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迎春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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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瑜給葉植打了幾次電話,在MSN上誠懇地跟他道歉。
葉植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
唐瑜好像在對著樹洞懺悔訴說,不管她是苦口婆心,還是舌燦蓮花,任她磨爛嘴皮、唾沫成河,樹洞也不會給她任何回應。
葉植再也不理她了。
唐瑜去葉植住過的地下室找他,租戶已然易主,葉植不知搬去了什麽地方,他沒有給她留聯係方式,就這樣默然消失了。
唐瑜失落地離開,心裏滿是苦澀。就算她做錯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因為她愛他。她在這段愛情裏飽受傷害,但她從始至終並沒有背叛過葉植。她忠心耿耿地愛他,結果他還是如此無情地離棄她。
愛情果然不可信。
信上帝,得永生。信愛情,得什麽?
得而複失。得不償失。
唐瑜不願意再回學校。她不想跟崔旭東一起表演耍猴。崔旭東的臉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不敢與之較量,隻能躲避。
因為流產的事情,唐瑜的爸媽對她已經徹底失望。他們從沒指望她成才成器,從沒冀望她滿腹學識,做報效祖國回饋社會的棟梁之才。他們一手培養她,讓她增學識、長見聞,不過是希望她知書明理,修身養性。他們絕沒料到,他們珍愛的女兒會如此不知自愛、不知廉恥。
唐瑜恨自己愚昧無知,傷透了父母的心。
後悔已晚了。
罪魁禍首便是崔旭東!
唐瑜恨透了這個人。她對葉植有多少愛,對崔旭東就有多少恨。崔旭東一手毀了她的愛情和學業,毀了她的清白和名譽,她應該找他算賬,但她暫時無暇顧及他。她最想找的還是葉植。
輟學之後,唐瑜的父母對她冷若冰霜。
唐瑜待在家裏渾渾噩噩,每天忙著尋找葉植。她去葉植上班的廣告公司打聽,葉植已經辭職。他換了房子,又換了工作,好像避難一樣躲避她,除了她卡上每月轉賬進來的一筆錢之外,葉植跟她已經毫無瓜葛。她卻不死心地到處尋找,執著可笑。
是什麽樣的愛情,把她變成一個海底撈針的蠢貨?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也許是著了魔,也許是豬油蒙了心。
總之,她一定要找到葉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愛情完蛋了不要緊,把愛情製成標本晨昏相對日夜相守亦是種慰藉。
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誰也別跟愛情鬥,被愛情鬥敗的男女不計其數。
唐瑜覺得自己付出了那麽多,實在不應該被辜負。葉植想瀟瀟灑灑地抬腿就撤,那她的愛情也太便宜了些。
唐瑜失學無業,不關心前程,更不操心生計,她拿出自己全部的精力去尋找葉植。
功夫不負有心人。
唐瑜去姚莉上班的公司打探葉植的下落,沒想到會遇見葉植。她癡心不改,別人卻在風流快活,她的一腔深情,當場淪為笑柄。
又是姚莉。
這個妖精,死纏著葉植不放。他們兩個就像磁石一樣,無論隔多遠隔多久,始終有能力勾搭在一起。
唐瑜走到葉植麵前,一臉冷笑說:“好久不見啊!”
“唐瑜……”葉植訝然。
“你來找姚莉,我來找你,咱們各蹲各的點兒,運氣好,總能有幸堵截。你說是不是?”
“你找我幹什麽?”
唐瑜挑起眉毛一笑,說:“找你重續前緣啊,就像你找姚莉一樣。我跟你目的相同,你何必多此一問?”
葉植皺眉說:“我跟你已經完了。你養好身體,照顧好自己,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的祝福。”
“現在就提最後,言之過早。”唐瑜笑著緩緩說,“葉植,咱們的路還長著呢。你不能沒有我,我也不能沒有你。我跟你才是天生一對,誰也別想拆散咱們。我不會放你走的,你別想離開我。”
“你怎麽變成這樣?”葉植難以理解地看著唐瑜,“我有什麽好,值得你花這麽大工夫跟我耗?”
“你懂不懂什麽叫占有欲?除非我不想要了,主動丟棄,那你就自由了。我想要的,一定要抓在手裏才甘心。”
姚莉看到唐瑜和葉植,腳步一頓,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事情。她走過去,跟麵色陰冷的唐瑜打了聲招呼。
唐瑜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有話跟你說,咱們一起談談吧。”
“有什麽話就說吧,我還有別的事。”姚莉看了葉植一眼,倍感無奈。
葉植擔心唐瑜胡言亂語,讓姚莉誤會更深,急聲對姚莉說:“你別理她,先回家吧。我會跟她講清楚。”
唐瑜咄咄相逼,冷聲說:“三個人的事,你一個人能講得清楚嗎?我倒想聽聽你怎麽講,你現在就當著她的麵跟我講啊!反正扯破臉皮是早晚的事,我也不在乎。你不是跟她斷,就是跟我斷,我看你哪頭兒能斷得清楚!”
葉植頓感頭大,惱火地說:“你能不能別胡攪蠻纏啊?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想怎麽樣?”
“分手你一個人說的算?”唐瑜指著姚莉,“你想跟她在一起是嗎?你怎麽不問問我的意見?我沒同意分手,你勾搭她就是背信棄義,她勾搭你就是****無恥。陳世美有資格嫌惡別人胡攪蠻纏嗎?”
姚莉不想攪和,淡聲說:“唐小姐,我跟葉植之間隻是朋友,沒有其他牽扯。我不想參與你們的感情糾葛,這跟我沒有關係。你們有分歧是你們的事,我不多做辯解,也不多言相勸,你們好好談談吧,我先告辭了。”
“心虛了,不敢麵對我是不是?仗還沒打就想當逃兵,你這麽心虛膽弱,也敢勾引別人的男朋友?!”唐瑜說完,猛地伸手推了姚莉一把。
姚莉穿著高跟鞋,腳沒站穩,頓時摔倒在地,十分難堪。
“瘋了你?!”葉植衝唐瑜瞪眼斥罵,急忙扶起姚莉問,“你怎麽樣?沒事吧?”
“沒事。”姚莉眉頭緊皺,站起身,悶聲說,“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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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植看著姚莉迅速地離去,十分懊惱。
唐瑜諷刺地笑說:“我推她一下,你就心疼。我為你受過的傷害,你有心疼過一絲一毫嗎?”
“算了,我不想再說了。”葉植頹然離去。
“你就這麽丟下我走了?”唐瑜朝葉植喊著,葉植頭也不回。
“你不想我再來找她,你最好主動找我!”唐瑜喊完這一聲,看到葉植背影一僵。原來,能牽絆住他腳步的人,從來不是她。
葉植換了住處和工作,主要就是為了避開唐瑜,他覺得他跟她之間再也沒有餘地可以回轉。
想不到費了一番工夫,該麵對的始終要麵對。
葉植回到住處之後,給姚莉打電話道歉。
姚莉的聲音有些發顫,葉植緊張地問她:“姚莉,你怎麽了?”
“我沒事……”
“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葉植急聲追問。
姚莉忍著痛苦,緩聲說:“我的胃病犯了。”
“我馬上過去找你,你等我一下。”葉植問清地址,匆匆地出門,趕往姚莉的住處。
那天中午,姚莉忙於工作沒時間吃飯,本想下班了再吃一頓,但出了公司就碰見唐瑜和葉植。
不歡而散之後,姚莉一個人回家,心情有些鬱悶,也沒有胃口,什麽東西也沒吃,衝了杯咖啡,繼續坐在電腦前工作。
到了晚上八點鍾,姚莉的胃就開始疼起來。葉植打來電話時,她蜷縮在沙發上,疼得連大氣也不敢喘。
葉植打車將近二十分鍾才趕到姚莉住的公寓。他上樓敲門,姚莉半天才開門,見到葉植,她眉眼緊皺著望他一眼,說不出話,兩手緊捂著胃部,疼得直不起腰,滿頭都是冷汗。
葉植心疼地抱住姚莉,說:“我送你去醫院。”
“我不去……”
“聽我的!”葉植給姚莉找了件外套披上,然後急忙抱著她下樓。
姚莉窩在葉植的懷裏,這個久違的懷抱溫暖得令她想哭。
兩人打車去了附近的醫院。
葉植掛號,抱著姚莉爬上樓,讓大夫診斷。大夫開了藥單,葉植匆匆跑去交費拿藥,跟著又抱著姚莉去掛吊瓶輸液。
姚莉看著葉植跑來跑去滿頭大汗,心裏感動不已。
也許,他心裏還是在意她的。
輸液四個小時,葉植一直坐在姚莉身邊,她蹙一蹙眉,他也會滿臉緊張地問她。
姚莉看著葉植的臉,心裏湧滿不舍。這一個夏天,他瘦了很多,皮膚也曬黑了不少,一定在外麵吃了很多苦。他身邊沒人照顧,自己又粗心大意,吃得一定很差,可能每天都在吃方便麵。衣服也是他自己洗的,沒有熨燙,滿是皺巴巴的褶子。球鞋也很久沒刷了,白色的鞋帶都髒成了灰色。
姚莉越看越心疼,葉植就像一個沒人管的野孩子,沒有人疼他,悉心照顧他的生活,讓他吃得好,穿得暖,過得舒舒服服。
縱然時過境遷,姚莉發現她依然愛著葉植。她心疼他,顧惜他,舍不得他吃一點兒苦。
姚莉輕撫著葉植的臉,緩聲說:“葉植,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你說什麽?”葉植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幻聽,詫異地問。
“我需要你的時候,如果你也正好需要我,那我們就在一起。”姚莉微笑說,“我還是放不下你。你答應要陪我看2006年的迎春花,你還沒有做到。我們要在一起,才有機會一起看迎春花開。我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再吃苦。你不要再離開我好嗎?”
“姚莉……”葉植眼眶一熱,“我從來沒想離開你,我最舍不得離開的人就是你。”
輸完液,已經快淩晨兩點。
葉植擁著姚莉站在街邊,等了很久才打到車。
葉植一直握著姚莉的手不肯鬆開。
失而複得,才知道握在手裏的東西有多珍貴。
到了家,葉植扶著姚莉躺下,然後到廚房裏煮粥。
忙碌半天,煮好了粥,葉植往粥裏放了一勺糖,然後把熱氣騰騰的粥端到姚莉麵前,溫聲說:“快把粥吃了,你的胃會舒服一些。吃完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就不會再疼了。”
姚莉看著葉植微笑,心裏幸福而滿足。
葉植在她身邊,明天就不會再疼了。
流產之後,因為無人看護,心情鬱悶,唐瑜的身體變得糟糕,三天兩頭兒地去醫院看病拿藥。她的家人不管她,她隻能拖著病痛自己照顧自己,境況淒涼。因此,那一口怨氣更加深重。
唐瑜打電話給葉植,說她生病住院,沒人照顧,讓葉植到醫院陪護。
葉植說上班走不開。
唐瑜冷聲說:“我爸媽不管我死活,你也棄我於不顧,你們對我真夠狠!”
葉植想到唐瑜一個人在醫院裏,身邊連個倒水的人也沒有,便心軟了,答應去看她。他怕姚莉有所誤會,下班之後去找姚莉,跟她說明了情況,讓她陪他一起去看唐瑜。
姚莉想到唐瑜對她的態度,覺得她不會樂意見到她,她和葉植一起出現在她麵前,隻會刺激她的情緒。
“你還是自己去看她吧,她看到我隻會生氣,我就不去探望她了。”
“你如果介意,我也不去了。”
姚莉笑了笑說:“怎麽說你們也曾經在一起過,她生病了,你去探望她是理所應當,我怎麽會阻止你呢?我如果不讓你去,你也會於心不安。你就安心去吧,別顧慮我,我會體諒你的。我跟你一起去買花籃和水果,你去醫院好好照顧她,有什麽需要就找我。”
葉植感激地說:“姚莉,謝謝你。”
姚莉笑著輕撫葉植的臉龐說:“謝什麽,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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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植抱著一大束香水百合去醫院看唐瑜。
進醫院之前,葉植打電話叮囑姚莉下班好好吃飯。他的人無論在哪裏,心始終是在姚莉那裏的。
葉植找到唐瑜住的病房,敲門進去,見唐瑜正坐在豪華病房裏打遊戲,神色自若,並不像她電話裏說的那樣病弱可憐。
“你來了。”唐瑜神情專注地打遊戲,沒看葉植一眼。
葉植放下花,直言問:“你生了什麽病?”
“我貧血,身體虛,頭暈目眩。”唐瑜挑挑眉毛說,“我沒病入膏肓,你好像很失望。你是不是巴望我得癌症啊?你趕來見我最後一麵,以後就清清淨淨,再也沒人打擾你的二人世界。我沒死,真是太掃你的興了!”
“我好心來看你,既然你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
葉植轉身離開,唐瑜叫住他:“葉植,你站住!你就這麽走了?”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
“我是攔不住你。”唐瑜哼笑說,“我隻想告訴你,上次的事我覺得很可惜。如果再有什麽需要,我會記得叮囑那些草包別喝多了酒,忘記給麵包車加油。”
葉植臉色一寒,回頭盯著唐瑜說:“你想幹什麽?”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還指望跟你白頭偕老呢,怎麽也不會再讓你變成瞎子的。我隻是覺得一個人住在這冷冰冰的醫院裏太寂寞了,你又不肯陪著我,我隻好自己想辦法排遣寂寞了。”唐瑜悠然冷笑,“如果姚莉能來陪陪我就好了,有個伴兒,總好過一個人孤苦伶仃。你那麽在意姚莉,她進來了,我也能跟著她借借光。你說這想法是不是很美妙?”
“你瘋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怎麽這麽變態?!”葉植的心髒怦怦地跳,憤怒而不安。他很害怕唐瑜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他不能讓姚莉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唐瑜扔了遊戲機,咧嘴笑說:“你以為我為什麽住在醫院裏不回家?我爸媽恨死我了,我有家歸不得,有學校也回不去。家不成家,業不成業,一事無成,一敗塗地,我不瘋誰瘋?你們誰管過我?誰關心過我?!”
“你太偏激了。這社會上的所有人都會受到傷害,你也不會例外。你以為你最苦,可別人的苦你知道嗎?有些傷痛必須要一個人扛起來,可你卻拿著你的傷痛到處找人買單。所有人都欠你的嗎?你不懂什麽叫自強自立嗎?”
“你認為我活該受苦是吧?”唐瑜滿臉怨懟之色,“誰讓我受苦,我就找誰清算。咱們誰欠誰的,你我心裏都有數。”
“就算是我欠你的,你有怨氣就對我撒,這跟姚莉沒關係。”
“我心裏很痛,你卻不知道我的感受,那我隻好想辦法讓你知道失去所愛的滋味有多痛。”
葉植厲聲說:“你敢傷害姚莉的話,我饒不了你!”
“現在是誰饒不了誰,已經搞不清楚了。”
唐瑜用指尖把鮮嫩的百合花瓣掐出汁水。她自己都饒不了自己,何況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