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些人很有錢，而有些人很富有(1)
我崇拜過一個名叫CocoChanel的女人。
不不，並不是因為她的姓名縮寫成兩個背向相扣的“C”，而是因為這個女人從姓名到本身，就象征著幾乎全部女人的夢想。
她曾用那麽倨傲的口吻說：“世界上也許有好些個威茲明斯特公爵，但隻有一個Chanel”，與此同時，世襲的尊貴公爵正向這個優雅的平民女孩單膝下跪，在她的手背烙下虔誠的一吻。
你必須得承認，這一幕比任何電影裏的場景更容易叩響女孩們虛榮的心扉——既然不是每個女孩都能成為公主，那麽至少我們可以努力嫁給王子吧？
將長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馬尾，給瘦削的身材套一條圖書館女孩係的土氣連衣裙，手提一個村姑專屬的提籃，然後墜入一個神奇的夢幻古堡，在茶壺和掃帚的歌唱聲中，意外加冕“公主”的王冠。
不過……哈，誰又知道到時候我們遇上的是王子還是野獸呢？
好吧，美夢也好，噩夢也好，whocare？
反正夢想就像酒心黑巧克力，甘甜、焦苦、辛辣、芳醇……好的壞的混合著一起咽下，這才是女孩的Romantic。
這是在哪兒？
自己漂浮在一團糾纏的黑色水藻下麵。頭頂就是明晃晃的波光，卻遙遠得像是從天空之外的星球傳來。
四肢無法動彈，身體似乎是裸地浸泡在冰冷的水裏，已經有些麻木了。
頭發卻突然被一雙力量巨大的手一把揪住，從頭皮神經末梢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黑，黑暗驟然撲向自己。
耳旁是那麽悲傷的，那麽憤怒的，又是那麽興奮帶著一種瘋狂的咆哮。
她掙紮著想從夢裏醒來，可是卻無能為力。
隻有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正一點一點地被抽離身體，這撕裂般的恐懼如此真切……
「……音……」
林音緊闔的眼瞼上，睫毛細微地抖了抖。在紅色視網膜上繁雜跳躍著的斑點，刺激得她混沌的意識慢慢滲進一些光亮。
“林音！快醒醒！我們快到了!”
因為擔憂而微微提高的聲音，終於驅趕走了林音意識中的最後一絲混沌。靠在車窗邊的林音瞬間清醒，慢慢睜開了眼。
首先映入視界的是光。
一大片扇形的白光投射在深灰的儀表盤上，熒光區裏遍布無數纖塵，看上去有一種時光沉澱的懷舊感。
林音定了定神，揉揉有些酸麻的手腕坐直，轉頭看向身旁的駕駛座上的母親王榮萱。
老實說，她看起來還相當年輕，薄施粉黛的臉頰，帶著富有光澤的年輕感。連山般起伏的五官，和林音有著相似的美好弧度。
“你剛才可睡得真沉，叫幾次都不醒。做噩夢了？”
王榮萱調整下方向盤，轉過頭來快速地瞥了林音一眼。
“是……算是美麗的夢。”
林音歉意地朝母親微微一笑，她不再說話，車廂裏陷入一瞬沉默。疾馳的車窗玻璃上，映照著天空中大朵大朵安靜的雲。
“櫻花樹！”
當班駁的樹影再次掠過明淨的車窗，林音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她像是刻意打破車廂裏此刻的沉默般，急急地起身，推開車頂的遮陽窗——
一大片翡色的浮雲，正在林音的頭頂上堆積著湧向天邊！汽車駛過時刮起的風，把浮雲輕輕吹散，偶爾霰落下一兩滴如雨點的落葉。
這是初夏的櫻花樹，雖然過了濃豔花開的時間，但繁茂的翠葉仿佛吸吮了陽光的燦爛熱烈，與她臉頰上的笑容爭芳鬥豔。
林音把手臂伸出窗外，最後索性連上半身也探了出去，展開纖長的雙臂，用身體感受著清風的洗禮：“媽媽，是珞櫻大道，星城！我們回來了！”
“是的，我們回來了。”
王榮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攏了攏耳後被風吹亂的頭發。雖然還是一副淡漠的麵容，但聲音裏卻明顯帶了幾分欣喜，也許是受到女兒的情緒所感染，她不知不覺間踩下了加速的油門。
銀灰色的本田ACCORD在落英繽紛的大道上加快了行駛的速度，跟在後麵的一輛印著“永興搬場”四字的大貨車也緊跟著提速。兩輛車一前一後循著過往的氣息，順著一條被櫻花樹夾道的柏油路前行。
「一切都和三年前離開時一樣……」
林音閉著眼，深吸了一口飽含綠葉芳香的空氣，慢慢平靜下來，注視著這闊別已久的景象。
這條在車輪下筆直延伸的柏油路就是橫貫星城東西的珞櫻大道。順著她由西自東駛入星城，仿佛在回溯這一座東海邊港口城市的發家史。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修葺整齊的草坪，平緩的坡度底下，有著貴得令人咋舌的奢侈品名店和休閑勝地，遠些的地方是整齊的幾線聯排別墅；再往上，草坡的弧度就像是一座隱形的階梯，高低錯落間，隱約顯露出一片紅房頂的獨棟別墅群。別墅盡頭巨大的高爾夫球場，盡情沐浴著得天獨厚的陽光。
而當順著珞櫻大道跨過浦江進入星城的東部，曾經大量人口如被衝積起的沙土般聚集的地方，恍惚間你會覺得時間似乎被回撥了三十年。
一大片河道衝積平原上麵站滿了扭曲擁擠的居民住宅建築群，中間參雜著一些低矮的廠房。累月的水漬在灰白黯淡的牆麵上，留下了破舊和廉價的烙印，直到遠處灰蒙蒙的河麵才阻止了這片灰白色發瘋似的生長。
狹窄的街道中充斥著擠滿的人群、市井辱罵和婦人的爭吵……還有如空氣般隨處可見，將天空劃割得支離破碎的晾衣鋼架，將整個東城編織成一個巨大的鳥籠，在裏麵孕育著無數灰鴿子平民的發跡夢。
這個有著明顯貧富差距的城市，就是“星城”。新興的西邊城區，總在炫耀著這個城市的財富和高貴，是富人政客的名利場；而老舊的東邊城區，卻昭示出歲月的蹉跎和磨難，淪為平民螻蟻的生活窟。
「一切都和三年前我離開時一樣……永遠明媚的西城和永遠渾濁的東城……」
一陣清風從身後遼闊的西城那邊吹來。Deicy的T恤有著鉤織的蕾絲裹邊，被這陣風輕輕掀起，引得林音腰間的Chanel腰鏈丁零作響，把她已經跑得很遙遠的思緒拉回現實。
「不過，我已經和三年前不一樣了。」
抿嘴一笑，林音自信地展開雙臂，擁抱著這座星城——她生於此，長於此，直到十四歲那年從這條珞櫻大道上離開。
“啊——東城西城！我回來了——！”
在她拖長的叫聲中，兩輛車已經漸行漸遠，當它們很快就要消失在道路盡頭時，默契地向右一拐，隱沒進大道右邊擁擠灰白的建築群中。
西城的翠禦坡四季翠綠，永遠幽靜怡人。
坡道旁邊的矮牆上爬滿了薔薇，越往坡上走，房子越大，房屋的間距也越發疏疏朗朗，每間都隱沒在一大片銀濤洶湧的白薔薇花叢中。
現在是暑假的正午，太陽曬得人頭暈。西城的有錢人才不會選擇這種時刻出門將自己曬成人幹，寬闊的坡道上一個鬼影也沒有。不……應該除了，現在正從坡底下走來腳步有些急切的東城少女。
“西城的白薔薇，也和以前一樣嬌貴……哈，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呢……”
林音呼呼喘氣地站在攀爬過半的斜長坡道，輕輕瞥了一眼無力蔫搭著的白薔薇。目光再順著白薔薇覆蓋著的矮牆，一直蔓延到盡頭，最後落在矗立在坡頂那些耀武揚威的豪華獨棟別墅上。
“一樣……一樣……”
她緩慢地挪動著腳步，比較著眼前的曆曆景物和記憶中的往昔，突然在一棟羅馬尼亞風格的白屋紅頂別墅前停下了腳步，“不過，三年前，停在這裏的車可沒這麽多。”
沒錯，雖然這棟別墅前已經附了一個停車用的小花園，但摩肩接踵的各路名車還是從那小花園裏滿溢了出來，延伸到街邊。
林音默默地看著，突然眉眼一彎，唇角勾起一抹頑皮的輕笑：“嘖，前院才停了十幾輛車就停不下了……看來有錢人的房子還修得不夠大啊。我以後住的房子，要比這大上一倍才行。”
她的話音未落，那棟別墅的大門就像嘲笑這囂張的話語般從內向外推開了，讓林音有些尷尬地往路邊站了站。
一個穿著杏色長裙的少女從門裏緩緩走了出來。
正午的陽光，明晃晃地映照著少女那羊脂白玉般細膩的臉龐，雖然白皙的女孩有很多，但這種超乎年齡的恬淡和高貴卻讓人不由得側目。何況，剪裁貼合的紗裙上搭配巧妙的一條HERMES愛馬仕米色絲巾。
“HERMES小姐”一開始還沒注意到站在街道拐角的林音，她微微側身朝遠處眺望，好像在等待著什麽人的到來。直到她回頭探看的時候，順理成章地，發現了林音這個不請自來的訪客。
“林……”
“HERMES小姐”遲疑著向前輕移了兩步，又矜持地頓住了腳步，深潭般的黑眼睛輕輕掃過林音，目光在那條山茶花腰鏈上微微停駐後，一個名字從她的唇齒間牽牽絆絆地吐了出來：“……林音？”
林音微笑著向她張開雙臂，做出了最直接的回答。
“HERMES小姐”很快揚起嘴角，即使急切也步履輕盈地走了過來，款款大方得如同皇宮裏訓練有素的公主。
“林音！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回來？”
對於重逢老友奇怪的發問，讓林音原本想要衝上前的腳步變得有些僵滯。
“HERMES小姐”卻異常鎮定，聲音柔和甜美：“嗬，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我有些……”
“SUPPRISE，對嗎？”沒等她說完，林音就足夠聰明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同時展開雙臂撲向了她，“我最親愛的黎珊！我回來了！不給我一個久別的擁抱嗎？”
一時的尷尬立刻煙消雲散。
林音沉浸在老友溫暖的懷抱裏，聽著她因激動而紊亂的心跳，卻沒發現葉黎珊似乎還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巨大驚喜中沒反應過來，兩臂僵硬地垂在身旁。
在她們身邊的便道上，更多的車子慢慢駛來停在路邊。車子的主人們紛紛下車來，一邊向葉黎珊家的別墅走去，一邊好奇地盯著這兩個看起來旗鼓相當的女孩——其中一個久別重逢地熱情深擁，另一個卻神色變幻地別有心事。
林音一點也不介意周圍探詢的目光，但葉黎珊卻敏感地反應過來。她迅速抬手環住林音的背撫慰地拍了幾下，然後輕輕把她推開，自己也後退一步，仔細地端詳著整個初中時代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看似隨意卻不失細節的裝束，進退得宜的舉止，她不敢置信的目光特別在那條精巧的山茶花腰鏈上再度仔細逗留。
“林音，變化這麽大，特別是……品味。我都快認不出你了！不過，見到你很高興！”
林音微微一笑，假裝不在意好友客套生疏的語氣：“三年時間，你也不差啊！哦，剛剛那個擁抱的手感，簡直讓人——”
她拖長尾音，眼睛捉狹在葉黎珊的胸前來回逡巡，惹來好友輕笑著抬手一打。
啪地一聲脆響，林音的手臂上很快浮現出一塊紅印。
“痛哎！黎珊你還真打啊！看不出優雅的人對自己朋友下手也這麽狠！”林音委屈地眨巴著眼睛，揉著手臂，可憐兮兮地盯著葉黎珊。
“三年前不辭而別的人沒有資格抱怨。特別是當年我過了整整一個月，才接受你家電話變成空號的事實。現在突然回來也不通知我一聲，是想給我一個突然襲擊嗎？”葉黎珊盈盈笑臉上眼波流轉，一點也看不出正在質問著“嫌犯”。
“黎珊，我很抱歉，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林音原本燦爛的笑容染上了幾分傷感，目光中閃爍著歉意的光，“但我剛到星城，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三年來我從未忘記，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葉黎珊臉上精致如麵具般的微笑，稍稍有些動容。
可就在這時，別墅下方的街道忽然變得喧嘩起來。隨著一輛豪車的緩緩駛入，引來門口行人紛紛側目的同時，更是讓一群打扮入時的女生不禁掩口驚呼。
林音正想好奇地探看，就被走近幾步的葉黎珊遮擋住了視線，她親密地牽起了自己的手。
“既然回來了，就迅速融入好朋友現在的生活吧！雖然我的派對從來不邀請名單外的闖入者。不過，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隻是……”說到這裏，端莊優雅的她也學剛才林音的樣子，難得捉狹地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開玩笑似的說，“從前豔冠雅勤的林音，難道今天打算穿著DNKY的白T恤和牛仔褲來參加我們‘上流社會’的宴會？小心被門童掃地出門哦！”
“實在抱歉，我雍容華貴的白雪公主！”聽到好朋友熟悉的笑鬧，林音原本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故作驕傲地挺胸抬頭，“不過，我一定會幫你教育這個不開眼的門童——真正的灰姑娘一般都是這麽登場的嘛！”
……
沉默幾秒後，兩個女孩都不禁相視而笑。
不過端莊淑女的葉黎珊很快收起了燦爛的笑容：“跟我來吧，灰姑娘！我總不能讓你就這樣走進‘皇宮的舞會’。”
林音跟隨著葉黎珊，閃身走進了那扇門。
在推開門的瞬間，林音略作遲疑，但迎麵撲來的音樂，透過了法國最頂級L-ACOUSTICS音箱，總能讓人的矜持即刻消散。那是一首LadyGaGa的《Lovegame》，毒品般迷醉的電音裏，彌漫著囂張的女聲：
Let'shavesomefun,thisbeatissick
讓我們來盡情作樂，這節奏太過瘋狂
Iwannatakearideonyourdiscostick
我想要騎上你的迪斯科魔杖
Don'tthinktoomuch,justbustthatthick
別想太多，讓我們徹夜**
Let'splayalovegame,playalovegame
讓我們來玩愛情遊戲，來玩愛情遊戲
Doyouwantlove,oryouwantfame
你想要名，還是要利
Areyouinthegame?
想不想玩把遊戲？
Throughthelovegame
通關這愛情遊戲
天還大亮著，蔽住窗簾的房間裏昏天暗地，隱藏在天花板裏的鐳射光球已經開始轉動，一切都為晚上的黃金時段做著準備。
現在房間裏的人還不太多，分成三三兩兩在走廊、樓梯口或者空中露台彼此寒暄著。
西城的父母們也許還有人會偶爾控製兒女們零花錢的用度，但絕不會在交際派對上有半點吝嗇，反而極盡奢華之能事。不可否認這能填補他們青年時期的遺憾，更重要的是，為他們的後代提供一個施展交際麵對未來挑戰的舞台。
再熟悉不過的一切，西城人最熱衷的派對，不，準確地說是——名利場。
如同歐洲貴族們最熱衷的假麵舞會，在最華麗的舞裙和優雅的麵具之下，包藏著最唯恐天下不亂的禍心。
林音努力適應展開在麵前的這個世界，並敏感的發覺到從踏入房間的那一刻開始，自己就成為引**動的根源。
無數目光似乎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林音環視四周，才發現今天葉黎珊家舞會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以前在雅勤中學的同學，她禮貌地朝周圍笑笑，但是周圍的人卻回避目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難道說她的出現，真的讓人這麽驚訝嗎？
然而不容她多想，走在前麵的葉黎珊似乎沒有察覺到賓客的異樣，熱情地拉著她徑直穿過大廳，踏上二樓的房間，砰地一聲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葉黎珊的起居室裏，有全星城最奢華的穿衣鏡。
JILLSTUART風格的奢華雕花鏡框，威尼斯的不起霧水銀鏡，能把每個平凡女孩照成公主。
特別是當林音穿著葉黎珊的新購禮服站在它麵前的時候，她幾乎都快抱著它問一聲“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了。
鏡中的臉龐有著甜美可人的輪廓。剔透動人的雙頰上，正泛出淡淡的緋色紅暈。而兩隻明媚動人的大眼睛，正閃耀著青春的光彩，發出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