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黴星
張大勇向後退了一步，恰好坐進鬆軟的真皮沙發裏。
作人還是要有張有弛，他並不想總是咄咄逼人。
他點點相機，“那隻手的主人正在用隱身術，你應該看得出來。”
說到隱身術，結合畫麵中的場景，楊小邪這下有點明白他的來意了，皺眉道：“接著說。”
張大勇亦皺眉：“貴祖先炎帝，中國的太陽神、農業之神、醫藥之神，和黃帝並稱炎黃二帝，我們中國人都叫作炎黃子孫，可想而知他的豐功偉業有多麽的震古爍今。而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就是我們所景仰的神農氏。”
楊小邪朝天作揖，“先祖偉大，孩兒膜拜。”
“傳說神農氏心係百姓，嚐遍百草始有醫藥，曾一日之間而遇七十毒，終於因為誤服斷腸草魂斷人間，可悲可歎，人類最大的損失莫過於此……”張大勇捧了一大通，話風忽然一轉，“但是，據我所知實際的情況是當時他已經成神，突然遭遇凡間肉身非正常毀滅，致使一項神術永遠含有瑕疵，那就是……”
他稍稍前傾，盯著楊小邪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那就是隱身術總也不能完全隱身，總是留下身體的一部分！”
楊小邪猛地直起腰，“可笑，你以為那個人是我？除非我夢遊！我沒做過那麽無聊的事，讓我給人送郵包？笑話，我從小到大衣來張手飯來張口，誰有那麽大麵子值得我動手！”
大勇其實也認為那不是他，遂道：“那麽，你的手下呢？”
楊小邪用心想了想，還是搖頭：“也不可能，我的手下和我一起修煉，我熟得很，那手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否則我肯定能認出來。”
“哼，”張大勇走過去拿起相機，調後3分鍾給他看：“郵包裏麵放著神水，一種是子母河的水，一種是落胎泉的水，你別告訴我地球上除了你的家族還有人能造出這種神話中才有的東西！”
楊小邪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家夥上來就把炎帝一通吹什麽醫藥之神，原來人家在這兒等著呢。
他坦然地攤手：“又如何，就算是我們家族的人做出來的，又怎麽了？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的意思，麻煩你一次說清楚。”
張大勇心想，難道他真不知道碎屍案和這兩份狗屁神水有莫大關係？
語速飛快地把後來發生的事告訴他。
江山被碎屍案學校傳得沸沸揚揚，到現在同學們還談虎色變，楊小邪豈能讓這屎盤子扣到自家頭上，慌忙搖手：“不不，不可能，我們家族上下可沒王一安這號人！”
張大勇招招手：“有沒有一去看看再說，趕緊出院跟我走，本少爺不喜歡拖拖拉拉，今天就和你家作個了斷，看看人家黃帝後人的態度，你們倒好，找個理由就想殺掉我，當爺爺好欺負啊！”
可憐的薑家大少爺被他扯起來就跑，衣服沒收拾停當，屁股蛋子還有千分之一露在外麵，雖然那橫麵積比指甲肚還要小，但把守在外麵的公孫小憐嚇得光速向後轉，發出一聲尖叫。楊小邪羞愧難當，手忙腳亂地拉好褲子，差點一頭紮進牆裏。這位爺也是被張大勇搞暈了，忘了反抗，忘了自己是會武功的。
大勇邊跑邊對後麵擺手：“小憐——跟上跟上，我們去他家評評理去。”
公孫小憐這才敢回過頭，沒好氣地瞪了大勇的背影一眼，撅著小嘴跟在他後麵。
一路飛馳。
薑家當然也不是棵省油的燈，依靠其出色的醫藥專長，通過各種手段隱密地壟斷了全亞洲60%的中醫藥市場，且在近年把影響力滲透到了較少接受中醫的歐美國家。
就這一點來說，張大勇對想要自己命的薑家很是敬佩。中醫，是中國自古傳承下來的輝煌文化，是屬於全人類的瑰寶，但就是被一些人為的因素敗壞了，甚至有敗家子喊出了取消中醫的號子，因為有了薑家的努力和國家的政策傾向，中醫終於走出了困境，並越來越多的贏得世人的認可。
“那當然，外國名人現在排著隊要找我們治病，各大連鎖藥店也劃出更大麵積銷售中藥，前景一片大好啊，嗬嗬，我家老爺子出的力最大。”楊小邪一提到自己的家族就收不攏嘴，吹吹呼呼完全忘了人家是去找他家算賬的。
“你家老爺子？你父親，還是你爺爺？”大勇問。
蚩尤昨天晚上被他踢出臥室後還未出現，所以他隻能自己問曾經的仇人。
“我爺爺。”楊小邪驕傲地仰起頭。
大勇淡淡地道：“哦，也就是拍板讓你殺我的人嘍？我很期待呆會兒的見麵。”
“呃……不知家裏晚飯吃什麽。”楊小邪總算想起此行的目的，閉嘴，悶頭當他的便宜司機去了。
車行至郊區，拐進一條密林中間的車道，行不多遠就到了林帶的邊緣，那裏有一個崗哨，通過後前方豁然開朗，上萬公頃蘇州園林式的宅院閃現在眼前，草地、鬆柏、假山、池塘沐浴在皚皚白雪下，別有一番冬日的美麗。廣闊的庭院中央是一片洋溢著中國古代宮廷建築風情的樓宇，坐北朝南，四四方方，金燦燦的琉璃瓦閃爍著太陽的光輝，隻顯其金碧輝煌、豐厚博大，卻不會給人突兀、顯富的感覺。
大勇像頭回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呆了好半天才羨慕地道：“你們家蠻會享受的嘛，我怎麽覺得這些樓比故宮還牛叉呢。”
“故宮？”楊小邪終於首次回歸了那晚的狀態，恥笑道：“張先生真是說笑了，我們是中華民族最正統的傳人，近萬年的曆史文化，故宮是什麽時候建的，和我們比得著嗎？”
公孫小憐白了一眼。這位青梅竹馬身上有一些她很討厭的毛病，比如，愛現眼！所以她和他相處這麽多年也沒可能愛上他。
大勇被說得臉有點紅，心裏卻不服氣——媽的，牛B什麽，八國聯軍侵略中國的時候你們不是沒蹦出來嗎，也沒見你們把倭國鬼子滅族！
進薑家宮殿前後他見識了按堆記的排場，終於在薑家宮殿的藏經閣麵見了薑家兩代家主，楊小邪的父親和祖父。
薑氏藏經閣的圖書稱得上是海量，高大的書櫃不知擺滿了幾間屋，老頭兒就坐在第一間屋一張普普通通的藤椅上，生得一副慈眉善目樣，臉上有些許老人斑，頭發和眉毛全白，那眉毛比83版《射雕英雄傳》靈智上人的還要長，讓人覺得他至少有90歲，但瞧他那紅潤的膚色和清澈的眼神，又不像。
楊小邪為雙方做了介紹，便低眉順眼地站到父親身旁。大勇看得直撇嘴，大家族的規矩還真是多，幸好自己沒生在那樣的家庭。
他嘴唇勾了一下。寒假在即，馬上就要回家嘍，學校已經統一訂了車票，這次得帶小衣回家過年，希望她到了家裏不要拘束就好。
“張先生請坐。小憐丫頭，好久不見啦，公孫老鬼還好吧？”老人朝對麵的沙發伸了一下手，然後和公孫小憐打招呼。嗓音渾厚有力，中氣充沛。
“是的，薑爺爺。”公孫小憐得體地應對幾句，既不親切，也不疏遠，恰到好處。事實上她對誰都保持著很明顯的距離，即使張大勇是她的“主人”，也隻能稍近一點點而已。
大勇向兩位薑氏家主揖揖手，同公孫小憐一起坐下，竟是絲毫不墮了氣勢，看得薑家祖孫三代暗自點頭，要知道世上沒有幾人能在薑氏家主麵前保持鎮靜，況且這間藏經閣暗合天數，內設九天衍行大陣和八卦連環堡，普通人進來就算有人領著也要暈菜，這位先生卻一點感覺沒有，怎不是異數。
能解開蚩尤戰神的封印，又豈能是凡夫俗子！
大勇不管他什麽家主不家主，不關他屁事，他嚴肅地攤攤手：“薑先生和薑老先生，我這次來有兩件事想請教，第一件，誰給你們殺害一個人的權力，如果不是我恰好有點本事，我那晚就交待了，今天你們不給我一個說法，沒完！”
靜。
楊小邪全身繃緊，有那麽一瞬，他以為爺爺就要爆發了。起碼爸爸身上已經升起濃烈的戰意。
似乎過了好半天，其實也就一分鍾左右，薑老先生把頭仰起，倚靠在藤椅背上，慢慢地問了一句看似與大勇的問題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張先生喜歡天文學嗎？”
張大勇錯愕，“一般。”
“哦，”薑老先生輕輕歎息，“天象，是一個很有學問、很有意思的現象，如果研究得透，它能預示很多人間的事，張先生相信嗎？”
大勇皺眉：“這個……老實說，不太相信，天體和人類簡直沒有可比性嘛。”
薑老先生微微一笑：“那你一定沒有注意到霍爾姆斯彗星嘍？”
大勇茫然搖頭，“聽都沒聽過，不過我知道古時候人們叫彗星為掃把星，說它是黴星。”
“是啊，黴星……黴星……”薑老先生無意識地把這個字眼重複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