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請你饒了我(2)
唐瑜她爸沒搭理葉植,走下樓,坐到沙發上抽煙。
氣氛有些尷尬。
唐瑜挽著葉植的胳膊,負氣地說:“他就是我的男朋友,我們要結婚了。他上門來通知你一聲,你答不答應隨你便!”
“你怎麽能這麽跟你爸說話呢?”葉植小聲責怪唐瑜一句,瞥了眼唐瑜她爸,見他臉色更加陰沉,鋒利如刀的眼神像要殺人一樣。
葉植試圖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微笑著說:“伯父,我跟唐瑜在一起,打算今年結婚,所以上門來征求長輩的意見,希望您能答應我們的婚事。”
“我不答應!”唐瑜她爸冷冷地把這四個字擲到葉植的笑臉上。
葉植硬著頭皮問:“為什麽?”
“我辛苦養大的女兒,憑什麽要送給你這種一文不名的窮小子?你有房有車嗎?你有經濟能力養得起一個好吃懶做的大小姐嗎?你連個居住場所都沒有,還想成家?”唐瑜她爸嗤笑一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別在我麵前講笑話了,我沒那麽幽默,也沒工夫笑話你!”
葉植臉上掛不住,神色窘然。
唐瑜勇猛地向她爸開炮,吼著說:“我告訴你了,我們要結婚,來通知你一聲!你不答應,那是你的事,不是我們的事。你愛笑話就笑話,我們管不著你,你也管不著我們!”
唐瑜她爸氣炸了,起身指著唐瑜說:“養你二十來年,你反了!我告訴你,你要跟他結婚,行,給我滾出家門!以後你跟他過,愛死就死,愛活就活,老子不管你!”
“反正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滾就滾!我就要跟他結婚,你看不慣就拉倒。以後我過我自己的日子去,我不用你管!”唐瑜頂撞一通,拉扯著葉植離開。
為了結個婚,被親爹逐出家門,這也算是為了愛情轟轟烈烈了一把。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真情在人間。
唐瑜滿心悲壯,覺得自己豪情萬丈,可歌可泣。
葉植說:“你太衝動了,跟你爸好好商量啊。他撫養你二十來年,你這樣忤逆他,他心裏能好受嗎?”
“他不讓我好受,我也不讓他好受!”
4
唐瑜跟家裏鬧翻之後,和葉植在外麵重新租了一套房子。她把家裏的東西陸續搬出來,然後全心全意地組織起自己的小家庭。
逛了趟宜家,唐瑜把卡上剩下的五萬塊錢花得一幹二淨。
宜家的送貨員把一堆木頭家具運到出租屋時,唐瑜才猛然覺悟,她沒有錢了。
葉植晚上回家,看到家裏多了很多新家具,桌子換了,衣櫃換了,床也換了。
唐瑜盤腿坐在床上,哭喪著臉。
葉植問:“你買的這些家具?”
“是我買的。”唐瑜眼巴巴地看著葉植說,“我完了。”
“什麽完了?”
“我的錢花完了!”唐瑜仿佛即將斷奶的小孩子,臉色發青,充滿不甘的憤慨。
“我以為你怎麽了呢,錢花完了再掙嘛。”葉植不以為意。
唐瑜結巴了半天才皺眉說:“可我不會掙錢啊!”
葉植聽完這話才醒過味兒來,明白唐瑜不會掙錢意味著什麽。他苦笑著說:“我知道你不會掙錢,你隻會吃喝玩樂。我不用你掙錢,你好好在家裏待著就行了,我養著你。”
唐瑜聽到葉植的話,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開心的是葉植願意養著她,難過的是她要被葉植養著。原來她連自立能力都沒有,就隻會吃喝玩樂,難免有些瞧不起自己。
事已至此,唐瑜已無力振作,隻能任葉植養著了,就像養寵物狗一樣。
葉植每月拿兩千塊錢薪水,偶爾畫些油畫賣,一個月最多拿三千塊錢左右。
像大多數家庭一樣,男主外,女主內,男的掙錢,女的管錢。
葉植把掙來的錢都交給唐瑜。
唐瑜怨聲不絕,她一個月兩萬塊錢都不夠花,現在一個月隻有三千塊錢,這些錢還要扣除衣食住行的開銷,還要照顧葉萍的生活,日子當真是節衣縮食,捉襟見肘。
每個月剩的錢連買襪子都不夠,別提買化妝品、衣服和鞋子了。
唐瑜兩個月沒買一件衣服和一雙鞋子,上街就委屈得想哭。
衣服暫時可以不買,但化妝品每天都要用。
唐瑜的蘭蔻用完了,根本沒錢再買一套。她央求葉植想辦法,葉植說:“你買大寶嘛!”
“你這個王八蛋!”唐瑜當時就氣瘋了,居然讓她買大寶!她淚流滿麵,像瘋了一樣把空的蘭蔻瓶子往葉植腦袋上砸,邊砸邊罵,“窮鬼!臭王八蛋!”
葉植氣急敗壞地說:“我就是窮鬼,你過不慣這種日子,幹嗎要跟我在一起?”
“是你要養著我的,你根本就養不起我!你窮得連女人化妝品都買不起,你還算是個男人嗎?我放棄有錢日子不過,跟你吃苦受窮,我為了什麽?你讓我受委屈,還跟我發脾氣,你找了老婆不是用來疼,是用來欺負的是不是?”唐瑜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談情說愛有意思。柴米油鹽過日子有什麽意思?
葉植抽了支煙,冷靜下來,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是千錘百煉的真理。現在咱們沒結婚,你後悔還來得及。你自己想清楚,你到底要過什麽樣的日子。我老老實實地告訴你,我不會飛黃騰達,沒有能力讓你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你跟我在一起,也許永遠都要抹大寶。這是現實生活,不是童話故事。你接受不了就趕緊回頭,我不想耽誤你的青春,也不想剝奪你過好日子的機會,我更不想讓人怨恨我,整天為了雞毛蒜皮的事罵我王八蛋。咱們誰也別難為誰,成年人了,合不來就好聚好散。”
“一個男人如果真心地愛一個女人,就會努力拚搏,創造她想要的生活。你為我做過什麽?你什麽都沒有做,你隻會好聚好散!”唐瑜哭著搖頭,“葉植,你的心太涼了,我焐不熱……”
“感情不是你想要什麽,我就能給予什麽,而是我有什麽,你就要接受什麽。”葉植拿紙巾給唐瑜擦眼淚,淡聲說,“我知道你一向嬌生慣養,過不了這種苦日子。我沒怪你,隻覺得我跟你天生不是一路人。我們個性不合適,生活觀念也合不攏,在一起生活不會幸福的。你別太執拗了,還是把東西搬回家,跟你爸認個錯,繼續去過你的小姐日子吧。”
“你想踢皮球,一腳把我踢回家?”唐瑜咬牙切齒地說,“葉植,你覺得我那麽好打發嗎?”
“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隨你便吧。”葉植懶得再說。
跟唐瑜重新租房子之後,葉植把他原來住的出租屋騰給葉萍住。葉萍不住酒店,錢花得少了一些,但房租水電仍是葉植負擔。
周末時,葉植要去探望葉萍,讓唐瑜買一些營養品。
唐瑜漠然說:“家裏沒錢了。”
“前幾天剛拿了薪水,怎麽這麽快就沒錢了?”
“你以為你掙下的是金山銀山一年半載花不完啊?你那點兒薪水能幹什麽?咱家的房租、你姐的房租,還有吃喝家用什麽的,我都沒顧上,隻買了幾瓶蘭蔻就沒有了。”
葉植發火:“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唐瑜火氣更大。
“好啊,都花幹淨了也好,大不了一起喝西北風!”葉植恨恨地說,“下個月的薪水我會自己掌管,你買不起蘭蔻就去買大寶,我容忍不了你再胡花亂用!”
“我胡花亂用還是你胡花亂用?你是跟我一起過日子,不是跟你姐過!錢都給你姐,你把我當成什麽?”
“我姐有病你不是不知道,她得了乳腺癌,還能過幾天好日子?我照顧她有什麽不對?”
“誰有病啊?我看就你有病!你這人怎麽傻乎乎的,人家說什麽你都信。得什麽乳腺癌,她裝個沒完了呢!”唐瑜氣得口不擇言,直把葉植說得目瞪口呆。
“你說什麽?你說我姐……”
“她說她有乳腺癌是為了逼你跟我結婚,好騙走我的錢!他們兩口子已經拿了我五六萬了,這還不夠啊?現在咱們日子過得這麽艱難,我連化妝品都買不起,你把錢都拿給你姐和姐夫,咱們還過不過日子了?以後結婚不用花錢嗎?有你們家這樣欺負人的嗎?她得了乳腺癌怎麽不早點兒死啊?沒完沒了地裝,想壓榨咱們一輩子啊?——她就是個騙子,虧你還一心一意地照顧她。這種姐姐隻會坑你害你,你還管她幹什麽?”唐瑜豁出去,氣急敗壞地扯破圈套。
葉植這才知道他上當了,他被他姐姐、姐夫、女朋友聯手耍了一通。
5
唐瑜在一邊喋喋不休,葉植什麽話也不說,轉身出門,打車直奔葉萍的住處。
葉萍嘴饞,在小屋子裏燉了一鍋黃豆豬蹄,正啃得滿嘴流油時,葉植氣勢洶洶地殺到。
葉植看見葉萍盤腿坐在床上啃豬蹄的樣子,就知道什麽乳腺癌都是假的。他狠狠地盯著葉萍,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親人是如此虛偽可鄙。
“葉植啊,你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葉植瞥著那一鍋豬蹄,心裏很不是滋味。
葉萍滿臉心虛,怕葉植起疑,急忙掩飾病中狂啃豬蹄的舉動,撒謊說:“你姐夫說想吃豬蹄了,叫我給他燉一鍋。我嚐嚐鹹淡味兒,味道還正好。你也吃點兒吧,姐雖然病著,但手藝可沒落下。我身子最近好些了,你不用總惦記著,老遠地跑來看我,怪麻煩的。”
葉植壓抑著怒氣,盯著葉萍說:“我路上給你們買好火車票了,回家養你的乳腺癌吧!”
葉萍一聽這話,好像被當頭打了一棒。
“你……你都知道了?”
“你們打算騙我到什麽時候?”葉植覺得自己真可笑,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人騙,卻總是輕信身邊的人。他寧可相信他們的深情厚誼,也絕不願相信他們的詭計多端。
葉萍愧疚地說:“我也不想騙你,都是唐瑜攛掇我。什麽乳腺癌,都是她的主意。那丫頭的鬼心眼兒太多了,姐也覺得她過分。”
“你就不過分嗎?”
“說來說去,這都是沒錢逼的。你姐夫在家欠了一堆債,我們也是等著用錢,才配合那丫頭招搖撞騙。你別怨姐,姐跟你賠不是了。唐瑜家裏有錢,姐裝病讓你跟她結婚,也是想讓你過上好日子,以後不再受苦受窮。”
“行了,你別說了。”葉植麵色冷淡,“我不怨恨你,你回家跟姐夫好好過日子吧。我有錢會幫襯你,我沒錢,也不想靠女人過什麽好日子。”
唐瑜在氣頭上揭穿謊言之後,又有些後悔,她怕葉植一氣之下不要她。
葉萍和馮海峰回老家之後,葉植照樣把錢交給唐瑜,還是一如既往地待她。唐瑜就知道這件事算過去了。葉植的性格她最了解,雖然是她騙了他,但說到底,那些錢都是他姐和姐夫花了。
六萬塊錢,不是小數目。
葉植再生氣,他的良心也不容許他拋棄她。
唐瑜有所收斂,不再去買什麽蘭蔻,支付了生活用度之後,用剩下的錢給葉植添置了幾件棉衣。
葉植很感動,第二天又拉著唐瑜去購物,在商場花了五百塊錢給她買了一件厚實的羽絨服。
那是唐瑜穿過的最便宜的羽絨服,但她覺得那件衣服很珍貴,足以溫暖整個寒冬。
轉眼到了2007年。
葉植在導師的工作室做了大半年助手,學到很多東西。
導師的畫展快要舉辦,隻差最後一組人體油畫。
工作室請了一個人體模特,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叫程澄,長相甜美,身材高挑豐滿,蜂腰肥臀,前凸後翹。她第一次脫光衣服坐在模特椅上,葉植幾乎不敢抬頭看她。
那一片白花花的肉,美得驚心動魄。
這樣的尤物,連見慣人體的導師都手抖腳顫,筆下的線條也跟著打哆嗦。
葉植更是渾身火燙,喉嚨發幹,畫畫時,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器官反應上麵。
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獨自麵對兩個大男人,倒不見程澄有些許羞澀和窘迫。葉植很佩服這個程澄,她心思幹淨,他卻滿腹旖旎遐思,可恥的器官反應令他羞愧不已,並深感猥瑣。
葉植也想高尚一些,但程澄跟他們熟悉以後,竟然開始當著他和導師的麵脫換。她的內衣花樣繁多,有時是充滿野性的豹紋比基尼,有時是性感撩人的丁字褲。葉植再崇高,也難免心猿意馬。程澄個性開朗,有時還會跟他們講成人笑話,弄得他們更不好意思。
那天,唐瑜有事找葉植,葉植手機沒電,她找到葉植導師的工作室,正好看到葉植在幫脫得光溜溜的程澄調整身體角度。
那個畫麵頓時讓唐瑜怒火攻心,她想也沒想,衝上去就給了葉植一耳光。
葉植被打傻了,看著唐瑜,不明白怎麽回事。
程澄嚷了一聲:“哪來的潑婦啊?”
葉植這才皺起眉頭,問唐瑜:“你打我幹嗎啊?”
“你幹什麽呢?”
“我在工作室忙著呢,你跑來幹嗎?”
“我不來還看不到這幅春景呢!我說你起早貪黑地跑來當什麽助手,錢少得可憐也願意幹,原來是有狐狸精勾搭著!你們到什麽程度了啊?挺熟的啊,光天化日都能動手動腳!”
“你嘴巴幹淨點兒!你說誰是狐狸精?我跟葉植清清白白,你憑什麽汙蔑人啊?”程澄不甘示弱。
“對不起,程澄。她跟我有點兒誤會,我回頭再跟你道歉。”葉植沉著臉,拽著唐瑜便往外走。
“你放開!我跟那個狐狸精理論!”唐瑜掙紮著,對葉植又踢又打。
葉植拉著唐瑜回家,進門就被唐瑜咬了一口。
“你發夠瘋沒有?”葉植一把將唐瑜搡倒在床上。
唐瑜起身,恨聲說:“揭穿老底兒惱羞成怒啊你?你說吧,你跟她是怎麽回事兒?你今天不說明白,我明天自己去找她問明白。”
葉植煩躁地白了唐瑜一眼,說:“她就是工作室裏的人體模特,我跟她能有什麽?”
“你騙誰啊你?你跟她沒什麽,敢對她又摸又摟?”
“我在幫她調整坐姿,什麽又摸又摟,你別把人想得那麽齷齪行不行?”
“你要臉嗎?你知道什麽叫男女授受不親?”唐瑜氣得眉眼扭曲,“你有女朋友,就應該跟別的女人保持距離。你嫌我把你想得齷齪,就你高尚是嗎?你高尚就離她遠一點兒,別再去工作室見她!”
“那是我的工作!你要胡攪蠻纏,說我跟她有什麽,我也奈何不了你。你隨便吧!”他跟程澄最多隻是三分相熟的朋友,被唐瑜鬧了這麽一出,見麵更尷尬了。
唐瑜受不了刺激,當場悲慟大哭,邊哭邊嗚咽著數落葉植辜負她的滿腔深情,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唐瑜,請你饒了我行嗎?”葉植不勝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