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是個嚴肅的藝術家、生意人。我賺錢靠的是自己 (7)
“池小緣，我保證你接下來說的畫麵，我會讓你年輕的後媽用後現代的藝術方式把你給雕塑了！”
池小緣看到給自己經常提供避風港的葉黎珊真正發難，立刻讓她眉飛色舞的話語老實咽回了肚子裏。她可不想被一個藝術狂人的父親和他第四次婚姻的伴侶，把自己送入“藝術的殿堂”。
葉黎珊坐在林音麵前，無比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卻也不忘將雙腿優雅地斜靠在一起，就像一隻即將展翅高飛的天鵝。
“林音，我不得不鄭重提醒你，發怒版本的陸西城有多麽恐怖。如果不想辦法解決的話……你今後……”
林音笑著支起身子，看向葉黎珊變得有些煞白的臉色，絲毫不以為然：“有那麽誇張嗎？不就是贏了他一套房子，大庭廣眾下跟他吵過幾次架嗎？”
“天啊！林音，難道這些還不夠嗎！……那個人可是陸西城！所以，”池小緣用悲憫的目光看向林音，然後她像一個德高望重的修女無比誠懇地握住虔誠信徒的手，“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死定了。凡是讓陸西城不開心的人，不是已經自殺，就是正走在自殺的途中！”
林音顫抖了下嘴唇，難以置信地輕聲問道：“不會這麽慘吧。他好像不是這樣的……”
“林音，你也太不了解陸西城了！”葉黎珊難得麵色凝重地說道，“大家懼怕陸西城，不僅僅因為他叫西城這個名字，他的父親是整個星城最大的有金冶煉集團的董事長，更因為他本是就有著惡魔一般的力量。讓人退學，留級根本都是小菜一碟，你有見過五大三粗的男生被逼得站在樓頂上一邊哭一邊喊著要跳樓嗎？還是你希望看到一個平時從來不吭聲的女孩，對著走進校門的每個男生熱舞表白？”
“林音，你以為陸西城在過去三年，還停留在你認為的小兒科階段嗎？”池小緣也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叫了起來，“更何況在陸西城的成長史上，你可是唯一一個敢在太子頭上動土的人！更何況，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當初你不告而別傷害到他弱小的心靈，才讓他變成今天這副模樣，說起來你還要勇於承擔責任、造福大眾才是！”
識時務者為俊傑。
林音猛地直起腰坐起來，望著語氣斬釘截鐵的兩人，最後絕望地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拜拜。
“那就快想辦法幫幫我，還有一個多禮拜就開學了。”
“沒用了。順我這昌，逆我者亡,這就是陸西城最經典的橋段。”葉黎珊一本正經地總結。
林音目瞪口呆，她感覺自己僅存的希望之火都被麵前兩個女人合力撲滅了。
“那現在一刀了結我吧。”想象著自己計劃的美妙高中生涯即將被悉數破壞，林音泄恨地咬著客廳沙發上的被單，悶聲說道。
眼睛一直轉個不停的池小緣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林音的背：“也許還有辦法。”
“什麽辦法？”原本打算把自己悶死在靠枕裏的林音，又活了過來。
“依照本小姐對男人的研究，陸西城卻並不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大壞蛋。也許……你誠心找他道歉，解釋清那天的事情，說不定能獲取他的原諒哦。”池小緣臉上掛著西斯廷聖母般的和藹微笑。
“真的？”林音攥緊了聖母五短柔嫩的小手。
“親愛的，反正死馬當活馬醫，投案自首總比被抓捕歸案好。”葉黎珊再加一把勁，給林音的棺材釘上倒數第二顆釘子。
三年前，陸西城的家還不在西城海拔最高的山頂，也不是全星城最大最漂亮的獨棟別墅。
在西城，財富就是階級。這三年間，隨著陸西城的父親陸一帆的職位——從北辰冶煉廠廠長到星城冶煉集團董事長，陸西城家一路青雲直上，已經毫無疑問地位於這座金字塔的頂端。
林音站在那形同“白宮”氣魄逼人的建築物門口，深吸一口氣，依然覺得自己站在喜馬拉雅山頂。
“冷靜，冷靜，林音。千萬不能和西城頂上，你順著他來。乖一點，他沒你想象的那麽暴躁的。”
耳邊傳來了葉黎珊鼓勁的聲音。
“冒著必死的信念往前衝吧，說不定運氣好你還能看見他隻穿內褲的樣子！”
也傳來了池小緣那難得嚴肅正經的聲音。
你們真的那麽關心我的話……為什麽不跟我一起來？
林音五官扭曲地慢慢放下手機，狠狠地切斷通話鍵，然後鼓起勇氣按下了陸家門口的門鈴。
一位裝束嚴謹的老管家，看到林音先是驚訝地**了一下他同樣嚴肅的臉部線條。
“蘇管家好。”林音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小音，是你嗎？以前還常幫少爺補習功課呢。有這麽久不見，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蘇管家認出來人後，臉上立刻掛上了溫和的微笑，同時也帶給林音一個足以讓她魂飛魄散的“好消息”。
“你來找少爺嗎？他現在不在。半個小時前，項北少爺找少爺一起出去了，說是要去做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趣……
這個詞匯像一條濕膩膩的毛毛蟲，順著林音的脊柱慢慢蠕動著，爬上又爬下。
她維持著淑女的笑容向管家道謝，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
很好，死刑宣布延緩。
但是……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啊……
林音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決定先回家去，從長計議。
對了，早上媽媽的事，也要小心問下她。自從回來以後，一直想著陸西城、項北、葉黎珊他們的事，好像已經很久沒和媽媽聊過天。
林音帶著歉意笑笑，轉身往家走去。
可是，家門口樓下的一幕，卻使她的腦海頓時變成一片空白，恐懼在腦袋中轟然炸開！
王榮萱上半身倒在街邊綠化帶裏，壓彎了一叢低矮的灌木，下半身卻無力地耷拉在街沿，腿邊一大灘鮮紅的血液。在她的身旁，一輛BMW的Z4跑車閃耀著貴氣逼人的銀灰色光澤，大刺刺地停在犯罪現場。
媽媽被車撞了！
林音震驚地呆在原地，仿佛世界在這一刻崩潰。林音急匆匆衝過去的同時，眼淚也瞬間攀上了眼眶。她輕輕托起王榮萱的頭：“媽！媽！你有沒有怎麽樣？！我馬上就叫救護車……”
驚慌和恐懼讓她的整顆心髒都揪了起來，要知道在平凡而並不富裕的家庭中，沒有太多能分享的東西，親人就是彼此的一切。
“林音？我沒事。剛剛買菜回來……”王榮萱的聲音顯得很虛弱。
“怎麽會沒事呢？！你都已經流血了！”
林音焦急地大叫，她慌忙把手伸進背包裏拿手機，但顫抖地手指卻怎麽都不聽使喚。這時，王榮萱冰涼的手輕輕扶在林音的手上。
“別忙了，那隻是我剛剛從菜市場買回來的西紅柿……”
西紅柿……
林音呆滯了幾秒鍾，隨之而來的是大大的慶幸，她慢慢把母親扶了起來：“真的沒事？”
“好像腳扭到了。”王榮萱試探著活動了下四肢，慢慢皺起了眉頭。
林音小心翼翼地把母親扶到一旁，然後再像一枚導彈衝了過來，朝著依舊停留在原地的車大喊。
“怎麽開的車？！撞了人你們還坐得那麽安穩嗎？給我滾……”
出、來……
林音一開始還氣壯山河的吼聲，逐漸變低、變小，最後拖著顫音消失。
猜猜她看到了誰？
車裏麵坐著的正是麵無表情得像一張紙的陸西城，以及衝她笑嘻嘻，揮揮手的項北。
項北少爺來找過我家少爺，然後兩人一起離開了，說是要去做一件有趣的事情。
沒救，肯定死定了。凡是得罪過陸西城的人，不是已經自殺，就是正走在自殺的途中！
有趣……肯定死定了……
剛在陸西城家老管家的話適時闖進了林音的腦海中，如同一點零星火花落在充滿煤氣的危險房間裏；而之前葉黎珊和池小緣對她的告誡，無疑在已經燃起的熊熊火堆上又澆了一大桶汽油！
陸西城，這個隻會惡作劇踐踏別人的紈絝子弟，現在竟然惡劣到傷害她的母親！
她什麽也不想地衝了上去，衝著車裏的陸西城猛力拍打車門：“陸西城！你這個王八蛋！有本事你衝著我來！找我媽麻煩算什麽？！”
車廂裏，陸西城靜靜地握著方向盤，流線型的Armani墨鏡把他的臉擋得嚴嚴實實，把林音的暴怒和叫囂全然隔絕。
正當林音憤怒得簡直想踢門的時候，項北卻從另一邊下車，好整以暇地靠著車身：“喂喂，這位大力士小姐。善意提醒，在你用力拍一輛車之前，最好先考慮清楚你賠不賠得起。”
林音冷笑一聲，目光死死地盯著項北：“我原本還想找你們道歉的，現在看來對於這種惡心的人沒什麽必要了！”
哢噠。
一聲門鎖的脆響之後，陸西城邁著長腿走下車，靠著車門淡漠地看著林音：
“林音，你這樣的女人無論做出什麽都不會讓我驚訝。有時間在這裏發瘋的話，不如去照看你母親會更有用吧。項北，上車。”
“發瘋？”提到母親，林音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火山熔岩般熱氣騰騰地衝到了頭頂。
“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發瘋！”
她朝四周瞄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塊一樓人家準備用來做花園圍欄的厚木板。她操起那塊木板，使出渾身力氣拚命地朝汽車前蓋砸了上去。
“是！我發瘋！我就是發瘋！當初我瘋了才會和你們這群西城的爛人混在一起！我就瘋了才會在被你們欺負透頂之後還找你們道歉！你們這群垃圾，渣滓！沒有人性已經到了草菅人命的程度了嗎？！別以為西城人的護身符能保佑你們不被扔進監獄！就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公理可言，如果你們還有膽子惹我媽，這輛車就是你們的下場！”
林音一邊大叫一邊朝銀灰色的高級跑車上猛砸，很快將引擎前蓋砸出了一個大大的凹陷。最後她憤怒地將木板一記橫掃千軍，猛力揮向了擋風玻璃。
“小心！”
林音的視線還開不及看清玻璃應聲碎裂後迸開的一幕，就覺得自己被卷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開始嘈雜的聲音安靜了下來，隻有跑車的報警聲突兀地響著。
好熟悉的感覺……
淡淡的縈繞在身邊的氣味仿佛讓她感受到四月的那個午後，柔美的粉紅色櫻花花瓣飄落在頭頂，帶著陽光的溫暖和親切，讓她的心不由得悸動。
人總希望在某一刻最美好的時間停留的吧？多希望，時間就可以停留在那個下午，沒有夜晚的來臨，永遠的美好、純淨，讓人流連不舍離去……
“林音！”
母親焦急的一聲叫喊，將美麗的景象瞬間抽離，也讓林音差一點就要抬起回擁住陸西城的手倏地垂了下來。
你瘋了嗎，林音！抱著你的這個人是陸西城！
林音一把推開陸西城，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攙扶起王榮萱，將她身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不知是出於對自己還是陸西城的惱怒，她回頭衝他喊道：
“醫療費我就不用你賠了！留著修你的車和你的腦袋吧！媽，我們走。”
而一直沉默等在一旁的王榮萱僵硬的肢體顯示出她徹底驚呆了。
“林音你在做什麽？！他們沒撞我啊……是我自己不小心在街邊滑倒，他們隻是停下車來看看我怎麽樣了……”
……
林音攙扶母親的手一下停駐在半空中。
什麽？！這……這不可能……
就在同一時間，溫禦正急匆匆地從樓梯間跑出來，朝著站在車外的項北揮揮手：“你們也太不夠哥們了吧！開新車兜風我也不是不喜歡，但是你們不知道我正在玩《蘿莉的誘惑》嗎？……不過……我還以為會是輛新車。”
他低頭，疑惑地看了看車前的凹陷和無數條嚴重的刮痕。
“在五分鍾前，它確實是一輛新車。”項北率先打破寂靜，同時拍了拍手，“很好，林音小姐，你剛剛的舉動實在是太漂亮太精彩了，不過……”
他插著口袋走到林音麵前，然後從自己的名片夾裏抽出一張名片晃了晃，歉意地衝王榮萱致意了一下，就將目光鎖定在林音身上。
“我相信接下來會更精彩……這是保險公司的電話，相信明天它就會來找你的。或者，你可以先跟他們聯絡一下感情？”
今天是有日全食還是有太陽黑子爆發？
小偷事件的冤枉，砸車事件的誤會……她足以被陸西城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林音給了似乎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王榮萱一記安撫的微笑，打發她上樓，然後捏緊了手中的名片。
她鎮定地扔掉手中的“凶器”，長長地吐了口氣，然後揚起嘴角，讓自己的臉上擁有一個從未有過的甜美微笑。
“我知道這可能很可笑……”林音走到陸西城麵前，盡可能用談論天氣的輕鬆語氣說道，“但是更重要的這隻是一場誤會，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件小事……”
陸西城的臉隻是稍稍朝林音的方向偏了偏，她就嚇得馬上乖乖閉嘴。
“是啊，小事，”項北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得相當無害，“不過就是在價值七八十萬，最新款Z4的前蓋上砸出來一個直徑10厘米左右的凹陷，外加刮痕幾十條……小CASE！實在修不好，大不了把前蓋整個換掉，也就是那麽十萬塊人民幣的事情……”
十萬？
項北輕描淡寫的聲音，讓林音覺得就像子彈一樣穿透著她的身體。她真想學那些走投無路的棄婦，一頭撞死在這輛“最新款Z4”上麵。
“西城，你隻要對外說一切隻是場意外，保險公司就會全部理賠的，拜托高抬貴手……”
陸西城冷哼一聲，正眼都沒有看一眼林音，仿佛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會是多麽肮髒的一件事情：“明知道很貴的話，我又為什麽一定要抬？”
“陸西城！”林音因為憤怒一把抓住了陸西城的袖子，但是看到他冷淡的神情又不得不改為拉扯懇求的動作，放低聲音，“我的情況你應該了解，我確實沒有錢……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隻能抱著媽媽一起跳江了……”
見陸西城還是一語不發，她隻能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說。
“假如你這次放過我，我會盡量滿足你提出來的要求……這樣，還不行嗎？”
“你是在賣身嗎？”陸西城冷漠地打斷她的話，冷哼道，“就為了讓人惡心的錢。”
林音覺得自己的胸腔好像擴大了一圈，手緩緩地順著陸西城的袖子鬆開。
多諷刺，前一瞬還沉浸在三年前的某種幻想中，下一刻一種熟悉的恥辱感就立刻將她包圍。
三年來，自己瘋狂地想盡一切辦法賺錢。愛錢嗎？當然。陸西城教會她的一課，讓她明白在現實中地位、身份和金錢究竟有怎樣的魔力。
貧窮和金錢同時帶給她最大的教訓，沒想到三年之後竟然故伎重演，她竟然還是要為了錢巴結和討好陸西城，硬生生地揭開這脆弱的傷疤。
“既然你也覺得錢是惡心的東西，我們就不要在這個惡心的事情上糾纏了。好嗎？”
最後這個像瓊瑤戲裏綿軟的哀求聲，讓林音羞憤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可是，她沒有戲中女主角命中注定的運氣，而陸西城也沒有戲裏男主角那樣熱血又多情的心腸。
他還是在那兒默默地站著，一聲不吭。
“你不說話的話，那麽……我就算是你答應了。”
林音語氣急促地對著陸西城背影說話，為事情蓋棺定論。看著陸西城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跨進了車廂的同時，林音覺得身體裏有些沉重的東西簌簌地下墜，帶來一種近似虛脫的無力感。
可無論如何，事情總算是解決了。
回過頭來，卻看見項北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笑得就像那條引誘夏娃吃掉蘋果的蛇。
“還不走，項北你沒有厚臉皮惡心到留下來蹭午飯？”林音想到自己剛才火冒三丈的失態和苦苦哀求陸西城時的不堪全都被項北看到，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地朝著他吼了一聲。
“弱……弱女子林音小姐……”項北仿佛聽到全世界最有趣的笑話，笑得不可自抑，直到林音打算憤然離去的時候，才輕描淡寫地說，“差點忘了提醒你。這輛車的主人不是西城，是最讓你惡心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