遠一聽張蕾蕾的話也大吃了一驚,他湊上前去給張蕾蕾擦著眼淚,哄著張蕾蕾說:“像蕾蕾你這麽漂亮的女生,上中學和上大學的時候肯定有很多人追。”

張蕾蕾仰起脖子高傲地說:“那是,不過誰敢跟我談啊,老爸是廣電局長,姥爺是電影明星,舅舅是公安廳副廳長,你說我這家庭背景誰聽到還不都嚇跑了。真可惜,我這朵鮮花活生生地就插到了你這牛糞幹兒上了。”

呂遠上前親著張蕾蕾撅起的嘴,說:“我是牛糞幹我承認,你別生氣了,我談過一次戀愛不也是為了實習實習,積累經驗,牛糞曬成了幹不都是給你這朵鮮花預備的嗎,牛糞幹澆澆水勁兒更大。”

一句話把張蕾蕾弄得破涕為笑,她嘴裏說著:“討厭你,今晚你不許上床,在地下打地鋪吧。”

呂遠見張蕾蕾已經消了火,就拿著一床枕頭和被褥鋪在地板上,邊鋪邊說:“隻要你別生氣,我到外邊睡都行。”

半夜的時候,張蕾蕾借口呂遠家的被子太潮了,也跑到地板上鑽進了呂遠的被窩。

第二天,張蕾蕾見到呂遠的父母十分害羞,因為她在呂遠的房間裏過了夜,幾乎就和正式當了呂家的兒媳婦沒什麽區別了。呂遠的媽媽錢萍還特意給她燉了一隻烏雞,說看她長得很單薄,要好好補補身子。呂遠看見張蕾蕾害羞的模樣,很曖昧地笑著,氣得張蕾蕾在桌子底下踢了他好幾腳。

呂遠沒想到,讓自己尷尬的事馬上就來了,他高中時的班主任顧曉康在10點多鍾拎著煙酒找上門來了。顧曉康比呂四驥小幾歲,今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兒子從省內一個二流的師範大學畢業了,沒找著工作,想要拜托呂四驥看能不能接收到六中上班。

顧曉康當年是呂遠的班主任兼政治老師,經常在課堂上大講民主自由和遠大理想,呂遠曾經把他當偶像崇拜過的。看見自己世界觀形成過程當中的指路明燈,跑到自己家來送禮,呂遠覺得這盞明燈變得有些昏黃了。

顧曉康也沒想到呂遠此時正放假在家,他一麵誇著呂遠有出息,給呂校長省了心爭了氣,一麵罵自己的兒子不好好學習,沒能考上好大學,害得自己到處求人,幫他找工作。呂遠為了化解自己班主任的尷尬,也勸呂四驥幫著想想辦法。

呂四驥看在既是老同事又是呂遠班主任的份上,便爽快地答應了,他說:“隻要教委那邊下來招聘教師的名額,我一定優先考慮你兒子。”

當顧曉康千恩萬謝地告別的時候,呂四驥說什麽也要他把拎來的2瓶茅台酒和2條中華煙拿回去,兩個人在房門前撕扯好半天。最後是呂遠勸呂四驥說:“老爸,你就先收下吧,要不顧老師也不放心。等我這幾天抽出空,聯絡幾個同學還要去看顧老師,到時候再說。”

呂四驥見呂遠有回報顧曉康的辦法,也就把煙酒收了下來。

送顧曉康下樓的時候,顧曉康對呂遠說:“讓你看到老師這樣低三下四地求人,真是把臉都丟盡了,可孩子不爭氣,我這張臉想留也留不住了。”

呂遠握了顧老師的手說:“我理解你,顧老師,這是誰都沒法擺脫的。不談這個事了。過幾天我和咱班的幾個同學去看你,到時候坐在一起我們再好好聊。”

顧曉康歎了一口氣,對呂遠說:“我那套全都過時了,你們不聽也罷。”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呂遠知道,這次顧曉康給自己老爸送禮,碰上了自己教過的學生,他已經傷了自尊了。

回到房間裏,呂遠對呂四驥笑著說:“老爸,你現在也是掌權的人了,小心別了。”

呂四驥聽了這話氣得打了呂遠一巴掌:“老爸這個小校長算什麽有權的人,可憐老爸幹了一輩子,到最後竟然借兒子光了,當了一個放屁都不響的破校長。最可悲的是,就這個破校長還有人給送禮來了。”

全家人聽到這裏都笑了起來,然後一起逛商場去了。呂四驥老兩口非要給張蕾蕾買幾件衣服不可。

呂遠在路上悄悄對老爸老媽說:“你這個未來的兒媳婦,1000塊錢以下的衣服根本就沒穿過。小心你二老的錢包,別弄破產了。”

說完,他又把張蕾蕾拽到一邊,悄悄說:“蕾蕾,不管我爸媽買的東西貴賤,樣式是否好看,你都要高興地接受,好嗎?求你了,就當給我個麵子。”

張蕾蕾假裝生氣地把他湊在自己耳邊熱烘烘的嘴推開,說:“你有什麽麵子,我接受,是給我未來的公公婆婆麵子。”聽到張蕾蕾這句話,呂遠嬉皮笑臉地過來摟著張蕾蕾的腰,放心地逛起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