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陵墓之主

朱迪思麵上一紅,向他點點頭。

阿爾豐斯如逢大赦般奔了出去,站在通道裏對著精美的壁畫就放起水來。可憐這些精湛的藝術品頃刻之間就泡了黃湯。他選擇了個可以看得到石室內部的位置,這樣既可以讓她安心,又能對她的行動作出及時反應。

嘩嘩聲中,阿爾豐斯單手解下那個剩下一半的水囊,輕輕哼著小曲的同時灌上一大口,順便抖了抖自己的寶貝,把水倒在手上衝洗。沙漠中水貴如金,大多數在黃沙中長大的人都不大可能做得出這種舉動,隻有不缺用水的異鄉人才會對這種怪異行為不以為意。他鞠起手心接滿**後摸出扳指放進去。這個本來用於輔助射箭的小飾品看起來光滑無比,隻有摸過它的人才知道那是假象,扳指的外部非常粗糙,上麵布滿了凸起的小顆粒,這種打磨方式對引弓射擊十分有利。

借著石室內微弱的光線,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扳指散發著一種從未見過的溫潤柔白的光澤,不同於水晶的豔麗,古樸中帶有種超然的美感。內側光滑異常,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摸挲把玩過才能達到這種程度。突然,白色的外層滲出道黃色的斑紋,顏色像極了那些帝王眼鏡蛇。阿爾豐斯心裏“咯噔”跳了跳,十有就是它。

完整的蛇身終於顯示出來,一條瞪眼吐信的王蛇,在水波中慢慢的閃現,每個關節的扭動,蛇頭的伸縮,看起來真的像活了一樣。阿爾豐斯嘴角掛上一抹會心的笑容,費了這麽多心力到底給找出來了。剩下的就是考慮怎麽順利的逃離這座古墓和它那個神秘的主人。

阿爾豐斯又重新回到石室,向朱迪思報以微笑。

“恐怕我留在這裏多少有點不便,這個是您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他拿出包著黑晶戒指布包,給朱迪思遞過去。

朱迪思遲疑一會,終於接過這枚讓她沉睡數十年的戒指。

阿爾豐斯明白她猶豫的原因,四分之三世紀的滄海桑田,親朋好友大多都已經故去,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上除了對易卜拉欣的依戀,恐怕她已經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念頭。永恒何嚐又是件好事?他在心裏歎了口氣,都不知道多克那些巫王們要那麽長的壽命有什麽用。他也不知道怎樣去安慰朱迪思,或許任何的語言都不會讓這個美女祭司感到高興,她隻能慢慢適應殘酷的現實。

誰都沒有再出聲,石室中變得沉默起來。

“我想,現在已經有足夠的把握把你送出去了。”朱迪思轉身朝水晶棺的另一邊走去,“這堵牆最薄,帕夏家族的人都從這裏進出。”

“外麵不是沙漠嗎?他們就算會穿牆術,難道還可以穿越十來尺厚的沙層?”阿爾豐斯跟在她後麵疑惑的問著。

“牆那邊是一條天然隧道,往外走大概兩個魔法時會有一個出口,我進來的時候那裏並沒有被沙子覆蓋,現在就算有,也不會厚到難以穿越。”

阿爾豐斯這才釋然,自己進來的地方的確沒有多少沙子,不過開辟出來的那間小石室到底有什麽作用,僅僅是給那些幹屍弄食物?感覺不太像,可能是易卜拉欣留給自己的後路吧,墓穴秘室擁有兩條以上的逃生之路不足為奇。

朱迪思在牆邊站定,望著打擾自己安寧的人歎了口氣,雙手擺在胸前,掌心對掌心,十指箕張,白色的光芒不斷在指間發出,在兩個手掌中間處慢慢凝聚成球狀,差不多有如雞蛋大小,魔法能量在裏麵形成的旋紋清晰可見。

阿爾豐斯看著這個小球,眼睛裏充滿了敬佩。朱迪思的力量並不能折服他,他佩服的是她的意誌。從肌肉上看來,她沒有進行過雙修訓練,隻是個純粹的魔法師,連續兩次施放大型魔法,沒有堅定的毅力恐怕很難完成。

“過來,快一點,我不能很久。”朱迪思單手托著魔法球。她已經完成了魔法,隻差把它釋放出去。

阿爾豐斯依言走到距離朱迪思一碼遠的地方,兩人麵麵相對。他不禁有點欣賞自己,一般做了賊的人難免會有點心虛,現在自己居然可以理直氣壯的站在她麵前,眉頭都不皺一皺。

朱迪思托著魔法球的手往石壁上輕輕按落,球體一碰到石頭就如碎花般片片飛散。傾刻,一條通道出現在阿爾豐斯麵前。

“可以出去了,對你,我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還是怨恨。”朱迪思的眼眸裏充滿迷離,“剛醒來時,當我知道自己什麽都失去的那種心情可能你不會了解,萬幸的是還可以再看到他。”

阿爾豐斯凝視著動人的麵孔,“我也曾經失去過很多,隻要你還有信心,失去的可以重新開始。”

朱迪思輕聲笑了,笑得很開心。“你說的話做的事完全不符合你的年齡。我像你這麽大時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呆頭鵝。”

“天鵝太漂亮了,不應該讓她們知曉太多的俗事。再會!”阿爾豐斯慢慢轉過身,向著石壁走去。

“謝謝您,和你聊天是一件開心的事情。祝您好運。”背後傳來道別聲。

阿爾豐斯試探著把手伸進通道,沒有任何碰撞的感覺,真是奇妙的魔法,要是能學到手以後也不用汗流夾背的辛苦挖掘了,直接穿到地下看到值錢的就拿,多省事。不過隻要一想到要背完大本大本的魔法書,他就頭痛無比。固然是他不願意專心學習,另一個原因也是他天生對魔法有種心理上的抵觸。

“把東西留下來再走。”一把低沉的男聲突然在石室裏響起。

阿爾豐斯一驚,加快了穿牆的步伐,沒想到易卜拉欣醒得如此之快,既然失主來認贓,他除了逃快點之外也沒有其它方法。情況好像越來越不對,前麵的石牆似乎一下子就回複到原來堅實的硬度,想再前進一步都很困難。肯定是他們兩人其中之一做了手腳,朱迪思沒有恢複的時間不大可能出手,唯一的解釋就是棺材裏的男人了。

他剛把一條手臂、半隻腳伸入石牆,凝固的石頭便把它們硬生生的包在裏麵,任憑他怎樣掙紮也無濟於事,朱迪思施放在石頭上的魔法逐漸減弱,白光由有至無消失得無影無蹤。阿爾豐斯不禁惋惜,隻差這麽一點點時間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他也不再做無謂的掙紮,轉過頭,棺內的男人已經坐起來,正朝他望著。兩人的目光相持了幾秒鍾。如果易卜拉欣沉睡時是個英俊的男人,那他現在更顯英氣逼人,深邃的眼神流露出無限的憂鬱,似乎也在訴說著種種坎坷,梳得整整齊齊的金色頭發束在肩後,一點也沒有因為歲月的侵蝕變得淩亂不堪。

朱迪思不由自主的往回走去,嬌軀不停的顫抖。

“您好,陌生人,請留下那個東西,我馬上可以讓您得到自由。”雖然易卜拉欣用上了敬稱,但眼神卻是冰冷而陰沉。

“先生,對您來說是那麽自然,但是我卻覺得自己一點保障都沒有。”聰明人之間無需浪費太多的口舌,阿爾豐斯要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他現在比剛來到墓穴時的情況更糟,至少那時身體還可以任意支配。

朱迪思猛的停下身體,轉過頭望著阿爾豐斯,驚訝中帶有被欺騙後的惱怒,還摻上了幾分疑惑,也許是對阿爾豐斯的直言坦白感到奇怪吧。

“奧斯蒙德小姐,您看,這個人多麽有趣,他根本就沒把盜竊當作一件恥辱的事情。”易卜拉欣說這話時沒留意到朱迪思失望的眼神。

阿爾豐斯哈哈一笑:“恥辱?我憑自己的雙手混飯吃,沒有在任何人麵前有過乞求的行為。我甚至為自己的職業感到無比自豪。”

“哦,是麽,那請讓我這樣稱呼您,盜賊先生,您手上的東西對您沒有任何好處。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更多財寶作為酬勞。”易卜拉欣眼角不經意的露出一絲獰笑。

阿爾豐斯用剩下的一隻手撩開外袍,單腳在原地用力跳了幾跳。“先生,您看我是為財寶而來的麽?”

“這也好辦,我去把你的雇主殺了或者把你殺了,那東西自然會回到我手上。”易卜拉欣笑得很開心。

“易卜拉欣,請您不要殺害任何人,我知道他拿走的是什麽了,為了那東西無謂再流血了。”朱迪思聽到他的笑聲,馬上向男人單膝跪下懇求道。

中年人的情況和朱迪思剛恢複時差不多,現在可以活動的話就不會用廢話來哄人了,但是阿爾豐斯自己也無法動彈,一手一腳都給石牆死死夾著,不能指望朱迪思幫上什麽忙,她不向著意中人已經非常感恩了。

易卜拉欣一伸手在棺沿按下,借力站起來,頎長的身段在白袍的襯托下更顯飄逸,他向著阿爾豐斯的方向慢慢走過來。

阿爾豐斯現在毫無還手之力,情況岌岌可危,他不由一陣發急,小腹處突然冒起一股熱流,在身體內遊走起來,最後擁集到被封在石頭裏的手腳上,他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手掌上爆發出來,通過肌肉、皮膚傳送到冰冷的石頭上。

力量的膨脹引的手掌陣陣發麻,阿爾豐斯下意識的轉動著手腕,試圖把麻癢感驅散。剛一動,手掌竟然從石頭上抽了出來,沒有石屑飛揚的壯麗場景,隻留下一個深入石壁的洞孔。他簡直不能置信,堅硬的石頭竟然變得比麵粉還要軟,這麽簡單就能脫身,接著抖了抖那隻被困住的腳,情況完全一樣,沒費什麽氣力就獲得了自由。他試著用另一隻手在石壁上用力拍下,砰然作聲,手掌震得隱隱作痛,石壁卻不見任何動靜,難道這就是運用內息時發揮出來的力量?

阿爾豐斯轉過身,恰好看到易卜拉欣臉上掠過的一抹驚異。

“你是武僧或者戰士?噢,你身邊沒帶武器,那肯定不是戰士,”易卜拉欣停下逼近的腳步,“暗夜和破碎者不會離開他們的寺院,隻有純粹守護舊秩序的家夥才會到處流浪。”

“尊敬的先生,請原諒我不是十分明白您的話,暗夜、破碎者什麽是職業?”阿爾豐斯確實聽得滿頭霧水。

“沒人跟你說過?請問剛才那一招是不是叫做鬥氣擊?”易卜拉欣語氣中開始帶著一點好奇。

阿爾豐斯搖搖頭:“是我自己從一本書上學來的。裏麵記敘的大部分是各種各樣的觀念。如果您知道,能多告訴我一點嗎?”

雖然站在麵前的是被盜的苦主,但阿爾豐斯卻想從他口中知道盡量多一點和武僧相關的知識,那本書裏的知識深深的吸引著他,讓他不由自主的想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而眼前的易卜拉欣有著大他一百多倍的年齡,見識應該廣得多,在他身上可能會找到一些答案。

阿爾豐斯認定了中年人不會拒絕。拖得越久恢複的力量就越大,易卜拉欣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段緩衝的時間,畢竟還沒有達到出手必勝的把握,麵對有利條件隻有白癡才不懂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