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外來客 (8)

當天下午,朱文豪就接到駱波打來的電話,同意拉馮萬樽入夥,可以考慮給他年薪,再不行,給一個投注站百分之十的股份,至於到底是哪個投注站,因為涉及具體利益,自然是朱文豪所管五個投注站之一。朱文豪能感覺到,駱波之所以同意,完全是因為他提了這個建議,要給他麵子,而不是真的覺得馮萬樽這個人能對堂口的外圍馬生意起到多大的作用。

阿英的上班時間在晚上,所以,她和馮萬樽之間除了電話聯係之外,見麵都安排在白天。這一天,兩人正在阿英的床上**,朱文豪和他的手下極其突然地出現在他們麵前。聽到有異動,兩人大吃了一驚,發現朱文豪等人後,馮萬樽連忙抓過毛巾往身上圍,一麵喝問:“你們想幹什麽?出去!”

“如果你們還沒有盡興的話,可以繼續,我在外麵客廳等。”朱文豪似乎沒有半點調侃地說著,真的退了出去。

當然不可能繼續了。阿英連忙穿戴整齊,走出來,憤怒地說道:“豪哥,這樣做就不地道了吧?我欠你們的錢已經還清了。這房子雖然是抵押給你們的,可我畢竟付了房租,一分錢都不欠你。”

朱文豪根本不拿她當一回事,而是說:“我們不是來找你的,讓你的男朋友馮先生出來,我想跟他談一筆生意。”

阿英知道麵前這夥人不好惹,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也就算了。聽說豪哥不找她,隻是找馮萬樽,她便回到臥室,將馮萬樽叫了出來。

朱文豪倒是不拐彎抹角,主動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馮萬樽的第一反應是堅決拒絕。在澳門的經曆,令他膽戰心驚,他可不想再將那些經曆重複一遍。何況,此時的馮萬樽,和澳門時的完全不同。那時,他有巨額債務纏身,無路可退,手裏又沒有賭本。現在呢?情況完全不同,他從澳門逃出時所帶的那些本錢不僅沒有減少,反而略有增加。拿這些錢去馬會投注,完全沒有風險。其次,馮萬樽的賭馬必勝2.0版已經完成,經過實戰檢驗,證實這個軟件的準確率非常高,即使他完全遵循母親的臨終遺言,永遠不參與賭博,應該也可以自成一家,將日子過得相當不錯。當然,馮萬樽也有一個最大的難題,那就是澳門那邊的事態他一無所知。到香港幾個月,他既沒有和陳士俊聯絡,也沒有與胡超女聯絡,對那件案子的進展他一無所知。正因為如此,所以他不敢在香港輕易露麵,擔心一個不小心,被澳門方麵撈了回去。正因為這一顧忌,使得他不敢輕易出手,既不敢將軟件推向市場,也不敢去馬會博弈。

今天,朱文豪突然出現,他還以為阿英的投注引起了朱文豪的注意,上門請她離開的。有關這一點,馮萬樽心中早有打算,他已經決定,由阿英出麵,去馬會開戶,以後直接去馬會投注。馬會投注唯一的不好是贏了錢後需要繳稅,這會將利潤率打低。最大的好處是,不需要將贏得的錢洗白,因為那本身就是幹淨的。

正因為有這一想法,朱文豪出現時,馮萬樽絲毫沒有在意,讓阿英出去應付,自己仍然躺在她的床上。阿英進來說,豪哥其實是來找他的,他暗吃了一驚,隻好在肚前圍了一條白色浴巾,走到客廳,大模大樣地坐下來,從茶幾上拿出一支煙點燃,擺足了派頭抽著。他這樣做是想告訴朱文豪,“我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我也不怕你。”令他沒想到的是,朱文豪竟然是來拉他入夥的。在澳門的時候,他和陳士俊合作,也沒有拜香堂入夥,他絕對不想拿自己的生命作賭注,投到一項沒有前途的事業中去。可是,麵前這些人,自己是惹不起的,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他們真想查清他的底細,應該不難。惹毛了這些人,對自己沒有好處,所以,公開拒絕應該不是最好的選擇。

拿定主意之後,馮萬樽對朱文豪說:“豪哥,對你,我是非常敬重的,不過這件事是大事。”

朱文豪也坦率地說:“這個我清楚,我也不是要你現在就答應,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馮萬樽說:“其實,也不需要考慮。如果你們能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沒有問題。”

朱文豪問:“什麽條件,你說吧。”

馮萬樽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不是一個投注站的百分之二十,是你們整個集團的百分之二十。”他心裏很清楚,別說整個外圍集團的百分之二十,就算是百分之五,朱文豪背後的大老板也不會答應。他根本就不想混黑道,所以才想出這麽個主意,想堵住朱文豪的嘴,作為一個徹底的了斷。否則,他在集團內即使不是第一第二大股東,恐怕也會是第三大股東吧!誰又肯輕易將自己的財富白送給別人?

朱文豪還想爭取,馮萬樽卻根本不準備跟他談,拉著阿英進入臥室,伸手就要脫她的衣服。

“你瘋了?他們還在外麵呢。”阿英壓低了聲音說。

“他們如果喜歡聽,就讓他們聽好了。如果他們喜歡看,我還可以表演給他們看。”他說著,將她按在了床上。馮萬樽故意用了很大力氣,想讓阿英叫出來。這個女人就是邪乎,隻要他一接觸到她,她就叫得驚天動地。可這一次不同,她不僅沒叫,甚至不太配合,隻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朱文豪雖然沒有聽到阿英的聲音,卻聽到了床叫的聲音。朱文豪知道這種人一定有性格,一次達不到目的,隻好帶著手下離開。

駱波聽了朱文豪的報告,當即說:“他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按規矩辦吧。”

朱文豪不甘心,繼續爭取道:“駱哥,我已經觀察很長時間了,這個人如果不是一個賭馬天才,就一定有特殊的背景。而且,俗話說,沒有金剛鑽,不攬磁器活。他為什麽口氣那麽大?正說明他有料。如果我們不能將他拉過來,卻被別人搶走的話,那麽他將會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可是,他一開口就要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果讓他進來,你和我在集團內還有什麽?我們不如把集團白送他算了。”洛波已經擺明了態度,這件事根本沒有談的餘地。

“這隻不過是他的一種方法。隻要你同意,我想過了,我們可以給他百分之二十的紅利。”朱文豪試探地說。

“那有什麽不同?不一樣等於是百分之二十?”

“當然不同。”朱文豪說,“如果他確實能夠替我們賺大錢,我們心甘情願給他百分之二十。既然我們有錢賺,投入點成本,對我們沒有壞處。話說回來,他如果沒有真本事,賺不到大錢,反正他也不可能掌握我們的財務,我們說沒有賺到錢,他一分錢都不可能拿到。再說了,他隻是拿利潤而不拿股份,我們隨時都可以叫他走人。”

聽了這話,駱波沉默下來。他也清楚,作為外圍集團,要想在香港這種地方生存並不容易,困難重重,客源爭奪十分激烈。這種客源爭奪主要是兩個方麵,一方麵是馬會與外圍集團的爭奪。在同馬會的爭奪中,外圍集團有三大優勢,一是可以打折,二是可以透支,三是不用納稅。這三點在馬會投注時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同時,外圍集團還有其劣勢,如賭客的利益受不到法律保障,一旦被警方查獲,則賭本無歸。外圍集團為了賺大錢,往往損害賭客的利益,比如拒絕接受某種組合的投注,或者是找借口減少某種組合的投注以及散布謠言影響投注,等等。甚至有些實力小的外圍集團,遇到賭客中了大冷門,無錢支付,便卷款消失。所以,那些賭外圍馬的人,多半都是身份比較特殊,或者資金不足,或者欠債較多者,當然,也還有一些十分貪心的極端分子,想通過外圍投注賺到更多的錢。另一方麵還體現在外圍集團之間。賭外圍的客源畢竟是一個相對固定的數字,增減都不會太大。而外圍集團卻變化極大,打擊較緊的時候這類集團就會快速地少下去,打擊一鬆便又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蛋糕隻有這麽大,搶食的人一多,自己撈到的就少了。

香港回歸在即,中國政府對黑社會的態度始終如一,處置黑社會毫不留情。目前,整個香港黑社會都處於十字路口,到底怎麽走,每個黑社會大佬心中都有深深的恐懼。基於這種種現實,駱波也正在考慮逐步向正行轉向。按照他的計劃,一旦自己有了新的發展項目,便將外圍馬這一攤子交給朱文豪。

這是駱波心裏的想法,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好的項目,這個計劃便一直在他的心裏,沒有實施。沒有實施的原因,自然也因為黑社會不是公司,而是一種組織結構。在公司中,許多事情尤其是人事,處理起來極其簡單,說提拔,下一份文件,說開除,同樣下一份文件。可在黑社會組織中,事情就遠遠不是這麽簡單,當初人們入道的時候,你是把人家作為弟兄、作為晚輩收進來的,對人家的未來你有過承諾,除非人家犯了道上的規矩,否則你一定得對人家的未來負責。不做到這一點,誰還會認你這個老大?所以,黑社會組織裏麵,每一個人都是麻煩,身為大佬,你得替他們每個人出頭。當大佬看起來很風光,其實也就是一個超級消防隊員,四處為小兄弟滅火。

既然朱文豪如此堅持,駱波便想,不如趁此機會將這一想法對他說出來。

聽說駱波準備將外圍馬業務全部交給自己管理,朱文豪既喜且憂。喜的是自己的權力更大了,收入也會跟著增加。憂的是不明白駱波的真實用意。他為什麽要這樣幹?到底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如果是後者,那是否說明他已經有了尾大不掉的感覺?在道上混,最怕的就是成為大佬心中的刺,這種刺一旦形成,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盡快拔掉,不是被大佬拔掉,就是自己拔掉大佬。

自己一心想招納馮萬樽,是不是讓駱波覺得自己在積聚勢力了?

盡管駱波答應在招納馮萬樽這件事上由朱文豪全權處理,可朱文豪心裏一點兒都興奮不起來,甚至還有一種深深的懼意。

17

鬱悶了幾天,也痛苦地掙紮了幾天,朱文豪終於下定了決心。

朱文豪並沒有立即去找馮萬樽。他非常清楚,馮萬樽和自己手下那些人不同,那些人都是社會底層人士,既沒有受到好的社會教育,也沒有受到好的家庭影響,他們對人生十分盲目,正因為盲目,才更容易被大佬控製。如果他們清醒了,有些就不想再混下去了,有些就成了掌控別人的人。所以,一般黑道組織絕對不太歡迎像馮萬樽這種受過良好教育且極有主見的人。朱文豪的想法畢竟不同,他覺得社會在變,時代在變,人的思維也要跟著改變,尤其是香港即將回歸,如果一如既往地抱著老皇曆,那麽很可能混不下去。適當提升組織的知識結構,引進一些先進的理念和人才,對於組織未來的發展絕對有好處。但是,既然是人才,他們就一定還有更好的發展,鮮有人願意自甘墮落的。所以,對於馮萬樽,絕對不能強攻,隻能智取。

要智取,就一定得做一件事:充分了解馮萬樽。

這件事對於朱文豪來說,隻是工程量大一些,難度並不是太大。他派人暗中拍了很多馮萬樽的照片,將這些照片分發給道上的朋友,希望摸清其準確身份。因為認定馮萬樽來自澳大利亞,所以,朱文豪的工作重點放在澳洲。這一做法顯然讓他走了不少彎路,不過,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線索。澳大利亞的賭馬集團給他提供了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說是澳門有一個叫馮萬樽的人,被稱為賭馬神童。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朱文豪親自去了一趟澳門,在澳門接待他的正好是陳士俊。

陳士俊在澳門最豪華的酒店裏擺酒,替朱文豪洗塵。喝過第一杯酒,陳士俊問:“豪哥怎麽有心情到澳門來看看小弟?”

朱文豪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次來澳門,是想打聽一個人。”

陳士俊當即拍胸說:“豪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麽吩咐,交給小弟好了。”

朱文豪拿出馮萬樽的照片,遞給陳士俊。陳士俊接過一看,臉上雖沒有表情,心中卻暗吃了一驚。澳門一別,時間已經不短,音信全無。陳士俊也曾想過找道上的朋友打聽馮萬樽在香港的情況,轉而一想,他既然不聯絡,說明他不想和過去扯上太多的關係。現在,朱文豪竟然拿著他的照片來找自己,陳士俊便有一些極其複雜的心理活動。朱文豪與陳士俊雖然不是同門,但兩個集團之間關係非常之深,彼此以兄弟相稱,也以兄弟相交。當初,馮萬樽出逃的時候,陳士俊給過他一份名單,其中第一個就是朱文豪。他想,如果馮萬樽看了那份名單並且找過朱文豪,豪哥怎麽都會買自己的麵子,對馮萬樽加以照顧,也就因此會了解馮萬樽的過去。現在,朱文豪既然拿著他的照片來找自己,說明兩人並沒有建立太深的聯係。難道說,馮萬樽在香港結下了梁子,得罪了朱文豪或者駱波?仔細一想,可能性並不大,馮萬樽在香港無根無基,駱波或者朱文豪要想除掉馮萬樽,隻是小菜一碟,犯不著大動幹戈。朱文豪專程來澳門,應該別有深意。

“豪哥到底想知道些什麽?”陳士俊小心地問。

朱文豪敲著馮萬樽的照片說:“所有一切。比如說,他是什麽來曆,真名叫什麽,為什麽去香港,等等。”

陳士俊故意裝傻,說:“我還是不懂。既然連豪哥都不清楚底細的人物,一定不是什麽大人物。一個小人物,怎麽配得上豪哥親自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