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是個嚴肅的藝術家、生意人。我賺錢靠的是自己 (1)
八月的天氣，陽光早已毒辣得耀武揚威。
顯然對林音耀武揚威的，可不僅僅隻有陽光。
誰說過紈絝子弟都是些天生的語言天才？他說的對極了，在林音身上就充分印證了這點。自從回到星城那次轟動的登場後，各種流言蜚語就一直纏繞著她愈演愈烈，而事情的主角卻對此淡然處之。
但令人詫異的是，這個麵對流言紋絲不動的林音，現在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卻有些古怪。
今天的她顯然是經過精心打扮過的，但是跟平日裏的淡妝不同，林音精致的鵝蛋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金棕色的煙熏眼影和寶藍色睫毛膏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張揚。再加上刻意被燙卷的長波浪頭和性感貴氣的鑲水晶絲絨吊帶裙，這樣一身裝束看起來就像是某位富家千金剛經過一場徹夜狂歡。
此刻的她正一副慵懶的樣子半倚在電腦前的沙發椅上。
“喂，我說你到底要不要？這個可以我爸爸從巴黎最新帶回來的秋季款PRADA的小熊胸針。要不是看到這個家夥，就會讓我想到晦氣的那個女生，我才不會把隻戴了兩次的東西就這麽低價甩掉。”
“啊，抱歉，但是我不得不弄清楚，畢竟我是打算買這個的啊……為什麽看到這個胸針，會讓您覺得晦氣呢？”看來林音喬裝的二世祖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讓視頻對麵那個女生對話中都不知不覺用上了敬詞。
糟糕，入戲太深！
林音借機調整了一下自己在沙發椅上的坐姿，腦子裏卻飛快地轉速著，最終她風情萬種地衝視頻裏顯然還眨著好奇眼睛的小女生輕彈了一下手指：“為了成為PARTYQUEEN，有個女孩子竟然買了一個A貨模仿我。但我從來不會穿戴跟別人一樣的東西，哪怕對方的是A貨。”
看到對麵視頻裏的女孩神情變得崇拜，林音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仿佛看到獵物最後的一絲掙紮。
“音……林音……”
白色的絲絨幕布後麵傳來不太協調的聲音，林音的眉頭不自覺皺了皺。
“林音……電話……”
幕布後的聲音變得更大更清晰了，讓視頻中還在猶豫掙紮的女生也不由得抬起頭，疑惑地問道：“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呃，沒什麽，”林音輕咳了幾聲，試圖讓臉上的招牌微笑不那麽僵硬，“隻是我的女仆叫我去用餐，你快點決定要不要買吧！”
林音的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幕布晃動的聲音，她還來不及為自己哀悼，頭上就結實地挨了狠狠一記暴粟！
“啊，你好。”王榮萱抬起手轉而跟電腦視頻裏目瞪口呆的女孩揮手打過招呼後，就轉頭惡狠狠地訓斥道，“別一天到晚倒騰這些沒營養的東西，葉黎珊打電話過來了，我說你一會就回給她。”
林音看著王榮萱瀟灑地退場，再回頭看向瞠目結舌的買家，頹然作出最後的一點挽救：“哼，最近都流行強勢的女傭，真讓我有點吃不消……呃，不說了，你要是喜歡就自己拍下鏈接吧。”
林音一口氣說完強裝不屑的話後，就立刻伸手直接關閉了電腦電源，有些懊惱地癱倒在旋轉椅上。
唉，一早起來化妝打扮又奮鬥了快一個小時，到嘴的鴨子居然就這麽BYEBYE了。
這是林音的房間，10坪的地方除了一張簡潔窄小的單人床外，最醒目的就是掛在房間中間的一麵白色蕾絲窗簾，它將這個狹窄的房間隔絕出另一方天地。靠窗的地方擠進了一張小得不能再小的書桌，桌麵剛好夠放下林音那台12寸的顯示器，兩邊沒有普通女生所鍾愛的落地穿衣鏡和衣櫥，取而代之的是左右兩排大大的貨架。
貨架？沒錯，的確是貨架。貨架上整齊有序地擺放著為數不多的幾件貨品，但貨品都用透明的密封袋細心包裹，上麵貼著精致的標簽。湊近一看會發現，貨物上竟都有LV、CHANEL等一線大牌的耀眼LOGO。
原來，林音除了學生的身份，還是網絡上一家小有名氣的名品二手店的賣家，店裏大多賣一些四處搜來的二手名牌或是折扣品。
“現在的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呼……”一邊揉著胳膊一邊走出房間的林音不滿地怨歎著，走到客廳就看到王榮萱正襟危坐在桌前。
她將麵前的湯碗向前小心提起，用湯勺喝著碗裏最後一點殘湯，高貴優雅的動作跟嘴裏說出來的話有著天壤之別：“下次再讓我看到你穿得跟個舞女一樣，我就把你貨架上的所有東西都當垃圾扔掉。”
“媽，拜托！那是大小姐裝束好不好！”原本還要爭辯幾句的林音，看到王榮萱一副“我現在就要把你繩之以法”的表情，聲音立刻變得甜美了不少，“媽，這可你是女兒我自食其力的工作，你可要好好支持啊！”
“工作？”王榮萱一本正經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調笑，“你是指你半夜不睡覺為貨物拍照片，還是打扮成各種奇怪身份向別人推銷貨品？不過，哪一種看來都不像可以冠冕堂皇稱為‘工作’吧。”
“媽！滿足人心裏想要的，才是商道！”林音臉麵掛不住地嗔怪一聲，臭著臉坐到餐桌邊，“我們說好了互不幹涉的！再說我又不坑蒙假貨，這隻是正常的生意促銷手段，你不要管我啦！”
“好，我不管。這麽說我新買護膚品送的試用裝組你也不要了？”
“嗯？！”林音聽到“試用裝”三個字，眼神瞬間變得晶亮，煥發出無限的光彩！她立刻拉開椅子起身，摟住母親的脖子，在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你真的聽我的去那家商場買護膚品了？！萬歲，我最愛你了，媽。”
總是保持著刻板冷靜的王榮萱不由得一笑，寵溺地輕拍了拍女兒的麵頰：“好了，少肉麻了。吃完飯去我房間拿吧。”
“嘿嘿，我精致的財務官媽媽，你是擔心女兒的吻會破壞你的完美妝容嗎？”林音沒正經地放開母親，“對了，你的工作最近怎麽樣？”
聽到這個話題，王榮萱的表情一頓，隨即淡然地回答：“還好。你快點回電給黎珊，不要讓好朋友等太久。”
“還好？”林音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餐桌旁電話適時呱噪地響起，讓她不得不放棄了追問。
“喂……”
“林音，我真討厭我媽！”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了葉黎珊怨念的聲音，“又要我陪她去參加那些無聊的貴夫人俱樂部……”
“嗯……聽起來是有些糟，”林音盤算著新入手的試用裝能不能稍稍彌補早上的損失，心不在焉地應答道，“你打電話過來不會隻是為了抱怨吧……”
“當然……不是。林音你不愧是我好朋友，簡直太了解我了！就為了這個，我居然不能去參加永安廣場新店的開業儀式，我可是她們這次開幕典禮邀請的VIP來賓。”如果不是從小就受到的良好教養，電話那頭的葉黎珊就快要吼出來了，“最新款的VERCASE開幕秀，我居然沒能趕上！”
“等等……”林音的眼睛突然一亮，“你說的是那家廣告裏說了很久的，‘一線的品牌、二手的價格’的名品折扣商場？！”
“是啊，聽說那邊還有不少活動，”葉黎珊電話那頭傳來葉媽媽催促的聲音，她的語速又加快了一些，“一線品牌的折扣店新張特價、還有什麽限時搶購高額獎金的活動……看來，我隻能和我的VERCASE女神抱頭痛哭了。”
新張特價、限時搶購、高額獎金……葉黎珊，你真是天使！
林音眼睛閃爍著幸福的光芒，她立刻拿上超容量大背包換好運動的行頭，摩拳擦掌地出了門。
“IwantnobodynobodyButYou～IwantnobodynobodyButYou～”
永安廣場新店門口，已經搭起了高高的促銷舞台，大功率音響轟得地麵都在震動。
永安廣場在西城可是沒有人不知道的存在，因為那是全城聚集奢侈品最多的地方。而這家新開分店最讓人心動的就是，如果你想要找尋巴黎瘋狂購物的暢快，又不想承擔高額旅費的話，那麽這座雲集眾多一線奢侈品大牌的折扣商場就是名副其實的購物天堂。
這裏你能找到夢想中的珠寶，而且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商鋪出售頂級品牌的折扣品，比如DIOR，PRADA，VERCASE……不分季節，全年無休。
促銷台上女主持早已用捏著嗓子的台灣腔和性感可人的裝束，不遺餘力地推廣著：
“誰能在最短時間內買齊這份清單上指定的所有物品，就能獲得本商場提供的2688元獎金！是的您沒有聽錯！就是2688元！即使挑戰失敗，也可以以8.8折的超低折扣購得您已經取得的商品！想要參加這次挑戰的尊貴客人，請在我的右邊排隊準備出發！”
極富煽動力的話讓更多人朝廣場促銷台前湧來，中間更有不少躍躍欲試的白領精英，和一些喜愛追捧名牌的貧民。
“奸商。這不是放餌線吊著大家搶購嗎，果然世間沒有白得的晚餐呀。”聽著女主持人聒噪的聲音，林音小聲地嘀咕著，“不過，我可是無‘奸’不摧的。”
高跟鞋？10公分？！Lady，這裏可不是世界小姐甄選現場！
信封手包？可憐的偽貴婦，搶購之餘，哪還有空閑額外照顧這件晚宴才會出現的累贅物。
林音揚起頭環視了四周搶購對手的“戰鬥裝備”，嘴角很快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看來在數次掃貨中積累出足夠經驗和智慧的自己，肯定會拔得頭籌了。
比賽開始了，這些平日裏端莊理性的白領新貴們，穿著一步裙、踩著七寸高跟鞋，如同賽跑般個個不落人後。群魔亂舞，不，群蜂出巢，不，這世上的語言文字都太膚淺，難以形容。總之當女人麵前出現搶購機會時，所有爭先恐後會讓一切優雅消失殆盡。
林音並不是跑在最前麵的一個，但看起來，一身運動行頭的她卻是最優雅的一個。在一群女人瘋狂擠進同一區域爭相結賬的時候，她拿著導購地圖背著購物包，一個人悠哉遊哉地搭電梯直達頂層，再一層層往下掃貨。
不用反複盯著購物清單，她早已把那張單子列的所有商品分門別類記好；也不用和對手們在狹窄的商場通道裏撞車互搶，她不疾不徐地反其道而行之。
所有商品一件不漏地采購完畢，堪稱完美！
當然，如果沒有另一個主婦推著車飛躍而出，和林音並肩跑到主持人身邊的話……
“呃，沒想到會出現並列第一這種特殊情況，所以……”
主持人看看林音，又看看那個滿臉殺氣的中年婦女，磕磕巴巴地宣布著新的規則：“那麽隻能再舉行一輪加試。這兩個紅包裏各有2688元現金，兩位必須購買可以穿戴在身上用來展示的物品。誰能在本商場以最短的時間不多不少地花完這些現金，不但能免費擁有購得的商品，還能贏得失利方的獎金。”
這不等於是獎金翻倍嗎？天下掉餡餅的時候最要緊的，就是趕緊把它抓住！
“當然要比！”
林音興奮的話音未落，一旁的中年婦女已經如離弦之箭衝向了低價珠寶區，隨身掏出計算器打算一通狂掃的速度，令所有人瞠目結舌！
看起來不弱，不過拚體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大嬸。
林音的唇邊勾起一抹款款動人的微笑，轉頭走向了精品區COACH的櫃台。
珠寶區？好選擇。要做到不多不少剛好花完獎金，可就有點費神了。幸好，我已經……
COACH的櫃台，大麵積幾何造型的櫃體，在簡潔的白色燈飾下釋放出淡淡的格調。在主體櫃牆透明的水晶櫥窗後麵，幾何形的展示櫃上幾個體態妖嬈的模特正身著當季主打的新裝，或立或蹲，引人矚目。
09年秋季主打，描墜有雙C標誌的針織長裙，有著水晶般清新通透的櫻粉色，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兩條綴著淺金色的玫瑰馬車墜飾的編織流蘇，正靈巧結成蝴蝶的形狀，顯得精巧別致。
展示窗口裏的物品都是不標價的，林音卻自信地伸手一指，回頭對COACH小姐露齒一笑：“不好意思，請幫我把這個包起來，我要38號。”
這款裙今年六月在澳門上櫃的時候我就留意到了，當時報價8960元，現在折扣店三折促銷，剛好2688元。為我的記憶力歡呼吧。
林音輕拉了一下裙擺，向主持人邁動著勝利步伐走去的時候，那位大媽還在珠寶區拚命地做加減法。圍觀的群眾像是看了場懸念迭起的大戲，紛紛為這個獲勝的漂亮女孩鼓掌祝賀起來。
完勝！
林音在心裏快樂得打個響指——是誰說的，上帝把這扇門關了就一定把那扇窗戶打開，看來真一點沒錯。
林音正要從主持人小姐手裏接過獎金紅包，一隻有力的手突然從擁擠的圍觀人群中伸了出來，啪地搭上她的手腕。
她困惑地眨眨眼，順著手臂看向扣住自己的黑西裝男子——他胸前別著經理的胸牌，身後慢慢走出幾個保安和……剛剛係著甜美絲巾的COACH銷售小姐。
“就是她！”銷售小姐輕蔑地瞥了眼林音，伸手一指。
“是我買的，出什麽問題了？”林音有些不明所以，想要掙脫被攥得死死的手卻被握得更緊，讓她假裝天真的好脾氣都沒有了，輕嘲地對經理挑起眉毛，“我可不認為永安廣場值得為這2688元賴賬。”
“賴賬？”經理好笑地撇了撇嘴，“你在說你自己吧，小姐。”
接下來的事情讓林音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眼睜睜地看到銷售小姐從紅包裏抽出人民幣，放到就近的驗鈔機下顯示都是假鈔。
不可能，以我愛財如命的性格，不可能連假鈔都分不出來！
太陽穴突突跳動起來，林音努力控製好情緒整理了一遍思路，對經理解釋道：“我不知道假鈔是從哪裏來的。不過我想說的是，剛剛用的都是活動方給我的錢，而且紅包我也從未打開過，經手的不是隻有我一個。”
“小姐你……你怎麽可以這樣……那人家買珠寶怎麽都沒事，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貪財半路掉包，現在又賴到我們頭上！”主持人小姐頓時委屈得淚水漣漣，最後鄙夷地輕哼了一聲，“裝什麽清高，要是不愛錢的話，你才不會來參加這次搶購呢！”
圍觀者眼中的情緒隨著主持人的話語，也像坐過山車一般，由開始的羨慕到嫌惡。
林音因為慌亂，急促地呼吸了幾下……自己被獎品的事情衝昏了頭腦，竟不小心跳入一個事先安排好的陷阱，事情的糟糕程度已經大大超過了她的掌控！
“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玩詐騙，用假錢都到我們頭上了。走，跟我上派出所。”經理絲毫不理睬林音的解釋，聲音嚴厲地大喝著兩旁的保安將她抓住。
當胳膊被反扣製住的時候，林音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來，沁出了一絲絲的冷汗。
三年的時間，當林音認為自己可以變得不一樣時，現實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三千塊，西城小姐們一件隨意配件的價格，卻足以將任何一個東城女孩送入噩夢。
林音難以想象備受爭議的她，在這件事情落幕後又會得到怎樣惡毒的定論！她更難想象母親接到派出所電話後的表情。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怎麽一場簡單的商場活動會變得不可收場！
林音僵持在原地，身子卻因為百口莫辨和羞辱不住地戰栗發抖。
在那些被多重聚光燈照耀著的名流世界裏，陰影是不存在的。
著名女影星WinonaRyder曾上演過一場轟動全球的秀。
在SaksFifthAvenue百貨店裏，她偷偷拿了一件MarcJacobs的針織衫，然後放在手提包裏，準備盛氣淩人地離開。而這一過程，被百貨店的防盜攝像頭一陣不漏地拍了下來。
知道她後來怎麽樣了嗎？
MarcJacobs本人邀請她成為了MarcJacobs品牌廣告的女主角。
聽起來像夢幻，是嗎？但它是真實的，隻是……
它永遠不會發生在東城女孩的身上。
“嘿！西城，你看那個人怎麽一副東城人的喪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