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愛恨離合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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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瑭將手下工作人員，悄悄地分派成兩部分，一部分跟蹤觀察那些退貨顧客的動向，一部分則聯係當地的親友，來信永興的展台參觀，推動人氣。孟瑭已經意識到：退貨風波，完全是郭寶川暗使的伎倆。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弄清郭寶川的“陰謀細節”。

兩撥工作人員回來報告說：有些顧客完全是郭寶川雇來的，他們故意來信永興展台先買後退，以影響信永興的人氣。而一部分真正的顧客，則是受了那些“假買真退”的人的影響，也加入到了退貨行列中。其中有一位工作人員報告了一個重要信息：郭寶川對一些同信永興簽過訂單的翡翠零售商說，信永興的原石部經理孟瑭，原是孟家玉行的，而孟家玉行曾經發生過“以變色石蒙騙客戶”的事件，由此，一些零售商心生忌憚，便放棄了訂單……

陳判非聽了這些匯報，氣得牙根緊咬，說：“有本事咱刀對刀槍對槍地真來，玩這種損招，真他媽沒種！”

趙芊查看了一下銷售資料，發現與預想的相差甚遠，撅著嘴說：“來北京前，我跟老爸立下軍令狀的，這下可好，演砸了……”

趙芊將這一情況向趙泉祥做了匯報，趙泉祥在電話裏笑著說：“沒事兒，經過這些事件，咱進一步看清楚了郭寶川，你們也算是立了一小功！來日方長嘛，看我以後怎麽收拾這老狐狸……”

珠寶博覽會在“信永興完敗，天寶完勝”中落下了帷幕，郭寶川帶著兒子、兒媳誌得意滿地返回了玉州。孟瑭、趙芊、陳判非卻並不急於返回，而是來到了北京的一些古玩舊物市場，從古器古物中，感受中國傳統美術底蘊，以期為翡翠加工帶來些許靈感妙思。

在一條古玩街，孟瑭一行三人走進了一家名為“甫泰閣”的古玩店。

陳判非和趙芊見到許多古玩器物，讚歎不已，這裏一摸，那裏一敲，而孟瑭始終兩手抱於胸前，隻是看。

店主是一位50歲上下的大胖子，穿著一件又肥又大的“蘭亭序”棉布汗衫，坐在一個“龍舞九天”的根雕桌子旁，手上雖有條不紊地倒騰著功夫茶，眼睛卻一刻沒閑著，眼珠子像兩顆玻璃豆，骨碌碌地打量著進店的每一個人。

趙芊看中了一幅惲壽平的石榴扇頁，問店主價錢，店主放下茶杯，笑嘻嘻地走過來，微微將腰彎著，低聲說：“都是亮堂人，咱就不說囫圇話，這是一幅仿作，不是惲壽平的真跡……”趙芊將扇頁又看了看，搖頭歎息著。店主卻又說：“雖說不是真跡，但也是清嘉慶年間的仿作，你瞧瞧，這筆意，這著墨，這紙感，這款落得不俗哩！文物是個啥玩意兒，時間過去了，年頭久了，有把玩和研究的價值，那就是文物……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孟瑭雖對惲壽平的畫不是十分專業，但孟瑭懂一些最基本的文物字畫知識，他將扇頁拿過來，仔細瞅了瞅，發現石榴扇頁上的主體內容，倒也畫得不錯，但石榴與一些枝葉夾雜的空隙之處，其紙麵的色感，與落款處的大麵積紙麵，有一些色差。孟瑭知道，這是一些字畫造假者的做舊手法：將假畫繪製好後，懸掛起來，底下放著一個藥罐，藥罐之中配以五倍子、黃芪、烏藥、豆蔻、巴戟天、白芷等數種中藥材，加水燉熬，使藥湯騰起的煙霧，慢慢熏騰於畫麵之上，其後，再以電吹風吹幹潮氣，並將其壓在厚厚的紙張之下，令假畫吸收“真紙味道”，數日後取出，便可冒充古畫出售了。

眼前的這幅石榴扇頁，顯然是當代造假者弄出的玩意兒，絕非什麽嘉慶年間的仿作。藥湯熏畫，其實也是一個技術性極強的活兒，熏不到，敗之，熏過了，亦敗之，這幅假冒石榴扇頁，顯然是在熏畫時，固定不到位，並且熏的火候也不妥，由此產生了著色著墨處與無畫無筆處的紙張色差。

“怎麽樣？你給3千2百塊，將來百分百增值，權當買個樂子。”店主熱情高漲，死纏著趙芊要賣畫，“都是亮堂人，咱不說囫圇話，這扇頁是我到保定2千9百塊淘來的，掙你3百塊，咱不是河馬托生的，不張那大口……”

孟瑭見周圍有一些顧客在看東西，也不好點破店主的鬼把戲，便說：“惲壽平的畫，內容以花卉寫生為主，兼有仿摹宋、元山水，說實話，我興趣相對不大呢……”

店主臉色一變，看看孟瑭，接著，又升起了笑來，“這位先生瞧著是行家啊，得，這扇頁咱就不聊了。我這兒還有些好玩意兒，不知有沒有興趣看看？”

說著，店主就搬來一個壽桃抱福的大瓷瓶，朝孟瑭身前一放，問孟瑭有沒有興趣。孟瑭對瓷器是一竅不通，但見店主那熱情勁兒，一時間，實在找不到婉拒的話來。這時，陳判非開口了：“老板，你這兒有玉器沒，我們喜歡那玩意兒！”

“有有有……”店主連聲應承著，“請稍待，我給你們取幾件好玉器來，保準你們喜歡！”

店主從裏屋抱來一個檀木大箱，在孟瑭身前放下，打開，又掀去一張覆蓋的白色綢巾，底下頓時露出許多的玉器來，手鐲居多，其餘有掛墜、小擺件、扳指等等。

孟瑭抓起幾隻鐲子察看，唇角微微起了笑意：這些翡翠手鐲，分明就是B貨，店主還煞有介事地推薦。

翡翠產品分為A貨、B貨和C貨，所謂A貨，是天然而成的翡翠原料，而後依據其色其質其形，自然地加工而成！而B貨和C貨，則是經過了許多人工的處理，以達到以次充好，以假亂真，擾人眼目的效果。比如：根據加工產品的用途、主題，選擇種水差、有黑點、髒、顆粒粗，但色感相對不錯的翡翠中下等料，將其浸泡於強鹽酸、硫酸、氫氟酸中，依照效果進行不定時的浸泡！由於酸的浸泡，翡翠中比較薄弱的地方先受到侵蝕，溶解，逐漸擴大，侵蝕的同時帶走翡翠中的雜質，使翡翠發生淨化，這樣的過程，被稱之為“洗底”！洗底之後，把原料放入真空裝置，抽走殘液，注入一些透明的聚合物，如B貨膠水等！經過洗底的翡翠大大改善了透明度，但內中的膠水，往往和翡翠的底色有明顯區別，待時間一長，膠水老化後，便會產生裂紋影響視覺效果。或者，選擇種水較好的無色翡翠，經過酸的短時間浸泡後，注入有機染料，這樣的翡翠因為種水較好，也有一定的顏色，其價格可達到沒有注色前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孟瑭在大木箱裏翻找了半天，也沒有看見一件A貨，但其中有一個貔貅吊墜，雖說屬B貨，但其雕琢技法上，頗有許多耐人品味之處！孟瑭是仁義之人，見店主這般熱情，忙來忙去了這麽久，自己一件東西都不買，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了。

“這件貔貅多少錢？”孟瑭問。店主嘿嘿一笑，說：“先生一進我店門，我就看出來了，先生滿臉福相，一定是位生意人，而且生意做得相當不錯！貔貅這玩意兒，是龍王的九太子，吃金吃銀，而且是隻入不出，先生佩戴著，定會財源多多，大發特發！這樣吧，咱都圖個吉利，你給1千8百元，一八一八，要發要發嘛……”

孟瑭心裏很清楚：這件B貨產品，雖說雕琢工藝有可取之處，但其本身材質實在不堪，賣個600元左右，就算是撐破天嘍！但孟瑭又覺得，人家店主為了挽留咱，耗費這麽長時間，光是說那麽多話，也夠累人的了。於是，孟瑭還了個8百元。店主哈哈大笑，說了些沒有賺頭之類的話之後，還是答應賣給孟瑭了。

孟瑭掏出錢，遞給店主，店主接過錢，正在點數，忽然來了一個戴墨鏡的小夥子，趴在店主耳朵邊，悄悄地說著什麽。店主嘿嘿一笑，連連點著頭：“行，行，咱都是老熟人了，說那些話幹啥呀……”

孟瑭和店主打完招呼正要朝外走，猛一轉頭，看見那位小夥子掏出一件翡翠擺件“歲歲平安”來，交到了店主手上。

孟瑭初拜高秉魁為師時，高秉魁曾經以“官上加官”、“四海升平”、“諸事遂心”三種中國傳統翡翠雕刻寓意，考過孟瑭，孟瑭之後學習許多的類似雕刻寓意知識，比如：馬上封侯——馬上馱著一蜂一猴，福壽雙全——一隻蝙蝠，一個壽桃及兩枚古錢，一路平安——一鷺鷥一瓶一鵪鶉鳥，等等。當孟瑭一眼看見“甫泰閣”的店主手裏拿著的翡翠作品時，就認出是“歲歲平安”——麥穗插於一瓶中，旁邊輔以鵪鶉。孟瑭覺得：現如今，很多中國傳統的翡翠雕刻技法，正在逐漸地被邊緣化，翡翠作品呈現出“不是菩薩便是佛，雕完戒麵雕手鐲”等等創作題材的單一化。很多中國傳統翡翠雕刻的寓意知識，盡管一些年輕的雕刻技師們略懂一二，但具體細節化的東西，卻就難有知曉了，比方說：一路平安——一鷺鷥一瓶一鵪鶉鳥，那麽，鷺鷥和鵪鶉鳥究竟如何與瓶子契合搭配？什麽在左，什麽在右，高低錯落之風格，如何定位？所以，孟瑭覺得應該購買一些類似“歲歲平安”的翡翠作品，用於收藏、學習、借鑒！

當孟瑭向“甫泰閣”店主提出購買“歲歲平安”時，店主十分驚訝，說：“先生這麽年輕，居然知道這個玩意兒名叫歲歲平安，看來先生一定是從事與翡翠有關的行當吧！”孟瑭笑著說：“沒有沒有，隻是偶爾在書本上看到過類似的文章，在你這關公門前耍大刀了，嗬嗬……”

“先生，你今兒可算是給遇上了……”店主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這件玩意兒，是我朋友剛從玉州帶來的。玉州，你曉得不？翡翠之鄉啊，那裏的好翡翠多著呢，北京可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