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樹倒猢猻散

三個月來，外界一直在盛傳馬躍進遇刺的消息。有人說，馬躍進遇刺是一係列陰謀的一個重要環節。馬躍進遇刺的消息曾被嚴密封鎖，但一個小時後就在北商所裏傳開。還有人說，馬躍進遇刺後，不敢在北京、上海露麵，躲到香港去了，怕仇家繼續追殺……

馬躍進遇刺，對經發證券造成了致命打擊，無論是在國債、股票上，還是在商品期貨上，經發證券都陷入了虧損的泥潭。半年下來，已經是江山易色、麵目全非了。

馬躍進再三要求，醫院終於同意讓他出院。

馬躍進帶著尚未徹底痊愈的身體，又回到了久違的北京。

馬躍進堅持提前回京，既不是怕公司沒有人管，不是怕公司繼續虧損，更不是怕自己會丟掉職務。他是想盡早找出刺殺自己的幕後指使者，他認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混江龍”江白龍。

原因很簡單，江白龍在“3.27”上虧損巨大，而且他的虧損都是個人虧損，不像金山，虧的都是國家的。奇怪的是，不知江白龍又從哪裏弄來些錢，到北商所繼續豪賭去了。馬躍進被刺，獲益最大的就是這個“混江龍”。假設沒有自己被刺這事發生，“混江龍”這回在膠合板期貨上又死定了，他開的還是空倉。

江白龍，我與你勢不兩立、不共戴天。今生今世，我什麽都可以不幹，一定要把你揪出來！馬躍進暗自發誓。

這些分析和想法，馬躍進隻對三個人說過——林芙蓉、嚴冬，還有高磊。

然而事情並不像馬躍進計劃的那樣，總能兌現。馬躍進為尋找殺己仇人，苦苦支撐到新世紀來臨之前，但案情沒有絲毫進展。因為懷疑歸懷疑，推理歸推理，公安局不能僅憑懷疑和推理去抓人或給人定罪，得有直接證據才行。可是，難就難在殺手沒抓到，隱藏在殺手背後的指使者也就無法找到。江白龍在馬躍進遇刺之後從北商所撈回不少本錢。沒有了馬躍進，江白龍成為北商所誰也惹不起的人物。

新世紀悄悄臨近，馬躍進忍受著手術後遺症帶來的疼痛，一直為找不出幕後指使者而苦惱不已。他希望能將幕後指使者繩之以法。然而，馬躍進的希望一再落空，仇恨、憤懣、無奈、失落，天天噬咬著馬躍進的內心。

馬躍進鬥誌消沉，林芙蓉也萌生退意，決定離開。

林芙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馬躍進，馬躍進並沒有特意挽留。他曾經答應給林芙蓉一個好的歸宿，讓她遠渡重洋，去國外享受優越的生活。這也是林芙蓉一直期待的事情。

馬躍進說話算話。很快，馬躍進兌現了曾經的承諾。

林芙蓉拿著用自己的青春換來的錢財，嫁給了一位澳籍華人，遠渡重洋去了澳大利亞，遠離了證券江湖這個是非之地。

經發證券已經成空巢一座。大廈雖在，但早已物是人非。

洪波看到，跟隨馬躍進，不再可能做出什麽大事，反倒隨時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連命都沒了，要錢有什麽用？要事業有什麽用？洪波選擇了消沉。

但誰也想不到的是，在經發證券倒閉數年後，洪波徹底擺脫了經發證券的束縛，重新煥發了活力，釋放出了潛藏的能量，憑著自己的聰明和經驗，控製了西北、西南的幾家上市公司，也成就了一番大事業。這是後話。

馬躍進最終也沒能等到幕後黑手落網的那一天。投到香港的一千萬美元被他的一個朋友卷走，馬躍進與那個朋友幹係太大，撇不清幹係，得知此事被中紀委立案調查後，馬躍進選擇了隱姓埋名、銷聲匿跡。

誰也想不到，一代股市教父竟然會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直到今日，馬躍進被刺一案也沒有絲毫進展，仍是個懸案。

十多年過去了，生死茫茫兩不知。有人傳說在南美某個小國見到過馬躍進。還有曾經與馬躍進非常親近的人說，馬躍進根本就沒有外逃，隻是到韓國整容後又回到國內來了。他改名換姓，重操舊業，現在是某私募股權投資公司的老總，說者言之鑿鑿：隻要大家有耐心，翻翻現在那幾家最知名PE的花名冊，再查查那些人的履曆，基本上就能確定哪位是馬躍進了。

新世紀到來了。

被馬躍進無數次地詛咒過的那條“混江龍”，早已取代馬躍進和金山，成為資本江湖上呼風喚雨的新一代梟雄。他不僅在股票市場發號施令，而且涉足許多產業，有上市公司，有商品批發城，有房地產公司，實踐著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的融合。

金山的老班底-王大龍、唐劍等人在接受六部委聯合調查組調查之後，有的自立門戶，有的另投他主，有的出國。新世紀來臨之後，他們又陸陸續續重返資本江湖，有的做基金，有的做風險投資，再次成為二十一世紀中國資本市場的弄潮兒。

億邦證券在被聯合調查組調查完之後，上海市政府接受了調查報告的建議，行政指定由上海的另一家券商全麵接管，人員和剩餘資產全部並入新公司。

馬躍進的緊密同盟軍黃家兄弟，早在“3.27”事件調查結束前，就逐漸把資產轉移到了海外。等到新世紀來臨之時，他們已經是持有美國護照的美籍華人，開始在國內大肆收購礦山、森林、水務等資源性資產，並涉足房地產，所到之處，受到各地方政要們的熱情接待，待若上賓。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對經發證券來說，報應來得更早。億邦證券王國垮塌五年後，經發證券自己也遭遇了相同的命運，被責令關閉。

其興何忽，其亡何速。是輪回？是規律？還是人性缺陷無法超越？令人迷惑，也令人唏噓。

開市之初以馬躍進、金山為首的那些股市教父們，坐牢、死掉、逃亡，其中能夠全身而退的僅洪波、嚴冬等寥寥數人。他們後來在中國上市公司並購過程中呼風喚雨，做出了一番更勝於馬躍進等人的事業。

這些，就留在資本江湖三部曲的《並購風雲》中講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