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牛頭窩點的浴血搏殺(13)

丹巴臉上的神色慢慢緩和了下來,滿臉的橫肉都在顫抖,他收起了懷裏的槍。牛頭笑嗬嗬地走過去,攬住丹巴的肩膀,說:“兄弟,阿尼是死了,咱倆可還要做生意呢!老哥哥我前幾天栽了個大跟頭,回頭這邊的事料理完了,你借幾個人手給我,我去把那幫王八蛋給做了!”丹巴沒吭聲,臉色依然陰鬱著。

牛頭有點兒著急,連忙又說:“你連老哥哥都不幫?咱倆可是經過患難的兄弟,他們現在敢來搞我,明天就能來搞你,我就不信你這山窩窩就蹲得安全!到時被人給抄了老底,別怪老哥哥沒提醒你!”

丹巴把臉一沉,瞪了牛頭一眼,說:“人是不借,貨你可以帶一半走!”雖然丹巴和牛頭做了那麽長時間的交易,但是一直是互相猜忌,為了分錢不均的事,常常發生口角,打起來也是經常的事。剛才搶錢的時候,牛頭的人還差點兒開槍打中丹巴,丹巴就是再傻,也不會傻到這個份兒上。

丹巴堅持不借人,牛頭很是惱火,但臉上卻還是堆著笑,有點兒訕訕的。卜世仁有些貪生怕死,這個時候才開著輛吉普車追了上來,正趕上牛頭和丹巴在分錢。丹巴要分一半,牛頭卻堅持自己要分六成,二人一言不合,氣氛又僵了起來。

卜世仁見錢眼紅,冷不防一把搶過了丹巴手裏的錢袋子,丹巴手下人手多,嘩啦一下把槍對準了牛頭和卜世仁。牛頭審時度勢,想了一想,叫卜世仁先把錢還給丹巴,笑眯眯地說:“要不這樣,丹巴兄弟,你看,老哥哥這不是急著等錢用嗎?老窩剛被人家給端了,手裏麵有點兒緊,要不那貨我就不要了,你全拿去,這錢我至少得分六成,怎麽樣?”

丹巴冷笑了一聲,說:“那你可不是吃了大虧?眼下那批貨怎麽著也值個四五百萬,到時你可別後悔!”

“我這不是急著等錢用嗎?顧不了那麽多了,貨是值錢,可現在也不能當錢花不是?咱哥兒倆誰跟誰啊?老哥哥就是吃點兒虧,那也是虧給了兄弟,還計較啥?我就不信,兄弟還真舍得讓老哥哥吃這個大虧,那些個蠅頭小利的,兄弟以後隨便貼補老哥哥一點兒,也就算啦!”牛頭故作大度地說著,擺出一臉的仁義和慈善,他本來長得胖,臉皮又十分白淨,現在這副神情倒像足了一個慈善家。

丹巴可也不傻,雖然他現在手頭上也等錢用,但想到自己手裏的那批貨可是值大錢的,按牛頭說的這麽分的話,自己算是占足了大便宜,兩下一合計,當下點頭答應,但是還是不肯借人給牛頭,隻是借口說自己現在人手也很緊張。

兩個人重新坐下來,和和氣氣地分了錢。牛頭和丹巴開始安排阿尼死後的事,丹巴說自己得馬上去趟尼泊爾,把手裏的那批貨給處理了。牛頭不同意,說:“現在風聲緊,萬一你丹巴還沒出境就被人家給逮了,豈不是可惜?不如先窩一段時間,等風聲消停些了,我回來和你一起處理,到時也是人多好辦事嘛!再說了,尼泊爾那邊我還是比你要熟悉多啦!”

丹巴一合計,牛頭的話也有道理,再說要越境去尼泊爾,山窮水惡的,摸不著路,半路上沒準兒就會死在可可西裏。兩個人都想著要賺大錢,牛頭更打算做筆大生意,等存多些貨,摸清了路子,直接從尼泊爾把貨運到印度去,到時賺的錢可是翻倍的利潤,一輩子花天酒地都不愁了。

兩個人商議完,天色已經大亮,丹巴便全軍撤回,繼續留守那個山窩窩,牛頭帶著自己的人折而向北。我決定暫且放棄跟蹤丹巴,反正他待在那個山窩窩裏也跑不去哪兒,倒不如先盯住牛頭,因為他要去找那批端了他窩點的誌願者報仇。我跟著牛頭,就可以找到那批誌願者,說不定半路上還可以碰到周青他們,等有了人手,回頭再來抓丹巴,那時,牛頭也跑不了。

我拿定主意,伏在山腳邊上,看著丹巴的人遠遠離去,卜世仁“呸”了一口,不滿地問:“牛哥,就為了多拿五十萬,你就真舍得那批貨?那至少也值個四百萬哪!”

牛頭大笑起來,照著卜世仁後腦殼就是一巴掌:“傻小子,你當老哥哥是吃幹飯的?現在缺的是錢!貨放在那裏又跑不了,帶在身邊還惹眼。錢到了手,貨嘛!嘿嘿,回頭咱們再來取!”

卜世仁像是明白了些,笑嘻嘻地又湊上去,問:“牛哥,那丹巴可不是好惹的主,他肯幹?”

牛頭大笑了一聲,掏出根雪茄塞進嘴巴裏,點上了火,白了卜世仁一眼,冷笑道:“虧你小子跟我也有段時間了,到現在還不知道這遊戲的規矩!”

“啥規矩?”卜世仁裝傻,在牛頭麵前露出一臉的討好相。

就是卜世仁這副傻相,讓牛頭都有點兒瞧不起他,我懷疑卜世仁是故意在牛頭麵前裝傻,他其實可精明著呢!既然跟著牛頭混,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也明白一山難容二虎的道理,何況,他現在還要依仗著牛頭來過日子,不裝裝傻,拍拍牛頭的馬屁,那哪兒行?

牛頭抽了口雪茄,吐出一陣煙霧,望著丹巴等人漸漸消失的背影,說:“規矩?就是不講規矩!”

對這幫無情無義的盜獵者來說,隻要為了錢,即便是親兄弟也可以拚個你死我亡。牛頭與丹巴的矛盾隨時都有可能激化,雖然我們的力量比起這些猖狂的盜獵者來說還比較薄弱,但是隻要時機成熟,要端掉他們也並不困難。牛頭才是眼下的一個關鍵人物,我必須死死地盯住他,尋找合適的時機,用我們最小的犧牲來換取最大的勝利。

牛頭一行人漸去漸遠,為了避免被他們發現,我在山腳邊多等了一會兒,準備按著車輪印追蹤,以防追得太急,兩邊撞上。天氣有點兒冷,天色陰暗下來,現在快到7月底了,在北部湖畔邊產崽的母藏羚羊差不多已經向南部回遷,等出了這片荒灘地,估計在一路上都能撞見回遷的藏羚羊群。我擔心,牛頭的人又要瘋狂地大開殺戒了。

我想著這些,裹緊了大衣。現在我的頭發已經長得很長,滿下巴都是胡子,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爛,估計要是母親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得痛哭流涕,我最怕看母親為我傷心痛哭的樣子。我想著這些,抹了把凍出來的鼻涕,忽然聽見不遠處有吉普車的聲音,我悄悄地把頭探出去一瞧,發現開車的人原來是刀疤!

刀疤被大馬砸暈了以後,槍手們一窩蜂地湧出來追我們,又是三更半夜,沒人注意到暈倒在地上的刀疤。估計刀疤後來自己醒了,就摸了輛車,追了出來,我發現他的車輪子上有沾的血跡,車速也並不快。

刀疤似乎有些頹喪,我想他可能是看過了阿尼的屍體——被丹巴一梭子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刀疤失去了主人,他應該去找丹巴報仇才對,現在逛逛悠悠地又要去哪兒?我這樣想著,卻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刀疤並不知道阿尼是被誰打死的。

我看見刀疤開著車子在荒灘上轉悠了一圈,突然向北追了上去,難道他是去追牛頭?為了避免與刀疤離得太近,我又稍等了一段時間,才開車追上去,我的“九五”丟在了那個山窩窩裏,現在手邊也沒有一支槍,隻有褲腿上插著的那把尖刀,所以不得不凡事小心謹慎,如果稍有不慎,別說找不到周青他們,就是連消息都送不出去。

我沿著牛頭等人留下的車輪印,一會兒向北,一會兒向東,轉轉繞繞。路上車子沒油了,沒辦法,我隻好沿著車輪印徒步前進。跟蹤了好幾天之後,我看見路上有被牛頭拋棄的車子,可能他們的油也不多了,為了把油集中在一起省著用,必須扔掉一些車子。

走著,走著,我忽然發現不大對勁,附近的山頭和草甸子映入眼簾,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以前曾經來過這地方。我又仔仔細細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這一路跟蹤下來,竟然離“暴風”的駐地越來越近了。

我現在更可以確定,牛頭他們要伺機報複的就是“藏羚羊”隊,因為從可可西裏的腹地到“藏羚羊”隊的駐地,必須從“暴風”的駐地附近經過,我可以順便回駐地去補充一下資源,看看木薩父女,再拿一支槍。

我掉轉身,向“暴風”的駐地走去。當那一片灰色磚牆映入我的眼簾時,不知為何,我竟然流下了兩行熱淚。人終究是群居性的動物,為了不被牛頭的車隊落下,我在可可西裏無邊無際的曠野上日夜兼程、忍饑耐渴,孤獨地行走了幾天幾夜。現在我穿著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站在那熟悉的營房外,任風吹著又髒又亂的長發,仰起被風雪撲打得黑裏透紅的臉,想著以前隊友們在營房外麵空地上打鬧說笑的歡樂,又想起許小樂的死、馬帥的病、周青等人的失蹤,我的淚怎能不流下來!

也許,在別的地方,這些隻算是平常的事,但在可可西裏不同,在那種荒涼得可以滅絕你所有生存希望的惡劣環境中,僅僅是一片曾經住過人的荒涼的挖礦區也能帶給你一絲對生存的希望。現在無意中又回到駐地,我的心激動地跳個不停。

還沒轉過彎,就聽到了黃豆瘋狂的吠叫聲,叫聲越來越近,我剛從房角轉過身去,黃豆就一個猛子竄了出來,它突然一個縱跳,騰空而起,揚起兩隻老得已經並不鋒利的爪子,狠狠地向我的臉上抓來。

我本能地一個格擋,黃豆被我甩出去好幾米遠,它一個扭身,又從地上跳了起來,再次向我撲來,而且還齜開了滿嘴的牙齒,皺起鼻子,露出一臉的凶相,那樣子,像是要和我以命抵命。我突然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現在的這副模樣引起了黃豆的敵意,就趕緊大聲叫它:“黃豆!幹什麽?”

聽到是我的聲音,黃豆愣了一下,身子在半空掙紮了一下,硬生生地落了下去。它站在原地,歪著頭看我,仔細地打量著,我再次叫它的名字,黃豆終於認出我來了,它像個與家人失散了許久的孩子一樣,驚喜萬分地撲到我懷裏,又搖頭又擺屁股,使勁地把它那張毛茸茸的臉往我的臉上蹭。

我拍拍黃豆的脖子,開玩笑地問它:“嘿,黃豆,你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