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家
小劍，你們怎麽才回來？”丁劍哥倆剛進大門，他們的母親郝秀雲便迎了過來。丁劍把自行車靠牆放好，盡力保持著平靜的麵容問道：“娘，有事嗎？”
“衛國都來了好幾次了，看你沒回來就又走了。”郝秀雲並沒有注意到大兒子臉上不自然的神色。丁劍笑了笑說：“這小子找我有啥事兒？我去看看。”
“小劍，吃完飯再去吧！幹了一天活不累啊？”
“娘！我不累，”丁劍說著走了出去。
徐衛國和丁劍是鄰居，兩家隻隔了一條胡同。丁劍來到徐家門前，喊道：“衛國！”
“來了！”徐衛國答應著從屋裏跑了出來。丁劍扭頭向回走去。徐衛國也不多問，跟著丁劍來到村外的一條小河邊，這才說道：“小劍，白霞轉學了……”
“……是嗎？”丁劍身子一震，良久才悵然若失的說了一句。徐衛國歎了口氣，說：“小劍，你不來上學，劉老師好像很不高興，今天上課她都沒精打采的……”
“算了……”丁劍一擺手，牽動了胳膊上的傷勢，不由嘴角一咧嘶的聲吸了口涼氣。徐衛國連忙問：“怎麽啦？”
“沒事，剛剛讓人在胳膊上囊了一刀。”
“這還沒事？誰捅的你？咱倆去找他報仇……”
“行啦！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小劍！我怎麽看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徐衛國上下打量著丁劍，好半天才猶疑不定的說道。丁劍微微一笑：“哼！變了不好麽？難道你也想讓我總是從前那種乖孩子的形象？”
“那……”徐衛國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丁劍坐在河邊的地上，說道：“坐下吧，咱倆好好聊聊。”
“小劍，你有心事？”徐衛國坐到丁劍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衛國，我想出去。”丁劍沒有回答徐衛國的問話，反而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徐衛國忽地一聲又站了起來，問道：“出去？你想去哪兒？”
“坐下！”丁劍聲音低沉。徐衛國卻立即順從的坐了下去。他倆是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丁劍自小就懂事乖巧，特聰明不說，還滿腦子的鬼點子。徐衛國就不同了，從小就調皮搗蛋，上學後隻能勉強跟得上班，因此，他是非常的崇拜丁劍，對丁劍的話總是言聽計從，從沒有過要反駁的念頭。
“衛國，你不是說你有個表哥在外地煤礦上打工麽？”丁劍雙手抱膝，望著小河裏的冰麵，低聲問道。徐衛國驚訝的問：“你……你想去煤礦？”
“是！你不是說你表哥很能掙錢的麽？”
“他就是挺能掙錢的，一年能掙一兩萬呢……小劍，幹脆咱哥倆一起去的了……”想到這個主意，徐衛國立即興奮地湊到丁劍耳邊說道。丁劍卻是冷聲說道：“你？你爸媽會讓你去麽？”
“我……”徐衛國忽然垂下腦袋，接著猛地又抬了起來，說：“那你家裏人會讓你去麽？”
“不會！”丁劍坦然答道。
“那你還說個啥勁兒呀？”徐衛國泄氣的坐了回去。丁劍轉過頭來，臉上顯出一副苦澀的笑容，對徐衛國說道：“衛國，我想偷著去……”
“你瘋啦……”
“坐下！”
徐衛國剛站到半截的身子立即又坐了下去，但他還是小聲嘟囔道：“你就不怕我大爺他們擔心？”
“我怕？可是我不能不這麽做。衛國，從我懂事起，我家裏就沒有斷過要帳的，我過夠了這種窮日子，也受夠了那種見人都要陪著笑臉說好話的生活。你知道嗎？傍晚的時候我為什麽會挨了一刀嗎？是那個薛永……”
“什麽？是那王八蛋……”徐衛國呼的聲站了起來：“看來昨天的揍得他輕了，我這就找他去……”
“回來！”丁劍一把拉住了徐衛國。因為用力過猛牽動了胳膊上的傷口，他嘴角一歪，嘶嘶直吸涼氣。
“小劍，你怎麽樣？”徐衛國慌忙又坐回原地，緊張地向查看丁劍的傷口。
“沒事……”丁劍輕輕推開徐衛國的手：“你也知道薛永的老子是咱們鎮上的書記，咱們都惹不起他。我想出去，就是害怕他回來家裏找麻煩。而且剛才我哥因為保護我，讓好幾個人圍著打，我卻是連一點忙都幫不上，我真恨自己這身體太弱，恨自己不會打架……“
“小劍！你哭了……”
丁劍抬手抹抹臉上的淚水，毅然說道：“衛國，把你表哥的地址給我，然後給我弄一百塊錢……”
“一……一百塊錢？”徐衛國吃驚的都結巴了。
“除了你，我找不到可以幫到我的人。”丁劍沒有理會徐衛國那難看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了一句。徐衛國長大的嘴巴漸漸合攏，臉色漸漸紅了起來：“小劍！你等我。”說罷，站起身就向回跑去。
丁劍身子一動未動，眼睛仍是望著冰冷的河麵。離開了喜愛的校園，曾經的戀人因為自己的貧窮和懦弱投向了別人懷抱，現在又不知道什麽原因去了別的地方。想到薛永對他的侮辱，他和哥哥被毆打時的無助，他的心情就如此刻的天氣，冰冷刺骨，毫無暖意。
夜色，已經籠罩大地，時間已到深夜。
丁劍輕輕地從炕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的穿好衣服，然後下炕穿鞋。他站在炕前，默默地看著熟睡中的父母，心裏泛起悲涼的感覺，自己這一走，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重新見到爹娘的麵呢？自己不聲不響地走了，爹娘會不會擔心呢？
“咳咳……”丁浩楠忽然咳嗽了幾聲，接著翻了個身。丁劍趕忙蹲下身子，聽到父親又打起了呼嚕，這才敢慢慢站了起來，他又看了父母一眼，猛地扭過頭去，一步步的走到門口，拉開房門，悄悄地走到了院裏。
站在丁傑的房前，丁劍心裏默默念叨：“哥！對不起，爹娘要靠你自己照顧了。我會盡快趕回來的，不過，我得掙到錢，還得練出打架的本事才行。”他捏捏兜裏那一百塊錢，抬頭望著璀璨的星空，又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丁劍！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從前的你了，你要為了你的誓言而奮鬥！”
夜色蒼茫中，一個瘦弱單薄的身影悄悄遠去，漸漸的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
“喔喔……”不知誰家的雞先叫了一聲，接著就是全村的的雞鳴聲。
“他爸，該起來了，你今天不是說去趕集買牛的嗎？”徐家的屋裏，黑暗中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這是徐衛國的母親趙佳。
“嗯！”徐德江答應一聲，隨手拉亮電燈。他看了眼仍在呼呼大睡的兒子，忍不住罵道：“這小兔崽子，睡得還真香。”
“行啦！你就別說兒子了，趕緊起來吧。”趙佳迷迷糊糊的催道。徐德江穿好衣服下床，趿拉著鞋奔向裏屋。一陣嘩嘩的撒尿聲響過不久，突然傳來徐德江驚慌的聲音：“趙佳，我的錢怎麽少了？”
“怎麽會少了？不是你自己放的嗎？會不會是你數錯了，再數數。”趙佳一骨碌身從床上爬了起來。
徐德江手裏攥著一把鈔票從裏屋走了出來，說道：“數過了，少了一百。”
“少了一百？怎麽可能？會不會是家裏招賊了？”
“胡扯！招了賊會隻拿你一百啊？”徐德江說著話，眼睛看向床上的徐衛國。這小子什麽時候用被子蒙住頭了？難道是他拿的？這個疑問一出現，徐德江立即大吼道：“衛國，你給我起來，那錢是不是你拿的？”
“是！”徐衛國一撩被子，很光棍的承認了。
“你個小兔崽子，竟然敢偷錢了，看我不打死你。”徐德江罵著抄起鞋底就要打。趙佳急忙攔住了他，轉頭對兒子說道：“衛國，那錢呢？你趕緊拿出來，你爸爸還要用拿錢去買牛呢。”
“我花光了……”徐衛國說著又用被子蒙住了頭。
“小兔崽子……”徐德江氣得渾身直顫，掄起鞋底就要上去再打。就在此時，隔壁丁家的院子裏忽然傳來郝秀雲的驚叫：“小劍？小劍去哪兒了？”
“怎麽回事兒？”徐德江聞言一呆，也顧不上打兒子了，把手裏的鞋往腳上一套，慌慌張張的往外就跑。
“衛國……你去哪兒？”看到兒子突然間從床上跳下來就往外跑，趙佳趕忙喊道。徐衛國頭也沒回的道：“我去看看……”
“哎……你倒是穿上衣服啊！”趙佳嗔怪著，隨手拿起徐衛國的衣服，也向丁家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