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掙紮

老先生茫然地喃喃了幾句,猛然醒神道:“對不起老夫失態了。其實,霍爾姆斯彗星隻是外國人給它起的名字,我們則叫它紫微星。”

大勇忍不住打斷他:“紫微星不是指北極星嗎?”

薑老先生搖頭:“那隻是後世不肖子孫的誤傳,真正的紫微星平時是不發光的,隻有在大事發生時才會爆發,那顆外國人稱之為霍爾姆斯的彗星就是紫微星。平時它的亮度隻不過相當於一顆17等星,體積也很小,人類要借助天文望遠鏡才能觀測到它,但是今年的10月23日,它突然爆發,亮度暴增,迅速變成夜空中最明亮的星體,體積暴漲248萬倍,比太陽還要大好多,與此同時,北鬥七星也產生微妙的變動!”

大勇被這一串數字搞得心神不寧,“那意味著什麽?”

薑老先生緩緩平視,盯著他的眼睛:“那顆星和一個人的命運相連,這種變化預示著他會帶給人類巨大的破壞,甚至,是從此滅絕!”

大勇心髒巨跳,費力地舔舔嘴唇,“那……那個人是誰?”

薑老先生沉默了一陣,說了兩個字,大勇的世界瞬間崩潰。

“蚩尤。”薑老先生說。

公孫小憐就坐在大勇身邊,敏感地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戰栗,心下禁不住生出點點憐憫,輕輕叫了一聲:“大勇……”

“哦……”張大勇回過神,感激地衝她點點頭。

他咳嗽一下,“第一個問題就問到這兒吧,薑老,我想問問以後你們會怎樣,還要我的命,讓我寢食難安嗎?”

薑老先生自嘲地搖頭:“不,上次的事我們已經犯大錯,以為默許小邪的行動就能一了百了……雖然他沒有用神術,但我們已經感覺到上天的震怒,那句話說得好,遊戲不是這麽玩的,我們不會再犯錯了,還要為曾經對你造成的困擾道歉。”

說到這裏,老先生站起,祖孫三代排成一排,鄭重其事地向張大勇鞠了一躬。

張大勇和公孫小憐慌得閃到一邊,他們受不起。

一段恩怨就此揭過。應該說,神族的後裔還是比較講道理,大勇選擇互諒。

眾人二番落座。

大勇特意提起被自己毀得七七八八的青翠公園,薑老爺子不在意地說早就搞定了,由薑氏以某種方式捐助給政府重建,大勇方心安。

“第二個問題……”他把江山碎屍案說了一遍。

他沉重而悲愴的語氣震動了他們所有人。

他不是自詡為悲憫世人的神族,他隻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江山和他隻是同住一年的室友關係,但是他有一顆善良的心,他把室友的案件當成自己的事,一直掛在心裏,念念不忘——即使在他自身安全受到威脅時。

蚩尤可怕,畏之若虎,但他的這位鑰匙卻隻見其可愛!

一個偉人的人格魅力很容易感染人,讓人喜愛、崇拜,一個普通人能達到同樣的高度,那是相當困難的。

薑老爺子回憶了一下,“這件事我不太清楚,如山,你知道嗎?”

楊小邪的父親薑如山躬身慚愧道:“孩兒知道,早些年我年青在外曆練時愛上一名女子,我在那單位當著一個小官,她是我的部下,本來不想……但是……對不起,父親。”

薑老爺子笑了:“誰都有年輕的時候,男人嘛,風流無罪,嗬嗬。”

但是想及那未見過麵的孫兒竟然被人碎屍,他的笑容倏然逝去,鏗鏘有力地道:“後來呢,你詳細說說。”

這是他首次露出一家之主的氣勢,上位者的風範盡顯無疑。薑氏之子豈容歹人隨意殺戮,這筆賬必須血債血償!

“是,”薑如山挺直身體,他比老爺子要高一頭,總低著頭是會累的,“孩兒一直對那母子心懷愧疚,找尋多年,一個多月前總算找到了,原來他已經長大成人,正在本市念大學二年級,他家條件並不好,孩兒就想悄悄地幫助他們一下,就找手下給他送去了兩瓶藥水,誰知道竟然成了他喪命的勾魂索,那個王一安不知是何方歹人,我一定要……”

“胡鬧!”薑老爺子用力一拍藤椅的扶手,“他需要錢,你直接往他賬戶裏打不就得了,你搞什麽送藥,送就送唄,起碼等他獨自一人的時候,結果當時屋裏還有一個人,你怎麽解釋!”

薑如山惶恐低頭:“孩兒糊塗,當時手下報告說那孩子比較倔強,平時連他媽多給他錢都不要,怕他不接受來路不明的錢,我就隨隨便便找了個最普通的藥給他了,那手下人辦事不力,我已經處罰他了……”

張大勇和公孫小憐齊齊咽口水。聽聽,子母河水和落胎泉水在人家這兒是最普通的藥……這薑氏如果肯把研究成果都放出去,恐怕世界首富的名字立即改寫。

薑老爺子斜了兒子一眼:“就這麽簡單?恐怕還有一個原因吧。兩瓶藥水才能賣多久,你是不是私自把配方印到他腦子裏了?想用這個補償他娘倆一輩子,對不對?”

薑如山噤若寒蟬,低低地應了一聲。

薑老爺子無力地閉上眼,輕輕道:“如山,這件事你假公濟私,操作過程也錯得太厲害,我很難保住你,你自動辭去家主之位吧,由我暫時代管。”

薑如山恭聲應是。

張大勇和公孫小憐麵麵相覷,這家人家規矩真大,傳個配方就能把家主之位捋掉,都是人民內部矛盾也分得那麽清,牛!

“大勇,我可以這麽叫你吧?”薑老先生和藹地問。

張大勇受寵若驚,“啊啊,可以可以,薑爺爺有什麽話請說。”

薑老爺子嘴角翹起,笑得像隻老狐狸,“關於蚩尤魔神的事,我交待得很清楚了,大勇是一位明白整理、分得清事情輕重的好男兒,我現在完全讚同公孫家族的作法,準備奉你為主,你不會不同意吧?”

“啊?!”張大勇又開始頭痛了。

回去時坐的是公孫小憐的車,由她親自駕駛。

天上再次降下紛紛揚揚的瑞雪,快過年了,雪量直接關係到農民伯伯明年的收成,正所謂瑞雪兆豐年嘛。為了安全,車子開得不快,公孫小憐開車的風格和她做人一樣,不急不躁,謹慎。

大勇沒有看她美好的側影,一路上往車窗外望著,似乎在欣賞風景,其實什麽也沒看進去,他在想心事。

命運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無數事實證明,人定勝天隻是一個口號,是人類鼓舞自家士氣的精神勝利法。也就是說,如果炎帝後人真有那觀測天象聯係人類命運的本事,那麽一旦蚩尤複活,真的會發生極其不妙之事。

但是……蚩尤老哥向他保證過的啊,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而且,紫微星大肆異動,真的代表了災難嗎,就不能是莫大的福分嗎?

到底應該相信誰?

他重重歎了口氣,閉上眼睛揉眼皮。

自從蚩尤走進他的生活,他一直有意識無意識地淡化魔神的過去,不去想,少去問,他始終情願把蚩尤當成他的朋友,一個普通的、能說得上話、聊得來的朋友,可惜,現在他不得不麵對現實了,蚩尤就是蚩尤,不可能因為他內心上的想當然就有所變化。

他不能冒險,也沒有冒險的權力,因為一旦蚩尤封印解除後狂躁不堪,那麽人類將麵臨一場浩劫,任何人無法承擔那樣的後果。

日!頭痛欲裂,哪位菩薩來救救我啊,最好是女菩薩……

車子輕微一個刹車。

紅燈?

未等他抬頭看,身邊的公孫小憐輕聲道:“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想不通就先不要想,放鬆放鬆。”

他怔怔地看向她,後者微微一笑,向他點頭以示鼓勵。

“……,小憐……”

“嗯,怎麽?”

“你,真好看,嘿嘿。”

公孫小憐玉麵一下就紅了,小嘴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什麽。類似的話她聽過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但從大勇嘴裏說出來,她覺得十分受用。

也許因為他是“主人”吧。她想。

這之後車廂內又靜了下去。

……

晚上,大勇把女友“伺候”睡著後,自己輾轉反側,沒辦法隻好出來到客廳吸一支煙。

“勇哥,你還沒睡啊。”任紫衣恰好披著衣服從洗手間出來,走到他身邊坐下。

勇不好意思向祖國的花骨朵噴毒,把煙又塞回了煙盒。

“有心事?”小丫頭低著頭問。

呃,出來急了,忘了穿件睡衣,他睡覺一般隻著一條短褲。

“你說……”大勇遲疑著。

“什麽,勇哥?”小衣抬起頭,玉麵微紅。

“如果我為了一件事對不起朋友,他會不會原諒我,我是說那件事關係到民族大義,甚至全人類的安危。”

“嗬嗬,那麽嚴重啊……”小衣眨著美麗的大眼,想了一想道:“如果是我,我會原諒你。”

沒有原因,我也會原諒你,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