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些人很有錢，而有些人很富有(2)
葉黎珊抱著胳膊斜倚在梳妝台邊，盯著鏡子前光芒四射的林音，卻好像在看一個偷穿媽媽高跟鞋的小女孩：“以前我說得沒錯吧？名牌是女人氣質的一部分。時裝代表著愉悅和幸福，它是好玩的……”
“它很重要，但它不是藥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DonatellaVersace的名言，”林音興奮地接著她的話說了下去，牽著裙擺轉了幾圈，再轉過身來麵向葉黎珊，“你覺得怎麽樣？”
“……”葉黎珊哽了一下，然後她走到林音麵前，用纖長的手臂把礙事的發絲通通攏到腦後，林音比同齡女生顯得更為高挑玲瓏的身材在鏡中一覽無餘地展現出來。
抹胸式的湖藍色貼體長裙，正好突顯出她柔軟的腰肢，而胸前那長長的絲綢蝴蝶結，則使她的步履更顯輕盈和雅致。
這樣的她，即使站在公主一般的葉黎珊身邊，也絲毫不覺遜色。
葉黎珊看向鏡中雙生花一般的兩人，掩蓋住林音再次帶給自己的驚訝：“真好奇這三年來，你過著怎樣的生活，竟然也開始懂得時尚了。不過說真的，這件我穿著嫌大的裙子正適合你。”
“過了整整三年，你總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像老古董一樣一塵不變吧。”林音對著鏡子裏的葉黎珊微微一笑，像是要岔開話題一樣有些擔心地撫了撫裙擺，“你會不會覺得這裙擺短了點？”
葉黎珊瞪了她一眼，嗓音故意威脅地稍稍挑高：“我能認為你這是在提醒我腿短嗎？”
“冤枉，公主殿下，我隻是擔心自己不能體現出它豐富而深邃的內涵！穿如此昂貴的裙子應該像這樣……”林音露齒一笑，神經大條地無視葉黎珊眼中的威脅，牽著昂貴的裙擺轉了一圈，然後半俯下身子，一隻手撐著曲著的膝蓋，姿勢***，一隻手挑起耳垂邊的一縷秀發慵懶地在食指上繞著圈圈……
風情？不，這是**。
林音扭扭腰肢，再捏著嗓子學葉黎珊的聲音——那是一種林誌玲般嬌脆的娃娃音：“大家好……黎珊今天很開心……”
“林音，你不會為了變成白雪公主吃了毒蘋果吧。”
一個抱枕砰地狠狠砸向林音的臉，她敏捷地接住。葉黎珊那嬌嗔的罵聲，總算又讓她找回了曾經熟悉的感覺。
“說真的，黎珊，你不管穿上什麽衣服，隻要配上你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和傾國傾城的娃娃音……任何男生都會把你列為幸福生活的終極夢想！”
“‘任何男生’倒沒有必要，一個……就足夠。”
葉黎珊語調輕柔地截斷話題，把林音按坐到在梳妝台前的凳子上，跟她同時望著鏡子裏不分上下的兩個女生，“有時間想著男生，倒不如想想該怎麽解決你這個鳥窩頭吧。”
林音俏皮地撅撅嘴：“那就有勞好心的公主殿下了。”
“想得美！公主殿下可不會給女仆梳頭發！”
房間裏陷入了一場短暫的尷尬。
葉黎珊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笑著歎了口氣，似乎是表示妥協般地搖了搖頭，站起身。
“算了，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這次效勞就當作是歡迎你回來的禮物。”
林音也毫不介意地揚起一抹微笑，比對著鏡子，朝葉黎珊快樂地拋出一個飛吻。
葉黎珊笑著搖搖頭，很快轉身朝門外走去，優雅的步子卻微微有些淩亂。直到她再次回頭，通過虛掩的門縫看向正為這次重逢歡欣不已的林音時，握住門把的手竟攥緊得指節間都泛白了。
哢嗒。
像是不經意的，更衣室的門鎖住了。
葉黎珊的臉上不再有恬淡親切的免費笑容。帶著倨傲的神情，她慢慢地拔下鎖眼裏的鑰匙，拋出一道優雅的弧線，落進了旁邊的垃圾箱。
“歡迎回來，林音。”
初夏的天色，在傍晚7點暗了下去，準時得像東城每戶人家窗裏飄出來的《新聞聯播》片頭曲。
是的，在這片擁擠的，灰暗的，空氣中永遠充滿了粉塵的老舊城區裏，人們日落而息之後的唯一娛樂，無非就是回家，點亮燈盞，和家人坐在一起，一邊吃晚飯，一邊看電視。
無法掌握自己的未來的人，選擇在光明裏看電視。
而已經掌握了自己未來的人，選擇在黑暗裏看自己。
茫茫的夜色中，西城的孩子們也開始了一天中最熱鬧的生活。
MarcJacobs高跟鞋、Dior口紅、AnnaSui香水……女孩子們穿著泄露著青春的性感禮服，濃妝豔抹，看上去不亞於任何一個明星藝人。男孩子也少不了一件D&G設計的時尚服裝，加上配件和名表。
對了，手機裏還必須有日係花店的快捷鍵。這樣方便他們在搭訕到一個美女的時候，可以及時遞上最完美的浪漫。
在這場葉黎珊舉辦的派對裏，“極致奢華”四個字足足可以形容整個場麵了。或者說，葉黎珊的家仿佛從一開始就是為派對而建造的。
鑽石鐳射燈球正在落地廳的天花板上搖晃著，與舞池裏少女的珠片舞裙交相輝映，把躁動的氣氛推動到最高點。舞池邊，用精心修剪的長青灌木隔出一片自助餐區。鋪有精致刺繡桌布的超長餐桌上，擺滿了一排排饕餮醇釀，空氣裏四處都有精美食物的氣息，和花園裏鮮花的香味混在一起，馥鬱得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而我們的女主人交疊著雙腿坐在高腳金屬吧凳上，手指握著一杯VOSS，若有所思地搖晃著。
好熱鬧呀。
杯裏的**從底部湧上來成串成串的細碎泡沫，再喧嘩地啪啦啪啦爆裂開。透過這剔透的**看向眼前的人群，每個人的臉龐和身形都被無數的泡沫變形扭曲……
觀賞著這副狂歡的光景，葉黎珊嘴角總掛著一抹得體的淺笑，而對著耳邊手機的粉嫩嘴唇，吐出有些急促的話語卻顯示著她真正的心情。
“項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半個小時前你就已經到了。即使是池小緣現在從門口滾過來的話，大概也就是五分鍾的事情，別告訴我你那引以為傲的兩條長腿現在功能性失調了……如果你還不出現，我保證……”
忽然，從她的頭頂上，傳來了冰塊歡快地撞擊玻璃壁的聲音。有個人伏下身子，手撐在餐桌的台麵上，帶著TEQUILA龍舌蘭香味的呼吸吐到了葉黎珊耳邊的碎發上。
“親愛的，謝謝你為我準備的生日舞會。不過……等這無聊的派對結束後，我更期待你能單獨給我來點兒什麽‘特別’的驚喜……”
輕佻的語調，緩慢慵懶的男低音，還有……一個即將落在葉黎珊臉頰上的熾熱親吻。
唰！
葉黎珊頭也不回地舉起自己的手機，Vertu藍寶石打磨的多棱屏幕泛出冷豔的藍光，照亮了一張俊朗如同古羅馬雕像的男生的臉龐。
“項北，我給你三句忠告。”葉黎珊放下酒杯，倨傲地抱著胳膊，背對身後的男生說話，“第一，別學‘他’說話。你那下流的腔調永遠不可能像‘他’。第二，走開。去找你的樂子，我的派對應該還沒糟糕到讓你覺得無聊的程度。第三，如果前兩點不能讓你產生同感的話，我很難保證五秒鍾以後令尊大人不會接到一個電話，了解一下前天你在Star喝醉後跟那幾個東城女孩做的好事……五、四、三……”
“嘿！我說，永遠優雅迷人的波斯貓，被誰踩到你的尾巴了？隻是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你的反應真是無趣……”那個男生站直身子，不動聲色地抽走了葉黎珊手裏的手機，輕輕按下了斷開通話鍵，“還是說，精心準備這場宴會的小公主，其實想追問的隻是王子殿下何時登場？”
“項北，把廢話留給你的獵物更環保。”葉黎珊沒有發現自己期待的身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開罪到倒黴司機的頭上了？我可偷了老爸最好的‘別摸我’去接了，可把人迷得七葷八素的冷酷王子殿下居然玩起了失蹤，看樣子是來不了了……”項北誇張地聳聳肩膀。
“什麽？”葉黎珊急切地站起身，項北立刻露出滿意的笑容按住她的肩膀。
“放輕鬆……他說自己開車晚點到。Sweetheart，你還真坦白得讓人不得不愛。”
葉黎珊不著痕跡地白了項北一眼，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快速說道。
“項北，如果你再不消失。我保證今天晚上池小緣一定會拿著DV蹲在你家的浴缸裏等你。”
話音未落，一個黑洞洞的DV鏡頭對準了項北，讓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然後一張稍有些嬰兒肥的可愛娃娃臉突然從鏡頭後麵探了出來，撲閃著的大眼睛描畫著濃烈的黑色眼線和誇張的藍色眼影。
“非常樂意效勞！”這個被“召喚出來”的池小緣無比憧憬地說道，“珊珊，你說話可要算話啊！哦，我青春的心現在就激蕩不已了……”
“我說，非主流。從你的眼裏我隻看到了四個字——”項北深吸了口氣，挑眉看向池小緣，“春心蕩漾。”
“如果你願意當我DV模特的話，蕩漾什麽都無所謂……”池小緣雙手合十，戴著金色美瞳的眼睛裏閃著憧憬的小星星。
“葉黎珊，你贏了。”項北突然有點後悔跟池小緣搭話，抬頭看了眼正一臉得意的葉黎珊，“我的獵物們可快要進場了，你現在幫我把她弄走，我願意付任何代價。”
“項北，如果你那個叱吒星城商界的老爸知道你的軟肋，他一定會很開心。”葉黎珊笑著衝項北挑了挑眉，換來他不置可否的表情。
“一套CHANEL禮服？”項北翻了個白眼。
“最新季的……”葉黎珊得勝地微笑，然後悄悄湊到池小緣的耳邊，“那對有名的美少年同誌就在遊泳池旁邊！”
看著像被按中某個開關瞬間撤離的池小緣，項北欽佩地衝葉黎姍吹了記口哨。
這時他手中晃蕩的琥珀色**中忽然映出了一個搖曳而過的修長身影，人魚般的薄紗裙擺在空氣中舞動著DIOR“午夜奇葩”的誘惑芬芳。
項北的眼眸深處隨即綻放出一縷精璀的光，他仰脖把水一飲而盡，追尋著空氣中的香氣，很快把自己的身影埋進了五光十色裏。
我們之前說到哪兒了？
優雅的派對女主人終於等來登對的白馬王子，輕佻的世家公子尋找著午夜裏開放的妖嬈奇葩……
我們是不是還忘了什麽？
好像還有一個人，正在更衣室裏，等待好心的白雪公主為自己找來一枝發夾？
“外麵的音樂聲越來越吵了……”
林音放下梳子，看了眼身後緊閉的大門：“難道黎珊家已經大得足夠讓人迷路了？不是吧，她可是女主人……”
再次回首，鏡中的女孩有著精致的容貌、完美的發髻，隻差一個能錦上添花的發夾，也許……還差一個把發夾送來的好朋友。
“被客人們絆住了嗎？”
林音自言自語地站起身來，把手伸向那蕨葉造型的雕花門把。
喀拉。
鎖舌搖晃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堅守住了自己的崗位，紋絲不動。
“連門鎖也絆住了嗎？”
林音的眉頭一提，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伸手拍了幾下門板。
“有人嗎？外麵有人嗎？！黎珊！……葉黎珊！！”她高聲呼喊著，拍門的聲音越來越響。
不過，很快她停了下來，自我打趣地轉過來聳了聳肩：“我想她們聽不見。”
門縫裏傳來的喧囂音樂，如洶湧的潮水，把林音的呼聲完完全全地淹沒，幸好現在不是原始時代，當發現喊叫已經不管用的時候，我們還有手機……
林音匆匆轉身尋找自己的隨身小包，可是很快又垮下了肩膀——很顯然，房間的各個角落都不見影蹤。
“等等，我想起來了，穿露肩晚禮服可不能背一個牛皮小挎包……所以，剛才黎珊就幫我把那個包放到衣帽間去了……不錯！”林音拍著光潔的前額，深呼吸後吐出一口氣，“很久沒有遇到過這麽‘完美’的窘境了！不過……”
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一定會打開一扇窗。更何況被困住的，早已不是三年前脆弱無助的稚嫩少女，而是磨礪堅貞的女騎士。
林音站在原地，向著四麵轉了轉眼睛，最終把目光定在了牆壁上的某處。
那是一扇換氣窗，因為太高了，所以黑洞洞的看不清它通向哪裏。不過，仔細聽的話，仿佛又傳來了些蟲鳴，那聽起來，有點像……人類的竊竊私語。
看來這扇窗子通向整棟別墅的室外。
八點的鍾聲敲響了。富家子弟們的香檳炮齊齊向天花板噴出了雪白的泡沫。
一個小時的狂舞？拜托，剛剛那隻是熱身。家中常備健身器械的西城子弟們，可不像他們外表看起來那樣的纖細孱弱。
等著看吧，我們的真正狂歡還沒開始呢。
尤其是……在今晚一個重要的角色登場前。
“我才不會……輸給你這區區一扇小窗子呢……”
五隻細嫩的手指艱難地扒拉上狹小的窗台，指尖顫抖著，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紅。
好吧，如果我們從窗口看，那光景也就僅止於此了。不過，如果我們換個角度，從室內的地板開始看的話，相信那會壯觀許多。
最下麵是梳妝台，看得出，它是被人從屋子的另一頭推過來的。在理應擺著香水、粉盒的香榧木台麵上，卻很粗俗地撂著與之配套的梳妝凳。再往上看，天啊，竟是鞋盒、鞋盒、鞋盒！
穿著淑女裙的林音，此時卻像矯健的登山運動員般，踩在一切的頂端，兩腳一蹬，縱身向上一躍。
下一瞬間……轟然倒塌。
那重重疊疊的巴比倫通天塔終於宣告正式退出人類曆史舞台，女蝙蝠俠林音連滾帶爬地躥上了那個狹小的窗台。
“呼，幹得不錯。”
林音蹲在窗口上四下打量，幸運的是，窗口下貼著牆角就是一連排的茂盛灌木，茂盛得足夠憐香惜玉。
就是它了！
林音瞄準了一叢看起來格外“濃密”的樹陰，深吸一口氣，上牙狠狠咬住下唇，然後縱身一跳……
砰！——意料之中的撞擊聲。
啪嚓！——意料之中的樹枝折斷聲。
哎唷！——意料之中的人類呼痛聲……但是意料之外的是，發出叫聲的不是林音。
靚麗的女蝙蝠俠站起身來拍拍手，仔細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裙擺，還來不及慶幸這次完美的著陸；就抬頭看見前方被自己奇襲的“樹陰”，臉上的表情尷尬地凝住了。
昏暗的逆光中，模糊顯露出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的輪廓。雖然看不清楚表情，但一雙深凹的眼睛，在夜色裏炯炯有神得如同兩顆月長石。
此刻，這雙略帶忿怒的眼睛正上下打量著有點狼狽的林音。
“女孩，如果你打算用這種特別的出場來吸引我的注意，那麽你錯了，你不喜歡粗魯的女生。”
林音的尷尬以病毒孳生的速度瞬間蔓延，特別是當她發現——被自己撞到的這個男生的身下還壓著另一個女生。
看來自己破壞了一出餘興好戲。
她在心底輕呼了一聲，然後故意用手不安地捏著裙擺，用誰都不忍苛責的甜美嗓音道歉著。
“對不起。呃……我不知道有人在這裏……不打擾了，你們繼續。”
“等等，你是……林音？！”
一直打量著她的那雙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低沉的男聲在黑暗中仿佛一柄木槌敲響在林音的鼓膜。
林音的高跟鞋停住了前進的趨勢，腳踝上細細的流蘇金鏈不安地搖曳著。
“Monika，我突然發現了一件更好玩的事情……”男生笑著捏了捏身邊女生蜜桃般飽滿的臉頰，“乖，找個安靜的地方等我一會兒。我保證——不會等太久。”
……
隨著Monika搖曳的背影在視線裏消失，男生微笑著轉過身來麵對林音。修長的左臂以訓練有素的優雅角度彎曲，橫在健壯的胸前，右臂卻慵懶地抬高，手指意味深長地撫摩著下巴。
“現在閑雜人等都退場了。”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你……想幹什麽？”
林音警覺地退後一步，借著窗口透出來的黯淡燈光仔細端詳男生的臉，可惜，從他陌生卻悠然自得的臉上，她讀不出半點訊息。
“放心，我對於東城豪放女向來可是充滿了敬意。不過，還真是意外，以前的天之驕女林音公主榮歸故裏成為了女飛賊？這是你喜歡的新遊戲嗎？”
聽，就是這種惡毒卻令人厭惡不起來的語氣，多麽像一位“故人”……
“項北？”
“嗬嗬，你終於記起我了。”項北裝模作樣地做了個後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