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道風雲 (5)

在以後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常常約會。他們一起去海濱浴場遊泳,一起去登山,一起逛公園或者看電影。和她在一起,他非常開心。每次分開,他都期待著下一次見麵,而每次見麵又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也是如此,隻要看到他,便歡天喜地。對於見麵後做什麽,她從來都不考慮,他說去哪裏就去哪裏,他說做什麽就做什麽。但是,兩人再沒有談論那個與界河有關的話題,也沒有涉及與感情有關的話題。他們似乎有一種默契,小心地回避著與此有關的一切。誰都清楚,那個問題就像是一座山,橫亙在他們之間,令他們無法麵對又必須麵對。

朱文豪在幫林雅婷辦延長簽證的事,看起來並不太順利。眼看她居留香港的時間隻剩下最後一個星期了,事情還沒有結果。林雅婷已經做了回深圳的心理準備。

這一天,馮萬樽照樣去接她,上車後,他問她想去哪裏吃飯。她顯得無精打采,說自己不餓,不想吃。馮萬樽想了想,隻好說:“那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她這樣反問了一句。

馮萬樽從她的語氣中讀出了許多的潛台詞。嚴格來說,那裏根本就不是她的家,甚至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家,隻是她暫時棲身之所。她和另外四個女仔住在一起,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空間。

“不如去你那裏吧。”她終於下定了決心說,“我要走了,還從來沒有去看過你住的地方。”

他將她帶回了沙田的那間房子。按照他目前的經濟狀況,完全可以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或者租一套更好的房子,但他沒有這樣做。他隻不過是這個社會的過客,從來沒有想過在此落地生根。

進門之後,林雅婷坐在沙發上一言未發。馮萬樽給她衝了一杯咖啡,她也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動都沒動。看起來,她非常傷感。馮萬樽默默地坐在她身邊,很想安慰她幾句,同時也知道,任何語言都會顯得蒼白無力,甚至不關痛癢,便隻好保持沉默。

這種情形持續了有好幾分鍾。馮萬樽內心的煎熬實在無以言表。他想,自己應該替她做點什麽,否則,他們可能會發狂。然而,他能做什麽呢?他伸出自己的手,將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前。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但他沒料到,這一動作產生了特別的效果。她突然撲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無限傷感地說:“上天對我真是不公平,既然不讓我擁有你,又為什麽讓我認識你?”

馮萬樽又能說什麽,能做什麽呢?他隻是緊緊地抱住她,讓兩人的胸膛、兩人的臉緊緊地貼在一起。她在他的懷裏抽泣,而語言卻像是泄閘的洪水,洶湧而出。她第一次主動向他承認,她確實非常愛他,就像他愛她一樣。可是,她對這種愛感到恐懼,因為這一切都不會有結果。她不明白,命運為什麽要給她這種兩難選擇,讓她覺得無論是向前還是後退,都可能是此生中最大的錯誤。

事情後來的發展自然而然。林雅婷在經曆了一場感情和理智的戰爭之後,終於開始主動地吻他,並且喃喃地說,她不願放棄,不願帶著巨大的遺憾離開香港。她說,她如果向前跨一步,未來很可能是傷感的離別,但如果不跨出這一步,就很可能是此生中最大的缺憾。

她將自己少女的第一次獻給他之後,便將他推出了他的臥室,並且從裏麵反鎖了門。站在門外,馮萬樽聽到裏麵傳來抽泣的聲音。他慌了,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麽,更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還是變成了一團糟。他雖然經曆過幾個女人,但是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女人的第一次。在他所受的教育中,並沒有第一次這樣的概念,也完全不明白她此刻的心理和正在做著什麽。除了在門外叫著她的名字以及向她懺悔,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別的什麽。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總之,那是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林雅婷極其突然地打開了臥室的門,猛地撲向他,將他緊緊地抱住,似乎自己稍稍鬆手他就會從她的懷裏溜走一般。他瘋狂地吻她,又認真地看她。她的臉上梨花帶雨,淚痕縱橫。他的心頓時被憐和愛充滿,開始用自己的唇和舌在她的臉上耕耘,吻淨了上麵所有的淚水。

接下來,他們開始第二次,就在地板上。

這一晚,林雅婷睡在馮萬樽這裏,第二天早晨由他送她去茶樓上班,下午又接她回到沙田自己的家裏。這樣過了三天,這是極盡纏綿的三天。林雅婷再也沒有提過與分別有關的字眼,仿佛那是一件極其遙遠的事情。但實際上,他們都非常清楚,快樂的日子隻能以小時計算了。

簽證期滿的最後一天,似乎是世界末日到來前的最後日子。頭一天下午,林雅婷回了一趟自己的宿舍,將自己的行李清理了一下,帶到了馮萬樽家裏。然後,她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後就開始做菜。

“最後的晚餐嗎?”有好幾次,馮萬樽都忍不住想這樣問,可終究是克製了。他很希望將他們的關係繼續下去,但主動權並不在他這方麵,也似乎不在她那方麵,而在命運。既然一切都由命運決定,他還能說什麽?順其自然好了。

林雅婷做了很多美味的菜,足夠五六個人吃的。她將菜擺上桌子,然後點燃了紅燭,打開了香檳。最後的晚餐就這樣開始了。實際上,他們兩人都沒有太多的心情靜靜地享受這頓晚餐,兩人都被一種特殊的情感填充得滿滿的。那些菜甚至還沒有吃下十分之一,兩人就開始瘋狂地做另一件事。

整個晚上,他們都沒有睡覺,事後所能記得的隻是在不停地做著兩件事,瘋狂地親熱和喝酒。直到天亮時,他們才精疲力竭地睡在客廳的地板上。

並沒有過太長時間,他們就被門鈴聲吵醒了。起來一看,天哪,客廳裏像是打過一場戰爭,到處都是汗漬和汙漬,而他們身上也同樣是汗漬和汙漬混合在一起。當然沒有時間清理了,馮萬樽翻身而起,抓起兩條浴巾,扔了一條給林雅婷,對她說:“你去房間裏睡吧,我去開門。”

林雅婷將臥室的門關好後,馮萬樽才圍好浴巾,將門打開。

站在門外的是朱文豪,他滿腹狐疑地看著馮萬樽,又看了看那像是遭到暴竊的客廳,說道:“搞什麽鬼?大白天將窗簾拉得嚴嚴的。雅婷呢?”

馮萬樽向臥室看了一眼,卻沒有解釋。

朱文豪掏出她的簽證,大聲地叫道:“還不出來感謝我?我幫你把簽證辦好了。”

20

林雅婷的簽證被展延了六個月。而且,豪哥還通過朋友關係幫她找到了一份酒店大堂實習副理的工作。

那段時間,馮萬樽整個人都變了,簡直就有點樂昏了頭。

有一次,嚴倩琳抓住機會,對他說:“阿樽,你們來真的了?”

“什麽真的假的?”他沒料到嚴倩琳會這樣看待他和林雅婷的感情,這或許也代表了豪哥的看法?他很清楚,自己是一個對感情非常認真的人,哪怕此前幾次他並沒有真正動情的經曆,也是十分認真的,何況此次自己是調動了全身的感情細胞,全情投入。朱文豪和嚴倩琳會這樣看他,他真有些吃驚,甚至還有那麽一絲憤怒,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嚴倩琳當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進一步問道:“你打算娶她嗎?”

“我希望這樣,但不清楚她怎麽想。”他未作任何思考,便說出了這句話。

這次是豪哥吃驚了,“難道你從來都沒有跟她提起過?”

他當然提起過,但林雅婷沒有作任何回答。

馬季結束了,朱文豪告訴馮萬樽,這個賽季集團的效益有了大幅度增加,開戶數已經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收入增幅更大,達到了百分之四十。如果下一個賽季仍然能夠保持這樣的增幅,肯定是皆大歡喜。對這所有的一切,馮萬樽的興趣不大。他始終不想和幫會拉得太近,一切采取的是不即不離策略。沒有賭馬了,馮萬樽就更加閑下來,他便全身心投入到林雅婷身上。她去上班,他送她,然後找個地方打斯諾克,待她下班,他就去接她。接下來,他們就好好地留在家裏,盡情地享受二人世界。

在此期間,林雅婷獲得了一次假期。

這是一次累積假。林雅婷並不是酒店的正式職工,按規定,她完全可以正常休假。當然,酒店的工作和其他職業略有不同,假若林雅婷不正常休假,有兩種方法可以處理,一是可以將假期累積,需要的時候一次性休假,二是給她算加班工資。工資對於林雅婷來說,意義不是太大,反正她是要回深圳的,香港的工資雖高,半年的高工資也高不到哪裏去。所以,她便將這些假累積起來,希望和馮萬樽有一個共同的假期。

有一次,馮萬樽和林雅婷談起自己在東方夜巴黎賭博的情形,林雅婷大感興趣,她提議,這個假期便去東方夜巴黎。對於她這個提議,馮萬樽猶豫了很長時間。他自然擔心,自己一旦去了東方夜巴黎,行蹤便從此暴露。第一,胡超女肯定知道了他的去向,胡老大的那筆債,此時應該已經滾到了天文數字,再被他們纏上,不知會是什麽後果。第二,澳門那邊的案子到底怎麽樣了,他一無所知。在香港過了一年多時間,雖然風平浪靜,並不等於那件案子已不存在,自己一旦露麵,將澳門司法人員引過來,麻煩就大了。上次開董事會的時候,朱文豪說出他是馮良開的兒子這件事,就讓他大吃了一驚。他因而知道,朱文豪一定暗中調查過他,並且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事後,他曾問過朱文豪,朱文豪也承認確實了解了他的情況,對於那件賭馬事件,朱文豪的說法是,還不太了解內情。他曾答應馮萬樽,會設法打聽一下內幕,一有消息就告訴他,但事後朱文豪再沒有提起此事。馮萬樽便覺得,此事可能還沒有完,朱文豪怕對他產生不好的影響,才沒有說。

另一方麵,馮萬樽又想,既然澳門方麵風平浪靜,會不會真的沒什麽事?澳門馬會大概也擔心這一醜聞被媒體知悉,最終影響本會的利益,所以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這件事如果沒有一個了結,自己這一輩子都是逃犯,一輩子都無法得到內心的安寧。何不趁此機會露一露麵,也借機試探一下?

內心掙紮了很久,直到林雅婷的假期到來時,馮萬樽才最後下定決心。林雅婷的簽證還有三個月,在這段最後的時間,自己應該盡一切可能滿足她,讓她過得開心幸福。這樣想過之後,他便帶著林雅婷上了東方夜巴黎。

他原以為,時隔一年多,那件事對他應該已經沒有影響。沒想到,他一上船,便引起了注意。他和林雅婷剛剛進入房間,便有一個男人上門了,自稱是這裏的經理。馮萬樽看出,經理顯得異常緊張,表麵上又顯得十分客氣。馮萬樽當然不希望經理產生誤解,影響他們這次的休假計劃,於是握著經理的手,向他介紹林雅婷。他說:“這位是林小姐,我的女朋友,我們來東方夜巴黎休假。很抱歉打擾周經理了。”

周經理一聽,頓時明白,馮萬樽隻是來這裏泡馬子,並不是踩場子。既然如此,他也很會來事,當即讓人送來五千元的籌碼,歡迎馮先生和女朋友在這裏玩得開心盡興。

第二天,馮萬樽帶著林雅婷下了賭場。馮萬樽自己沒有出手,他將所有的籌碼交給了林雅婷,讓她隨意下注。最初,周經理還派人盯著他們,看了一陣,發現馮萬樽果然隻是玩,便也不再過問他們的事。林雅婷對賭博一竅不通,僅僅是玩玩而已。馮萬樽也隻想讓她開心,並不幹涉她下注,甚至不給她任何建議。五千元的籌碼自然經不起瞎折騰,當天就輸掉了三千多,第二天又輸了三千多。馮萬樽無所謂,隻要林雅婷能開心,這點錢他是完全能夠承受的。第三天,林雅婷又輸掉了一些錢。

直到最後一天,馮萬樽才將她帶到了輪盤賭台前。這次,馮萬樽沒有袖手旁觀,而是給她講了一番潮汐原理,然後對林雅婷說:“你下注的時候應該盡可能下在底部。”林雅婷的學業不錯,稍稍思考一番,便明白了底部在哪個方位,然後往那個方位下注。可她畢竟不專業,僅僅下了一注,結果,圓球倒是落在了這個方位,卻離她的下注格差了五格。

馮萬樽便對她說:“你看吧,你如果將這五格全都下注,那麽,你一定就贏錢了。”

林雅婷看了看馮萬樽,完全不理解他的話。同時,她仔細地想了想,又看了看馮萬樽,明白過來。下一次下注,她果然連下五格。這一次,她真的贏了。拿到三十六倍賠付時,她興奮得手舞足蹈,幾乎要跳起來。

這一天,林雅婷贏了六千元。實際上,將他們前幾天輸掉的算起來,隻不過贏了二千元,若加上在船上的開銷,他們不僅沒有贏,還需要支出六千多。即使如此,林雅婷心裏仍然覺得自己贏了,特別高興。兩人吃過晚飯,進入房間,便開始瘋狂地親熱起來。林雅婷以這種方式,慶祝了她人生中這極其特別的一天。

趁著林雅婷興奮,馮萬樽不失時機地說:“親愛的,嫁給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