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牛頭窩點的浴血搏殺(3)

刀疤在周圍黑下來之前是處在我們對麵的位置上,但我估計他現在早已經轉移到了別的位置。按規則來講,他不會藏到過高的地方,從低往高處看,他並不協調的衣服顏色和山頂上的積雪會形成極大的反差,很容易暴露;他也不會隱藏在原處的某個土坑中,那樣更容易暴露目標,車體四周更不適合像他那樣身材高大的狙擊手隱藏。而除了我們所藏身的山坡以外,對麵附近是一片曠地,我仔細搜索之後,沒有發現可疑點,刀疤藏到了哪裏?難道是在我們身後?可按理說,他不可能這麽快。

伴著猛烈的山風,雪越下越大,可可西裏北部地區的風尤其冷,風雪交加時分,隻能用天寒地凍來形容。我們三個人各自隱藏著,借著夜色和山坡上的一些植被來隱藏自己。現在積雪越積越快,也越積越厚,我們一旦隱藏好,就無法再隨意地更換隱蔽點了,因為雪地上留下的移動印跡和輪廓會立即暴露我們。

我們藏身的位置和刀疤停車的位置相去不是太遠,這樣的距離在狙擊對抗中算是比較近的,而一個狙擊手在近距離戰中使用狙擊槍,無疑等同於自殺。還好,我們三個所用的都不是狙擊槍,雖然我們現在采用的是狙擊戰術。我相信我們無法移動,刀疤也一樣,他一定就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的某個地方,或者就在我們附近。

想到這裏,我心裏有點兒發毛。如果他就藏在我身邊的某個地方,或者背後,隨手一槍就可以要了我的命。我穩住心境,還是沒有動,盡量保持身體的低伏姿態,用眼角的餘光向左右悄悄地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可疑跡象。許小樂和馬帥這兩個家夥不知藏到了哪裏,可能是轉移到了我身後更高一些的地段上。三個人的藏身點分開,拉開距離和層次,有利於隱藏和掩護。

風越來越大,鵝毛大的雪片落到我的臉上,沾在眼睫毛上,我輕輕地眨動了一下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雪花。周圍的雪已經積得比較厚,如果有人在雪地上匍匐前行的話,即使速度再慢,也並不難發現。而且有一個更重要的地方,鼻孔裏熱氣的呼出導致我麵前的一小片積雪比較薄,在這樣以夜色為基底的雪地裏,那一小片地方會在反射光的作用下形成一片較大的陰影。

為了幹擾刀疤的判斷,我一反狙擊法則,選擇的藏身地點比較低。如果刀疤藏身在我正麵的某個地方,他一定早該發現了,也早該開槍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發現我,解釋隻有一個,那就是他藏身在我背後的某段山體上。如果照這樣推算的話,我現在必須保持紋絲不動,否則,即使是動動一根手指頭,也會立刻被他發覺。

幾分鍾之後,雪停了,但周圍的空氣冷得厲害,我被凍得嘴唇發紫,十個手指頭也僵硬起來,有點兒不聽使喚。我想許小樂和馬帥也不好受,刀疤如果藏身在地段更高一些的地方,那裏的風大,他更加不好過。不知道這個刀疤到底想幹什麽。他一定知道我們來的不止一個人,既然開車來追我們,又不帶槍手,反而隻身前來,那麽不是他的確技藝驚人,就是他心理變態——在可可西裏待得久了,無聊至極,想玩玩貓和老鼠的遊戲。

我和馬帥都是曾經接受過狙擊訓練的人,不管周圍的環境如何,即使是冷得厲害,也可以隱藏在一個地點很久不動,像尊雕塑,但是許小樂卻不一定做得到。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許小樂忍耐不住,隻要他一動,刀疤就會發現他,向他開槍。真正的狙擊手開槍的機會隻有一次,但也隻要一次,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現在要想打敗刀疤,唯一的方法就是堅持,誰能耗到最後,誰就是贏家。但在可可西裏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穿著並不溫暖厚實的幾件衣服,趴在冰雪地裏,能堅持半個小時都是奇跡,別說是耗到最後了。

在理想主義小說裏,厲害的正麵人物往往在僵持中會借助身邊的一些物體進行主動反擊,將一個又一個不管是多麽厲害的對手擊斃,正派必勝,反派必敗。但在現實中卻未必,現實與小說是兩碼事,也不可能會像小說中描寫的那樣精彩或是驚心動魄。我們沒有借以反擊的物體,眼前的視距很窄,距離和角度完全靠推算。

我們已經趴了快一個小時了,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與周圍的積雪融為了一體,除了大腦還保持著清醒以外,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腿擺放在什麽地方,屁股又在哪裏。但是為了不暴露目標,我還是沒有動,一邊繼續偵察四周,一邊傾聽背後的聲音。

突然,遠處像是傳來了許多輛吉普車開動的聲音,因為地麵上落了層積雪,車子開動時與荒灘上石塊的摩擦聲減弱了,所以聲音聽起來並不明顯。他們是從盜獵者窩點的位置開過來的,可能是繼刀疤之後追過來的盜獵者或是槍手。

我還是沒有動,保持隱蔽的伏低姿勢。二十分鍾之後,五輛吉普開到了刀疤停車的地方,車子停下,跳下來十多個手持MP7的槍手,車頭燈打得雪亮,把整座山坡照得明晃晃一片。

幸運的是這些人沒有發現我們,可怕的是他們也沒發現刀疤。刀疤所藏身的位置在我們背後,而且地勢較高,連這些人都沒有發現他,可見他偽裝得多麽完美。我們要想發現他,估計也不容易,真要對抗起來,就更不會輕鬆,但是越是不輕鬆的對抗,實戰起來才越有意思。我雖然已經凍得全身發麻,隻有頭腦還保持著清醒,但既然刀疤要玩兒,那就一起玩兒到底吧!

“媽的,人都不知跑到了哪裏,地上也沒有血,輪胎倒打爆了兩個,刀疤又在犯神經了!”一個槍手往四周掃視了一圈,斜挎著槍,走到我們的吉普車旁邊,用腳踢了踢空癟的後輪胎,臉上神情古怪地朝後麵一群人說話。

後麵幾個槍手哄地一笑,有人就搭話:“那是,他五個兄弟被人幹掉了四個,現在就剩下他這個孤家寡人啦,他能不犯神經?”

“他犯他的神經,關咱們什麽鳥事?要不是牛頭叫我們追過來看看,我還真懶得來!看他天天那樣兒。誰養著他?還不是我們這些槍手!我們辛苦打羊子,他每次都閑得蹺腿晾蛋,等我們打完了,他才看完了風景,晃晃悠悠從山坡上逛下來。回過頭來,分的錢他得大戶!他還看不起我們,整天佯睬不睬的,裝逼給誰看呢!嗯?”一個槍手罵罵咧咧的,使勁用靴子踢地麵上的雪,踢了一會兒,又照著刀疤那輛敞篷吉普的車門一腳猛踹,半開的車門被他踹得哐的一聲響,給關上了。

旁邊幾個槍手隻是笑,隨聲附和著,並不接他的話,有人就說:“小聲點兒,別給那家夥聽見了,回頭有你好受!”

那個槍手踢痛了腳,就更加罵罵咧咧起來,直嚷:“怕他個鳥?別看牛頭給他幾分臉子,大爺我就不給他麵子了,又怎麽樣?搞不好,老子還不想幹了,另立門戶去。哥兒幾個可說好了啊,到時要走一塊兒走,怎麽樣?”

一群槍手哄然大笑,並沒有幾個支持這個提議。在可可西裏打藏羚羊,真要想賺大錢,那還得有雄厚的資本才行,並不是一杆槍一些子彈就可以辦成的。一群槍手發了一陣子牢騷,有人突然喊了聲:“刀疤!”

剛才還氣勢洶洶在罵人的那個槍手嚇得一哆嗦,急忙問:“哪裏?”

槍手們笑開了,原來不過是鬧個小玩笑,可見刀疤在這群盜獵組織中的影響力很高,但也證明了另外一點,這些槍手對刀疤除了畏懼之外,更多的是厭惡。看來刀疤混得不怎麽樣,不光牛頭不喜歡他,連這幫子一起混事的兄弟也不喜歡他,他已經眾叛親離了,幹掉刀疤,隻是遲早的事。如果現在的牛頭沒了刀疤,我們要幹掉牛頭或者生擒活捉他都不是難事。

槍手們回到各自的車上,發動了車子,準備原路撤回,有人就問:“刀疤的車還在這裏,要不要開回去?”

旁邊車上的人就說:“管他呢?把車開回去,牛頭肯定要追問。咱們就這樣空著手回去,牛頭要問起來,就一推三二五,說啥也沒看到,哈哈!”

槍手們在大笑聲中,開著各自的車子回去,聲音漸去漸遠,消失不見,隻留下雪地上一些雜亂的車輪印。

雪已經不再下了,可風卻越來越猛,從山頭上衝下來,把一層層的積雪掀到身上。想不到6月的可可西裏,會有這樣的景象,此時別的地方正是穿著小背心和短褲衩子,趿著鞋皮子,晃著膀子四處乘涼的時候,而我們卻隱伏在滴水成冰的雪地裏,挨著風刀子的折磨,而且還不能稍動一下,連哈口熱氣都不敢。

我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好像被凍沒了,麻木得沒有一點兒知覺。不知道馬帥藏在什麽地方,一點兒他的聲音也沒有。倒是許小樂有點兒不對勁。我隱隱約約覺察到在我左後方偏十五度角大約五十米的地方似乎藏有人。不知道是誰,可能是許小樂,我擔心他挨不起凍,會暴露目標。我都能感覺到他就藏在那裏,那麽刀疤在更高的位置上,從上往下看,就更容易發現他了。

可能是刀疤藏身的地方太高,從上往下看,下方的反光差小,不容易確定藏身點,他還沒有斷定許小樂是否就隱藏在那裏。他是以一對三,而他在一個隱伏點隻有一次開槍的機會,所以他還要等,等到我們都凍得受不住的時候,再跳出來衝我們開槍。

我想:我們凍得受不住了,你刀疤也凍得夠嗆,到時候射出膛的子彈難免會因為雙手的麻木而偏差方向,就算你發現了我們,也未必就能一槍命中,而我們是三比一,就算三顆子彈都出現偏差,總有一顆能射中你吧?現在再耗下去,要等的就是誰先暴露目標,但是我們動一下,刀疤會發現我們,而刀疤動一下,我們卻無法發現他。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就是在車頭燈熄滅後的那一瞬間,刀疤是如何迅速地移動到我們背後的山坡上,而我們又沒有發覺的?對於狙擊手來說,這很恐怖。我仔細地思考原因,如果刀疤從我附近潛上山,我絕對可以發覺。除非他當時是潛伏在側麵的土坑裏,然後借著夜色和我們對那輛車的短暫注意,迅速地潛行到了山坡的側後方。他是從側後方搞了個大迂回,借著風雪聲的掩護,才潛伏到我們背後的山坡上的,看來紮西頓珠所言不虛。老天爺都不幫我們。

現在要想把刀疤引出來,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犧牲我們三個人中的一個,借此逼刀疤暴露方位。除此之外,再耗下去,別說對抗了,遲早都要凍死,到時候以三換一,更不值得。豁出去算了,我就不信我的手都凍僵了,你刀疤還能好端端地開槍不成?

二十二、許小樂被擊斃,周青遭襲

當我決定犧牲自己跳出來引誘刀疤暴露目標的時候,我左後方一直潛伏著的許小樂不知是凍得受不了了,還是出於什麽原因,突然間雙腿抖動了一下,他猛地一個雙肘撐地,反轉過身來,仰麵朝斜上方開了一槍。但卻有兩聲槍響聲,在我背後大約六百米遠的地方也同時有槍聲響起。我眼角的餘光瞥見許小樂像是被電打了一下,身子猛地一哆嗦,縮成一團,往山腳下滾去。

聽山坡上傳來的響聲,冷厲而鋒銳,武器裝備的優劣成為了明顯的事實。刀疤是藏在我所潛伏位置正後方六百米遠左右的地方。就在刀疤槍響的同時,我急忙一個轉身,朝著正後方六百米遠處進行射擊,與此同時,馬帥的槍聲也在附近響了起來。

旋轉著呼嘯而過的風速度很大,影響了子彈的射行軌跡。馬帥可能是手凍僵了,射出的子彈打到了刀疤麵前的雪地上,把積雪彈出一團雪花,刀疤迅速向旁邊移動,我的手指也已經凍得不能彎曲,子彈打出去的時候有點兒不利索。

刀疤飛速地往旁邊一縱,迅速伏低了身子。子彈差一點兒打中他的頭,但被他靈巧地閃了過去,隻是把他頭上的一頂帽子給打了下來,帽子上的雪花在半空中爆散開來。刀疤借著雪花的掩護,輕巧而且迅速地往山坡後麵轉移,同時隨手向我們回射了兩槍,然後消失了蹤跡。

我和馬帥立即跳出隱伏點,飛快地追上去。正當馬帥要追過山坡後麵的時候,我一把拉住了他。刀疤在暗,我們在明,兩個大活人在雪地上飛奔,如果刀疤剛才有機會轉過來開槍的話,我們早成槍下鬼了。我們們現在不能跟過去,必須打破狙擊手的法則,不是以靜製動,而是要以動製靜,逼著他露麵出手。

我沒有追過山坡去,而是拉著馬帥飛快地往山下跑。許小樂中了槍,子彈打中了他中間偏左胸的部位,極有可能是擦著心髒的邊緣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前後的衣服都被血濕透了,雪地上也是鮮紅一片。我飛快地抱起許小樂,往刀疤的那輛敞篷吉普跑去,馬帥墊後掩護,隻要刀疤一露頭,他就會扣住扳機一陣掃射。

我們的車子被刀疤打爆了兩個後輪胎,可刀疤的車子卻是完好無損的,而且是敞篷,便於射擊。我把許小樂放到後車座上,跳上駕駛位,發動了車子,馬帥一邊掩護一邊往車旁退。刀疤似乎想露頭向我們開槍,但是馬帥發現後一槍打了過去,好像打中了他的一條袖子,他不得已之下,把頭縮了回去。

開始的時候,刀疤可能是想將我們三個人全部打死,可現在不知為什麽,他好像忽然來了興致,也可能是犯了神經,竟然沒有再向我們開槍。馬帥跳上車,作好掩護,我迅速地開動車子,向遠處駛去。現在我們不能再和刀疤耗下去了,沒見到許小樂的傷勢之前,我還打算和刀疤耗到底,但眼前的情形卻不允許,許小樂在拚命地喘氣,全身都是血,我怕他會舊病複發——一口氣喘不出來,憋死過去。我們哪還敢再耗,就把車速開到最大擋,拚命地往前狂奔。

在這次對抗中,雖然在武器裝備上,我們遠不如刀疤,但我們也犯了輕敵的錯誤,致使在對抗中錯失了良機,非但沒有傷到刀疤一根毫毛,反而使許小樂中了槍。雖然我們搶了刀疤的車,最後也逃離了險境,但是事情卻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情況下,大家都被凍得幾乎失去了意識,四肢麻木得像是不存在了,可刀疤為什麽卻還能那麽利索地開槍,並且一發命中要害?難道他是個不怕嚴冷氣候的超人?我現在才完全相信了紮西頓珠的話,刀疤除了槍法好之外,他的身體素質也是一般人不能相比的,我遇到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厲害的角色。

“不行了,快停車!小樂他堅持不住了!”馬帥彎著腰,用手按緊許小樂胸口上的彈孔,大聲衝我喊。可是血還是從他的手指縫裏往外冒,座椅也已濕透。許小樂大張著嘴,在拚命地喘息,他就像是一條離開了水的魚,被太陽曬得快要幹死,正可憐巴巴地扭過頭望著我,兩隻眼睛已經漸漸失去了神采,嘴巴裏的鮮血順著唇角往下流,滴滴答答地濺落在他的衣襟上。

“好冷啊!好冷……”許小樂哆嗦著,兩行眼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他大喘著氣,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抓住馬帥的手,帶著哭腔,拚命地喊,“馬帥……我……我不想死……肖兵,我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