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短兵相接 (2)
又是一刀解切後，仍舊是透霧的狀態。孟瑭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兩刀解切，兩刀透霧，如果白蟒原石夾的霧層還有的話，恐怕情況就不如虛賭的那般理想了。神仙難斷寸玉，白蟒原石會不會出現意外，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呢？
坐在解石台前的郭寶川，嘴角微微翹起，扇子搖得很快。趙泉祥一臉凝重，將雪茄也丟掉腳下，踩滅了。陳判非眼睛微眯著，仍舊無任何的表情。
高秉魁看出了孟瑭的緊張，笑著說：“這叫剝皮先探霧，探霧又找綠，霧走綠不走，過霧有肥肉。有了這兩刀，我心裏就徹底踏實了……”
解第三刀之前，高秉魁用一把小挖勺，輕輕掏取了兩片離石之間的霧絮，看了看，然後將白蟒原石轉了個方位，將那些霧絮灑上去，又看了看，最後，一口氣吹掉霧絮，指著白蟒上部的兩個細微的蘚點，說：“這一刀擦過這兩點，過霧就完成了。”
第三刀解切完，情況同前兩刀完全一樣。攝像師將鏡頭不斷前推，對準第三片離石，於是，LED顯示屏上便顯示了一個離石的大特寫。台下觀看解石的人，開始鬧哄哄地議論了起來……
孟瑭盡管知道師父這三刀的意圖，也知道這就相當於畫畫時的描摹邊線，畫麵主體即將呈現出來，但他仍然緊張得很！
解第四刀的時候，高秉魁將白蟒原石完全翻轉，使蟒帶順向了刀口。
當解石機的蓋子再次打開，高秉魁用手套輕輕拂去石渣，反複摸了摸切麵，而後將手取回……LED顯示屏上頓時顯出了一大片盈盈汪汪的綠色，人們開始興奮起來了，踮腳尖的，伸脖子的，後麵人推前麵人，前麵人靠後麵人，仿佛一出大戲，總算將幕布拉開了！
高秉魁又一連解切了兩刀，白蟒原石終於完全顯現出了廬山真麵目：個大渾全的翡翠內肉，老坑玻璃種，天陽極綠，碧泉水頭，無影地——在翡翠價格暴漲的當下，在翡翠礦區瘋狂采挖的大背景之下，尚有如此完美無瑕、美豔絕倫的翡翠料出現，可算是絕品中的絕品了！
更令人們讚不絕口的是：六塊解切下來的離石，極為準確巧妙地探過了霧層，祛除了過渡帶，避開了黏結線，一絲不差地解出了翡翠內肉，百分之百地保持了翡翠的渾全完整，最大限度地使翡翠料之價值得以維持於最高位……高秉魁出神入化的解石手法，好比隻剝了六片蛋殼，便使得一個活脫脫、渾全全的生雞蛋，抖動在掌心之中了……
孟瑭悄悄地問師父：“天陽極綠的翡翠，我從來沒見過。師父你算算，這塊料能值多少錢？”高秉魁摘下手套，反複地打量著翡翠料：“這個還真不好說……現在市麵上很難見到天陽極綠了，而你看現在這塊料，種、水、地、形、個，都契合得這麽完美，價格真的無法估量啊！”
“師父，咱先不考慮雕工因素，就以圓鐲分割來算算，你看最低值多少錢？”
“嗯……如果按照那樣的算法，最低也要值上7個億！”高秉魁想了想，又說：“如果有大師級雕工出手，渾雕成一件作品的話，其價值就更無法估量了！”
33
趙泉祥投資的翡翠公司正式成立了。趙泉祥感念白蟒原石的故事，將公司命名為“信永興”。趙泉祥任信永興翡翠投資公司的董事長，高秉魁任總經理，孟瑭任原石部經理，趙芊任外聯部經理，陳判非則擔任了安保部經理。
在孟瑭和高秉魁的建議之下，陳判非將白蟒原石解出的天陽極綠翡翠料，以股份的形式，注資信永興，並將其加工雕琢成產品，使其成為信永興打響投資翡翠行業的第一炮！
因為天陽極綠的名氣，因為趙泉祥雄厚的資金實力，因為高秉魁出神入化的解石技法，以及在玉州賭石圈的江湖地位，因為孟瑭“舌戰郭寶川”的後生可畏之威名，因為當年的拚命三郎陳判非的浪子回頭之加盟……信永興吸引了各路精英人才，紛紛投奔而至！同時，許多外地的遊資客戶，也大量地入股投資信永興，一時間，信永興蓬蓬勃勃，風生水起，盛名遠揚！
這天，趙泉祥委派孟瑭、陳判非、趙芊三人，前往北京參加一個珠寶翡翠博覽會，以圖打開北京的翡翠銷售市場。信永興有了大動作，天寶賭石俱樂部豈能坐以待斃？因而，郭寶川帶著郭少鵬、馮彥梅，也前往了北京。
此次參加珠寶翡翠博覽會的玉州客商，僅有信永興和天寶兩家，正所謂“冤家路窄，對頭易碰”，信永興和天寶的翡翠展台，在一條展覽通道裏，並恰巧來了個兩對麵。
在布置展台時，六個人忙上忙下，稍一轉頭，就能看見對方的一舉一動。因為合作之事的泡湯，郭寶川對信永興充滿嫉恨，他每一次看向信永興的展台，目光便像兩把雪亮而鋒利的鋼刀！因為心中太多的無言唏噓，陳判非每次看向天寶展台時，眼神中則似燃燒著熊熊火光！馮彥梅在布置展台過程中，眼簾總是下垂著，始終不敢與陳判非的目光對接，仿佛稍一對接，那赤紅烈烈的火焰，一瞬間便能將自己焚化……
博覽會正式開始的第一天，孟瑭接受了趙芊的建議，請來了北京一家頗具實力的禮儀公司，讓其十幾位美女，身著綠、紅、紫、白、黑、黃、花等各色各款的旗袍，並佩戴著信永興的係列翡翠產品，在展台前輪番表演。
這十幾位美女，都是精挑細選而出的，平均身高一米七六左右，個個曲線玲瓏，眉目傳情，芳腮若桃蕊，嬌唇似鶴點，脖項宛凝脂，秀臂如玉成，她們佩戴著信永興出品的手鐲、戒指、珠鏈、吊墜、發簪，耳墜，時而款款動行，時而停步顧盼，或撐油紙傘，或執絲絹扇，柔媚千般，風情萬種！大批顧客蜂擁而至，競相一睹美女與美玉，不僅將信永興的展台圍了個滴水難入，更有後來者，不斷擴大圍觀麵積，甚至將身後的天寶展台都快占據完了。
如此的展銷策略，使得信永興人氣大增，銷售火爆，而對麵的天寶展台，一連兩天，冷冷清清。陳判非站在一側，一邊維護著現場秩序，一邊瞥向天寶展台，唇角斜挑而起，繼而牙根緊咬，太陽穴上一鼓一凸。而郭寶川見此情形，倒也不急不惱，坐在一把藤條椅上，左手端著紫砂茶壺，右手拿著鵝毛羽扇，又飲又扇，神態安然……
第三天一大早，天寶的展台帷幕一拉開，孟瑭不禁大吃一驚，一夜之間，郭寶川已將天寶展台的風格基調，完全變改了：展台主體牆上，一並排掛了十幾幅卷軸條幅，條幅之上，或是書法，或是國畫，霎時之間，一種濃鬱的中國風韻，生生嵌入人們視野。孟瑭再一細看那些條幅內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次在白玉真人祭拜大會上，和郭寶川進行“和氏璧材質之爭論”時，自己積澱多年的學養素材，而今全被郭寶川實行了“拿來主義”。右邊第一幅書法條幅，上書一個大大的漢隸字體的“璽”字，下麵用魏晉風格的小楷，表述著“卞和三獻玉璞，和氏璧乃是翡翠所雕琢而成，傳國玉璽之軼聞奇事”等等信息。
緊挨著的一幅國畫，采用細描工筆之技法，描繪了一隻鳳，一隻凰，對著一輪旭日，歡舞而動的景象，右下落款為：“鳳之來兮，凰之去兮，並飛神山，起舞無邊，神山有神石，神石乃玉璞……”再接著，一連串的條幅上，采用沒骨大寫意筆法，描繪著“卞和獻石”、“群臣鑒玉”、“剕刑之殤”、“價值連城”、“完璧歸趙”、“傳國玉璽”、“璽承皇威”、“怒砸王莽”等等主題內容。這些畫麵上的人物、器件，均顯得樸茂乖張，素雅傳神，墨法老辣，筆意精純……由此而見，郭寶川之前麵對信永興的“美女模特”策略時，之所以淡然從容，不驚不懼，原來是早有應對之法。隻是，這樣的“拿來主義”，在孟瑭眼裏，顯得那麽厚顏無恥！然而，孟瑭又不得不承認：郭寶川能從敗仗之中，尋到再戰之勝機，可見其城府與心機何等強大玄深。
除國畫、書法條幅之外，郭寶川還將天寶展台的邊沿邊角等處，統一貼上了從春秋戰國到秦、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等各個時期的宮廷裝飾紋畫，或灰黑格調，或褐色主打，或紅底黑紋，或金亮炫彩，紋畫涉及狩獵、群宴、歡飲、煮茗、焚香等等內容，絢爛奪目，異彩紛呈。一位身著漢服的白發白須老者，席地而坐在一排條幅之前，寬袖拂動，撫弄古琴，古琴一左一右，各置一青銅方鼎（表麵質感是青銅，實則塑料所製），顫顫弦聲，幽幽而樂……
北京，乃是大文化匯聚之地，北京人之文化修為，何其之高！前來參觀的人們，當見到天寶展台如此一類的布局風格時，均被深深吸引，駐足欣賞者，絡繹不絕！
在這樣的“中國古風”的攻擊之下，信永興的“美女美玉”戰略，很快顯出了疲態，人們一到這條展覽通道，幾乎全都直奔天寶展台而去，近在咫尺的信永興展台，則完全被人當做了空氣。由此，天寶大勝信永興！
晚上，回到下榻的酒店，孟瑭和陳判非累了一天，正準備脫衣睡覺，趙芊卻敲門而入，一屁股坐在孟瑭的床沿，便罵了起來：“郭寶川也太不要他那張老臉了！他以前不是振振有詞，說和氏璧是和田白玉做的嘛，聽了別人的見解，這倒好，成了他的創意來源了！真是人老皮厚，卑鄙無恥，可憎可恨……”
孟瑭淡淡一笑，“這些東西，雖然是郭寶川撿了個現成，但不得不承認，人家也是動了一番心思的。所以，我們現在必須有所改變，繼續這樣下去，我們肯定輸得一塌糊塗了！”
陳判非仰麵躺著，雙腳架在床頭櫃上，死怔怔地看著屋頂，長歎了一口氣，而後坐起來，說：“孟瑭，你說怎麽改變吧，我明天就去聯係籌備，咱絕不能讓他們搶了風頭！我一瞅見郭少鵬那得瑟勁兒，真就想上去給他幾個大嘴巴子……”
孟瑭盤腿在床上，閉著眼，似和尚打坐習靜一般，末了，對陳判非說：“來跟煙抽抽。”
陳判非將打火機裝在煙盒裏，“嗖”地甩了過來，孟瑭接住，點著，吞雲吐霧……
趙芊見孟瑭和陳判非抽得滿屋子煙霧繚繞，卻仍舊沒有一點靈感，一邊用手扇著煙霧，一邊抓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此等情形下，誰能安心看電視呢？趙芊不停地換台再換台，似乎沒有一個頻道能湊合看看。孟瑭將一根煙抽完，將煙蒂在煙灰缸裏摁滅，這時電視上正在播放著一個電視購物廣告，是關於一種養生保健的按摩器，孟瑭的頭腦中忽然靈光一現……
“郭寶川不是在打‘曆史文化’的牌嗎，我們就打一個‘養生保健’的牌，你們覺得怎麽樣？”孟瑭看看趙芊，又看看陳判非。
“咱不是弄翡翠的嘛，跟養生保健業扯不上關係呀！”陳判非皺著眉頭，邊吸煙邊說。
趙芊眼睛朝上看去，雙手合十，將遙控器夾在兩掌之間，想了想，說：“嗯，很好，就照這個思路來，我看行！”
於是，孟瑭和趙芊打開電腦，開始查找資料，陳判非知道今晚要加班，便出去買宵夜了。
經過大半夜的奮戰，孟瑭和趙芊整理出了十幾頁關於翡翠與人體保健的資料。
翡翠所含的礦物成分，主要有鈉、鋁、矽、鉻、鐵、氧，而這些，全都是人體所需的幾種重要的元素。在翡翠的佩帶過程中，人的肌膚與翡翠相互摩擦，慢慢地，就會使這些礦物元素，與人體發生相互作用，並通過皮膚被人體所吸收。長期佩帶翡翠，能冰涼身體、安魂益氣、利血脈，使心肌平穩、血壓正常並延緩衰竭和保持容光煥發。
古時的達官貴人愛喝玉漿，也被稱之為“瓊漿”。其製作方法是把玉搗碎，經過長時間的烹煮後取出過濾，最後把玉液與地榆草、稻米、淨水在銅器中一並合煮而成，人喝後可以利血脈、耐寒暑、不饑渴、少疾病，從而可以柔筋強骨、長命百歲。
女人佩戴翡翠手鐲，不僅美，且有保健功能：人的腕部是身體血液循環的末端，而回流的血液，全憑心髒的壓力來實現，如果佩戴手鐲，可以有效促進血液的循環，這是物理作用。天然翡翠色彩豔麗，硬度好，亮度強，每件商品又具有唯一性，女人恰恰都喜歡佩戴的東西有個性，由此便滿足了她們的一種心理需求，從心理學來講，對健康亦非常有益！
孟瑭將諸多翡翠保健之知識素材，交給一位北京同學開的商業文化創意公司，公司便爭分奪秒地進行了一係列創意實施：以簡線條漫畫加情節敘事的方式，製作一組翡翠保健的易拉寶宣傳畫；製作一段長笛加古箏加解說詞的音頻，以舒緩詩意的意境氛圍，來表述科學知識的效果；同時，原先的“美女旗袍美玉”的方式，繼續進行，令幾種創意捆綁起來，交疊進行……
信永興展台是“雙劍合璧，鋒銳所向”，天寶展台則“以不變應萬變，以無為化無不為”，兩方的人氣，呈平分秋色之勢，似乎誰也不能輕易將誰打敗了！
這天早上，信永興的展台剛剛開始運營，幾位中年婦女卻前來退貨了，“你們這鐲子，我不大喜歡了，能不能給退掉啊？”
趙芊便熱情地問：“我們的翡翠產品，在設計風格上存在著哪些不足，請您寫在這留言簿上，以便我們日後加以改進！”
“啥風格不風格的，根本就不是風格的事兒，反正我們要退貨！”
“你們公司的東西，看著花裏胡哨，挺漂亮的，可我們心裏總感覺不踏實……”
孟瑭便問：怎麽個不踏實了？幾位中年婦女卻不正麵回答，隻說是要退貨。
中午，下午，接二連三地出現有人來退貨的現象，到了第二天，居然有幾家翡翠零售商，連之前簽好的翡翠訂單也退了……
孟瑭開始慌了：信永興究竟在什麽環節上出了差錯，何以導致如此尷尬狼狽局麵？照此形式發展下去，整個一個博覽會，信永興就要“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