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難忘(1)
1
三個人在家吃的那頓飯很有意思。
程澄不勝酒力,但她端著酒杯不停地敬姚莉和葉植。
姚莉和葉植都沒有醉,程澄卻有些喝多了。
吃火鍋時,程澄一邊嚷嚷著熱,一邊扯開毛衫的幾粒紐扣。毛衫裏麵是一件酒紅色的蕾絲胸衣,紐扣扯開了,程澄飽滿的胸脯在質地薄透的蕾絲胸衣裏若隱若現。
姚莉不動聲色。
程澄在葉植麵前展現她的**嫵媚,葉植像塊木頭一樣,看也不看她,隻忙著給姚莉夾起涮老的羊肉,笑嗬嗬地招呼她們:“你們快吃啊,再不吃羊肉就煮老了。”
姚莉一邊吃,一邊揚起嘴角微笑。
“你就知道吃啊?”程澄借著酒勁嚷了葉植一句。
葉植一臉莫名其妙。
程澄喝得東倒西歪,葉植送她回去。
出門時,葉植囑咐姚莉:“你一個人在家鎖好門,別害怕,我送她回家之後,馬上就回來。”
“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你們老夫老妻的,怎麽還這麽膩啊?”程澄開玩笑說,“姚姐再囉唆,我就不讓葉植回來了,把他扣我那兒住下了。”
葉植皺眉說:“你看你喝成什麽樣了,胡說八道什麽呀?”
“好好好,我胡說八道,你們倆繼續膩歪,我一個人回去行不行?”程澄推開葉植,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葉植過去扶住程澄,給她穿上外套、戴好圍巾之後,拎著她出門。
姚莉看到葉植給程澄穿戴的畫麵,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也許,葉植和程澄原本就是如此熟稔的一對,她才是局外人。
那天之後,程澄隔三差五地上門做客。
最初隻是一起吃喝,玩得晚了,程澄也不回家,直接睡在客廳裏。後來,程澄自告奮勇地給葉植當模特,他們倆就成了好搭檔。
三人鬥地主一樣,我說愉快你就炸。
他們愉快了,姚莉要炸了。
每次吃過飯之後,葉植就和程澄去畫室裏畫畫。姚莉一個人收拾杯碟碗筷,聽見畫室裏傳出陣陣笑聲時,總感覺胸口發悶。
程澄再來的時候,姚莉表現冷淡。程澄敬酒,她一杯不喝。話也沒兩句,草草地吃完飯,放下碗筷便回臥室休息。若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人,自然知道她的態度意味著什麽。
姚莉以為程澄知情識趣,但幾次下來,程澄絲毫不為所動。姚莉知道,是她太低估程澄了。
找了個機會,姚莉坦誠告訴葉植,說她不歡迎程澄,希望他別再找她當模特。
葉植沒有異議,隻是臉色黯淡,神情失望。
姚莉猜得出葉植在想什麽。他覺得他光明磊落,跟程澄毫無曖昧,他的愛人卻不信任他,疑心他偷腥,簡直是輕視他的人格。他對愛人充滿失望情緒,怨怪她氣量狹小,卻隻能唯命是從,被迫跟他的好搭檔斷絕來往。
一腦子的自我犧牲,一肚子的委曲求全。
姚莉心裏有些難過,葉植太年輕,太不懂女人了。他不了解她心裏的所思所想,更不會設身處地考慮她的感受。他覺得他和程澄情操高尚,而他女朋友卻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姚莉很無奈,有時會想,也許姐弟戀的疲憊之處就在於此吧。比自己小的男人,性情直率固然可愛,但終究在為人處世上麵有所欠缺,少了幾分成熟男人的圓滑練達,還有對女人心思的揣摩把握。
向葉植說出感受之後,葉植怎麽看待她,姚莉也管不著。
葉植並沒有和程澄劃清界限,他們照樣在畫室裏說說笑笑。
那天,程澄走了之後,姚莉和葉植吵了嘴。
那是他們複合之後第一次吵架。
畫室裏掛著程澄一幅又一幅的肖像,微笑的、憂傷的、端莊的、妖嬈的,千姿百態,風情萬種。
姚莉看著那畫像,還有葉植無愧於心的嘴臉,心裏一陣陣地發涼。她問葉植:“你打算跟我結婚,還是跟程澄結婚?”
“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把我跟程澄扯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們有點兒什麽?”
“葉植,你的態度很差勁,什麽叫我希望你們有點兒什麽?你如果考慮了我的感受,你會說出這種話嗎?”姚莉心裏不舒服,被葉植的話一刺激,更加生氣。
葉植理直氣壯地說:“我有什麽地方做錯了?”
“你跟程澄在畫室裏有說有笑,知道我心裏是什麽滋味嗎?”
“姚莉,我以為你是個成熟大度的女人,沒想到你也這麽蠻不講理。畫畫是我的工作,程澄隻是我的朋友,或者說隻是我的模特,她在我心裏的位置遠遠不能跟你相比,你為什麽不能理解我呢?”
“你要我怎麽理解你?”
“我跟程澄做什麽都在你的眼皮底下,沒有私下裏約會過一次,更沒有背著你做任何過格的事,連一句過分的話都沒說過。這麽光明正大地相處,你還把我往歪裏想。你這麽猜忌我,對得起我愛你的一片心嗎?”
姚莉擺擺手,倦然說:“葉植,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覺得你有理,我說什麽你都覺得我蠻不講理。你什麽也沒錯,是我錯。我跟你道歉,以後你繼續跟程澄畫畫,我保證不再幹涉。你們想怎樣就怎樣,一切隨你的便。”
吵架第二天,程澄又上門來。
姚莉什麽也沒說,拿上包和外套便出了門。
葉植想追姚莉,但礙於麵子和程澄在場,他按捺住自己沒有追出門。他想姚莉一向理智,出去也隻是透透氣,不追也不要緊,她自己總會回來的。
2
那一整晚,葉植心神不寧。姚莉不在家,他心裏七上八下,滿腦子都是她生氣的樣子,畫畫的時候更是煩躁不已。
葉植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理也不理程澄。姚莉說她不歡迎程澄,難道他就應該跟程澄斷絕來往?
程澄問葉植:“你怎麽了啊?你跟姚姐臉色怪怪的,吵架了?好好的為什麽吵架啊?你們感情不是很好的嗎?”
“沒什麽,你回家吧。”葉植淡淡說,“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程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撒嬌說,“我家裏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哪有你們家裏溫暖啊?我要待在這裏,才不要回去呢。”
“你三天兩頭地往這兒跑,就因為你家裏冷清,我們家溫暖?”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跑來幹什麽?”程澄一臉天真地說,“你長得帥,就以為誰都要勾引你啊?真無聊!”
葉植鬆口氣,看來程澄隻是孩子脾氣,姚莉想得太多了,她根本沒必要提防程澄。
女人實在是敏感多疑。
姚莉出門之後,去了酒吧喝酒。
楊峻打電話問姚莉工作上的事,知道姚莉在酒吧後,立即開車過去找她。姚莉不是那種喜歡泡夜店的女人,她在酒吧喝酒,一定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
楊峻到酒吧時,姚莉已經喝了不少酒。她晃晃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看到楊峻時皺了皺眉,手支著發暈的腦袋不出聲。
“你怎麽一個人跑到外麵喝酒?發生什麽事了?葉植呢?”
“我心裏有點兒悶,出來消遣一下。”姚莉一邊倒酒,一邊說,“我沒事,你別管我。”
“你喝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楊峻奪過姚莉的酒杯,不讓她再喝。
“我還沒喝醉呢,幹嗎要回家?”
“一個女人夜裏出來買醉,葉植就不擔心你的安全啊?”
姚莉笑笑說:“他知道我會照顧自己。”
跟葉植在一起,她都快忘記她還需要人照顧。
楊峻有些心疼姚莉,但又不便多言。姚莉執意買醉,楊峻隻能陪著她喝酒。
那晚,姚莉真的喝多了。
楊峻開車送姚莉回去,她腿軟得沒法上樓。
楊峻背著姚莉上樓,敲門半天,沒想到是程澄開的門,他詫異地問:“程澄,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在這兒做客啊。”程澄笑問,“楊總,姚姐怎麽跟你在一起啊?你怎麽會背她回來?”
楊峻忽然明白姚莉為什麽一個人在外麵喝酒,她不願意回家,原來是因為鳩占鵲巢。這個傻瓜姚莉,竟然幹了引狼入室、開門揖盜的蠢事,被人家欺負上門,她不會還擊,隻會自己躲到外麵喝酒。
楊峻心疼姚莉,對葉植十分氣憤,瞪眼問程澄:“葉植呢?他幹嗎呢?!”
程澄看到楊峻滿臉火氣,急忙讓開,讓楊峻背姚莉進屋。
葉植在畫室裏收拾顏料,聽到有人敲門時,正滿手髒汙。他讓程澄先去開門,自己轉身去衛生間洗手。出來時,葉植看到楊峻背著姚莉進門,他快步走上前,問:“姚莉怎麽了?怎麽是你背她回來?”
楊峻把姚莉放到沙發上,給她蓋了條毯子後,直起身逼視葉植,陰沉著臉說:“她喝多了,你好好照顧她。”
姚莉滿身酒氣,皺著眉躺在沙發上,一副難受的樣子。
葉植心裏愧疚而自責,對楊峻說:“謝謝你送她回來。”
“你不用謝我,我跟你沒交情。”楊峻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程澄,對葉植說,“你要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麽對不起姚莉的事,我饒不了你!”他深深愛著的人,他疼都疼不到,她卻被別人肆意傷害,這種憤慨是旁人難以體會的。
楊峻瞪了程澄一眼,轉身出門。
程澄被楊峻瞪得莫名其妙,她做了什麽,得罪了這尊大財神?她還想好好巴結財神爺,憑她的美貌和身材將楊峻納入囊中,讓他做她的裙下之臣,將來好飛上枝頭做闊太太呢。楊峻對她一副滿懷敵意的樣子,難道是他吃錯藥了?男人看她不順眼,這太怪異、太不合乎常理了。
第二天上班時,楊峻把程澄叫到辦公室。
程澄心裏一陣得意。楊峻是情場老手,花招層出不窮,他對她的不客氣,也不過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程澄端著架勢問:“楊總,您找我有事?”
楊峻把一個牛皮紙信封扔到程澄麵前,淡然說:“這是給你的。”
程澄拿起信封一看,裏麵是一遝紅鈔。她心裏驚喜萬分,以為楊峻油煎火燎,花錢買,真是俗不可耐。程澄裝出一臉不解,天真地問:“楊總,您這是什麽意思?”
“你是聰明人,不用我說得太直接吧?”
程澄垂下頭,故作羞怯地小聲說:“楊總,您大概誤會我了,我不是見錢眼開的人。您如果對我有意思,就應該尊重我。”
楊峻聽了程澄的話,冷笑一聲,直截了當地說:“程小姐,我想是你誤會我了。我給你錢,並沒有包養你的意思。我希望你拿了你的薪水之後,另謀高就,明天你就不用到公司上班了。”
“你說什麽?!”程澄驀然瞪大眼睛,臉色當即一片慘綠。
“你聽得很清楚,不用我再重複了。”楊峻坐在老板椅上悠然自得地抽煙,指著門說,“你出去收拾一下吧,走時給我帶上門。”
程澄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當場翻臉,尖聲問:“你憑什麽炒我魷魚,我哪裏做得不好?”
楊峻看都懶得看她,乜斜著眼睛說:“我喜歡用什麽樣的秘書是我的事,你管不著。我讓你走人,你沒資格質問我憑什麽。”
“當老板的了不起啊?”程澄氣急敗壞,罵楊峻,“你裝什麽裝?誰稀罕給你當秘書,伺候你這種傻大款?你今天炒了我,明天就讓你的破公司倒閉。你這種神經病,就應該去療養院待著,誰把你放出來的?你今天沒吃藥吧?!”
楊峻彈彈煙灰,說:“拿好你的錢,馬上給我滾!”
程澄摔門而出,楊峻這個王八蛋,瞎了他的狗眼!
3
事後,姚莉知道楊峻炒了程澄的魷魚,去楊峻辦公室問情由,楊峻漫不經心地說:“她學曆不夠,不懂英文,做秘書不夠格。”
“換一個理由。”
楊峻歎氣說:“我不喜歡她的為人,她個性虛榮,舉止輕浮,不適合做秘書,應該去做公關。”
姚莉遲疑半晌,問:“你忽然炒她魷魚,是不是因為我?”
“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反正她是離開公司了,我不可能再用她。你要理由,我也給過你了,咱們別再糾纏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了。”楊峻沉聲問姚莉,“你跟葉植在一起覺得幸福嗎?”
“我跟他很好,今年十月份就準備結婚。”
楊峻怔了怔,緩緩說:“你想好了嗎?真的要選他?”
姚莉點頭說:“葉植會是個很好的丈夫。”
“他如果能當一個好丈夫,就會像我一樣,替你解決令你煩惱的程澄,不讓你的生活出現一絲困擾。”楊峻看著姚莉,誠懇地說,“你知道我心裏有你,為什麽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葉植不適合你,他根本不懂得怎麽愛護你,更不知道要為你付出什麽,這樣的男人能照顧好你嗎?你怎麽這麽傻呢?”
“就算他照顧不好我也不要緊,我答應過要照顧他。我比他大,這都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姚莉感慨地說,“如果感情能從頭來過,我想我會選擇你的。我選葉植,不是因為你不夠好,而是因為我已經對他付出了感情。”
情意難忘,無法勾銷。
楊峻失望地說:“好,我明白了。以後我不會騷擾你,更不會破壞你們的感情。不屬於我的,我絕不巧取豪奪,我會真心地祝你們幸福。”
“謝謝。”假設她不認識葉植,她一定會愛上楊峻。隻是感情裏沒有假設。一加一隻能等於二,假設等於三,也不能成立。
程澄被炒了魷魚,憋著一肚子窩囊氣。她回家反複思量,終於想明白她是怎麽得罪了楊峻——都是因為姚莉。
那天晚上,楊峻把姚莉背回家,程澄就覺得奇怪,他們倆怎麽會搞在一起?
敢情是有一腿!
她在姚莉和葉植中間攪和,得罪了姚莉,楊峻就仗義出手,幫他的姘頭報仇雪恨。
程澄明白了前因後果,恨死了姚莉。她不知道姚莉那貨哪裏好,帥哥喜歡她,大款也喜歡她,她所覬覦的東西都被她一個人霸占,豈有此理!
失業的程澄成了社會閑散人員,時間充裕,極其富有閑情逸致。
程澄跑到姚莉家,跟葉植哭訴她的不幸遭遇。
程澄梨花帶雨,葉植忙於安慰,見到下班回家的姚莉,張口就問:“程澄怎麽被炒了啊?楊峻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