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離惑
江古田高中。
“你說什麽——？！！黑羽轉校了——？！！”紅子一聲驚叫，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滿臉震驚地瞪著青子，追問道：“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哎……手續是今天下午才辦完的……不過……”青子頓了頓，表情黯淡地低下頭去，喃喃道：“大概三天前的時候，快鬥忽然提出要轉校的事……我當時還以為他是說著玩的，沒想到……”
“三天前？就是我請假的那天……”紅子愣了愣，忙又問：“那他是轉去了哪所學校？”
“這個……我不太清楚……”青子難過地搖了搖頭，說：“老師不肯說，教職員室那裏也查不到……”
紅子見了她這副表情，頭腦稍稍冷靜了一點。
她望著青子，忽然問：“既然手續才辦完——那麽也就是說，黑羽之前有來過學校嘍？”
“嗯……”青子輕輕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你難道沒問過他本人，是轉去哪所學校嗎？”紅子傾身向前，逼近青子，道：“或者該問，他為什麽要轉校？”
青子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
“喂！夠了吧！”一旁的惠子看不過去，插進來為好友出頭：“你沒看見青子她不願意再講這件事嗎？！”
紅子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你說什麽？！”惠子生氣地大叫道：“不要以為有幾個男生替你撐腰就了不起！黑羽轉學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係？！幹嘛一直逼問個沒完啊？！青子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準你欺負她！”
“哼。”紅子冷笑一聲，滿臉不屑地一拂頭發，轉身走出了教室。
“有什麽了不起的……”惠子憤憤注視著她的背影，小聲嘟囔道：“……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女王啊？”
青子一言不發地坐在原位，神情恍惚。思緒漸漸又飄回到了那時候——
“快鬥！！！”
課間的走廊上，那個熟悉的身影隨著她的喊聲，輕盈地轉了過來。
“唷。”他微笑著向她擺了下手，應道：“青子。”
“怎麽搞的？你這兩天都跑到哪去鬼混啦？”她跺著腳走近過去，叉腰瞪視著他，道：“動不動就不來學校上課，到學期末出勤率不夠的話，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喔！”
“嘿嘿。”快鬥笑了兩聲，說：“不會啦——因為我在江古田的高校生活，就到今天為止。”
“哎？”青子一愕，表情僵在臉上。她抬起頭，呆呆地望著他，問：“……什麽？”
“就是我三天前跟你提過的啊。”快鬥看著她，若無其事地笑道：“從今天起，我要轉去別的學校了。”
“轉校？”青子難以置信地重複著這個詞，喃喃道：“我……我還以為你那是……說來逗著玩的……”
“拜托……”快鬥聳聳肩膀，說：“這種無意義的玩笑沒什麽好開的吧？”
“那……”青子上前一步，驚問：“你是……說真的？……你真的要走？”
“嗯、是啊。”快鬥眨眨眼睛，不解她此時的表情：“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青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她望著他，忽然感到兩人之間的距離，竟是那樣的遙遠。雖然就在短短一周以前，他們還是彼此形影不離的青梅竹馬。可是此時此刻，站在她麵前的這個人……居然會令她感覺如此陌生。
——他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黑羽快鬥了。
“快鬥……”青子努力地睜大眼睛，緊緊盯住他的臉。口中喃喃叫道：“快鬥……”
“嗯？”快鬥疑惑地笑了，問：“怎麽啦？幹嘛一直叫我的名字？”
她看著他的笑容，忽然覺得十分悲哀。
為什麽……他明明就站在這裏，站在她麵前。他明明在對她笑，可她偏偏就是感覺不到他的心！
他尚未離開。可他真的還在嗎？
青子伸手拽住他的衣服。用力的，用力的揪著。仿佛拚命想要挽留住，某些已經驟然失去的東西……
“為什麽……”她眼巴巴地望著他，問：“為什麽突然要走？”
“突然？”快鬥撓撓頭，說：“這也不算突然吧？我早就說過了啊——而且還是最先跟你說的耶！”
“不是啦！”青子拉扯著他的衣服，惶急地叫道：“在江古田高中念得好好的，為什麽突然說走就走？！”
“這個嘛……”快鬥的目光從青子身上遊移至窗外，頓了頓，支吾道：“是因為……有某些緣故啦……”
“——什麽緣故？”青子直覺地感到接下來的回答她並不想聽，可意識到這點時，問題卻早已經脫口而出了。
“哎呀，你這個愛刨根問底的毛病真是的……”快鬥窘迫地別過臉去，無意中甩脫了她的手。
是、正是這個長年以來的壞習慣，助她在今天這個時候，親身領悟到了何謂切膚之痛。
“……反正，遲早也瞞不過你。”快鬥紅著臉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輕輕道：“那個……呃……我決定要轉校是因為……嗯……那所學校裏麵…………有我喜歡的人…………”
——“喜歡”
冥冥間，仿佛有什麽東西……因為這個詞而陡然斷裂了。
青子僵硬地佇立在原地，完全無法聽清楚他接下去的話。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回響著：
……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股濃烈的酸楚湧上鼻頭，青子倏地轉身，撒腿逃離了快鬥身邊。
“啊、喂！青子？”快鬥愣了愣，伸出去的手轉而撓了撓頭，不解地嘟囔道：“奇怪……”
青子強忍著眼眶的刺痛、胸口的揪痛，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落淚；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泄露了自己的心情；更加不願就這樣……麵對他的離去。
［快鬥……你會回來的吧？］
——曾幾何時，她竟抱有那樣天真的妄想！
殊不知，他的心早已遠離…………
***
夜，毛利偵探事物所。
啪！！！
“啊、糟糕！”蘭低叫一聲，匆忙拾起跌落在地上的相框。
有點心疼地撫摸著棱角處的裂痕，她不禁深深歎了一口氣。這裏麵裝的，是新一臨走那天，兩人在多羅碧加樂園約會時的合影。一直被她放置在寫字桌上，每日擦拭，很是愛惜。
“真是的……居然摔壞了……”蘭小聲嘟囔著，動手將照片從相框內取了出來。
咚咚咚——有人在輕輕叩門。
“來了！”蘭應了一聲，起身上前打開了房門。
門外立著的小小身影讓她稍稍愕了一下，俯身不解地問：“都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柯南？”
“那、那個……”柯南不知為何低著頭不敢看她。隻是舉高了手裏端著的東西，小聲道：“這個……是新一哥哥讓我交給你的……生日禮物……”
“啊、謝謝你，柯南。”蘭微笑著接過來，擺擺手跟他道晚安。
轉身回屋之後，一麵暗自感歎新一終究還是個有心人，一麵迫不及待地動手拆開了包裝紙。
巧了。禮物竟然是一個少女風格的精美相框。
蘭驚喜地拿著它回到桌前，打算將自己與新一的合影搬進新居。
誰知大小一比較，完全不合適。跟相框的體積比較起來，那張合影的尺寸顯得太大了些。
“唉……”無奈地歎了口氣，唯有暫時將合影保管在抽屜內。可就在拉開的一瞬間，一張奪目的笑顏映入了眼簾。蘭稍稍一愕，旋即看清了那是自己今天剛從快鬥那裏“搶”來的照片。
伸手執起那張笑顏，蘭禁不住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蘭小姐的玉照，我可要列為首席私人珍藏，時刻貼身保管，每日奉上至少三次問候之吻才行啊。］
倏地想起他輕吻照片時的壞笑，以及趁她不備時偷香的惡質。蘭不禁俯案低咒，麵紅耳赤。
“嗚……笨蛋笨蛋笨蛋……真是丟臉死了……”
手肘不經意地碰觸到了一塊硬物，蘭抬起頭，看見了新一送的生日禮物。
兩頭仔細端詳了一下，意外發現快鬥偷拍的那張照片，尺寸大小與新一送的相框完全吻合。
鬼使神差地，蘭動手將它裝了進去。
***
寺井桌球店。
快鬥斜倚在櫃台前，笑眯眯地喝著咖啡。
“少爺，你好像心情很不錯啊？”寺井一麵做著打烊的工作，一麵問。
“啊、看得出來嗎？”快鬥撓了撓頭，說：“今天的計劃大功告成，連日來的準備總算沒有白費呢。”
“喔～～那真是太好了。”寺井聽了，笑道：“這麽說，少爺已經成功接近那位毛利小姐了？”
“嗯！”快鬥點點頭，表情就像個雀躍的小孩一樣。
“蘭小姐現在已經不那麽怕我了，而且也願意收下我送的禮物。（雖然是耍了一點小手段）”快鬥望向寺井，笑嘻嘻地說：“光是今天我就看到好幾次她的笑臉，真的覺得非常開心。”
“嗬嗬。”寺井摸了摸胡子，笑道：“怎麽樣？少爺，我當初說的果然沒錯吧？”
“哎……”快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是啊，那時候我還疑神疑鬼的。要不是你跟紅子提醒……”
砰！！！忽然，一記重重的推（砸？）門聲打斷了他未講完的話。
快鬥轉頭循聲望去，就見一位怒氣衝天的長發少女赫然矗立在半死不活的大門前。
“我、我的門……”寺井驚叫一聲，匆忙上前道：“對不起，這位客人，本店已經打烊了……”
“紅子？”快鬥愣了一下，隨手放下咖啡杯，愕然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哎？”寺井呆了呆，忙問：“這位小姐跟你是認識的嗎？少爺……”
“啊、她是我的同……呃……”快鬥稍稍頓了一下，修正道：“……是我在江古田高中的同學。”
“黑·羽！”紅子狠狠瞪視著他，疾步逼近過來，連聲追問道：“你為什麽要離開江古田高中？！為什麽要趁我不在的時候逃到別的學校？！為什麽你轉走的事情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快點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喂喂喂……”快鬥連連擺手，一直被她逼得退到了牆腳。見其來勢洶洶，也隻好勉強陪笑道：“我哪裏有逃走啦？轉校的事情一早就決定了，隻是你當時請假所以不知道啊。”
“呀～～有這麽漂亮的女同學來關心，真不愧是少爺。”寺井摸著下巴，笑眯眯地說：“那我先把打烊的牌子掛上，然後出去買包香煙啊～～你們慢慢聊沒關係。”
“喂、什麽慢慢聊啊？等一下，寺井！”快鬥帶點求助似地叫著，卻被回以一個“我明白”的表情。
［……你根本就一點都不明白啦……］快鬥望著老人家樂顛顛的背影，心裏著實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黑羽！”紅子不滿地叫了一聲，簇眉低叱道：“真是的……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啊？”快鬥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頭上一連蹦出三個問號。
“我……上次……”紅子頓了頓，有點急迫似的，臉蛋微微漲紅道：“我上次不是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嗎？”
快鬥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愕道：“你說‘上次’是指……？”
“討厭！”紅子拍了他一巴掌，紅著臉扭捏道：“你還給我裝傻！就是……就是上次在音樂教室，你說全心全意思念著我……覺得我比世界上任何一種存在都更具吸引力的那次嘛……”
“哈啊——？”快鬥拉長了聲音望著她，幹笑道：“……可能麽？我說過這種話？”
“你、你還不承認！”紅子不依地一跺腳，脫口叫道：“我可是為了你，才甘冒大險使用了三千年前的……”
快鬥一愣，奇怪地問：“——三千年前的什麽？”
“啊……不……”紅子呆了呆，自覺失口，慌忙掩飾道：“沒有，那個、我的意思是……你、你明明說過的話，幹嘛不承認啊？又、又不是要你發什麽三千年前的毒誓……”
“什麽跟什麽啊？”快鬥眯起眼睛，撓頭道：“你說的話我真是越來越聽不懂了。拜托你，這麽大半夜的……如果沒什麽事，就快點回去吧。”說完，徑自走向櫃台那邊去了。
“呃……？”紅子有點疑惑地看看他，忽然眼珠子一轉，轉而笑道：“……黑羽。”
快鬥一麵替自己倒咖啡，一麵懶洋洋地應了句：“幹嘛？”
“天這麽晚了，讓一個女孩子單獨走夜路回家——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紅子跟近幾步，滿臉篤定地微笑道：“紳士先生，可以送我回去嗎？”
***
之後。
快鬥一手操在口袋裏，一手拿著照明電筒，陪同紅子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喂，我說你啊……”快鬥看了一眼身旁的紅子，道：“幹什麽要這麽晚跑過來？”
“因為我並不清楚你會去哪裏嘛。”紅子伸手一撩頭發，笑了笑，說：“所以必須借由水晶球的預言來獲悉你在一定時間段的具體位置。隻不過，那顆祖傳的水晶球我通常不會攜帶外出，所以就多花了一點時間……”
“喂喂……”快鬥一臉“受不了”的樣子打斷她，歎息道：“又是那個無聊的占卜嗎？”
“嗬。”紅子輕輕一笑，伸手指了指前麵的路，說：“第二個路口左拐。”
“我說……你該不會真的要我把你送到家門口為止吧？”快鬥眯起眼睛，幹笑兩聲，有點心虛地想：［……那種鬼屋似的陰森大宅，安全起見……還是盡可能不要靠近的好……］
“嗬嗬嗬。”紅子掩唇輕笑，不懷好意地望著他，問：“怎麽？你是害怕我再在大屋前布下魔法陣陷害你麽？”
“……你在說什麽？”快鬥強笑著裝傻，事實上背後已經開始冒冷汗。
“我在說你以另外一個身份——怪盜KID落入我設的陷阱時的事啊。”紅子側頭微笑，道：“你硬要抵賴也沒關係。反正，我不會再那麽做的。”她頓了頓，低聲補充道：“——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快鬥飛快地瞥了她一眼，悄悄掩飾起心底的不安。
［是的，已經沒有必要了。］紅子望著快鬥，嫵媚的唇邊勾起一絲冷笑：［因為，現在正有一個比那時強大不知多少倍的魔法在發揮作用呢……黑羽，你早晚也是我的俘虜……］
接下去的路，兩人都默默不發一言。
快鬥暗暗估摸著要如何在抵達大屋前擺脫紅子，而紅子則悄悄盤算著如何選定適當的時機展開行動。
終於，在下一個路口轉彎時，機會來臨了。
——烏雲蔽月。黑漆漆的夜路上，忽然簌地一下，打橫裏竄出隻野貓來。
“呀啊啊啊啊啊————！！！！！”
紅子一聲尖叫，扮作受了驚嚇的樣子，一頭撲進了快鬥懷裏。
“啊、喂……”快鬥殊不及防，腳下一個踉蹌，脊背重重撞在了牆上。照明電筒也脫手飛了出去，“砰”地一聲，燈頭摔得粉碎。四周頓時陷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
“疼……”快鬥靠牆呻吟一聲，咬牙低叱道：“喂、紅子！你幹嘛……”
“我好怕！”紅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趁著四下裏伸手不見五指之際，緊緊抱住了他。
［……兩人間一旦產生肢體接觸，將會令魔法的效用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頂峰……］
回憶著古書上記載的內容，紅子的眼中射出勢在必得的光芒。
抱住快鬥的兩手不安分地向上遊走，最後環上他的頸。“這裏好黑……我很怕……”紅子用怯懦的聲音喃喃重複著這段台詞，動作上卻帶著十足引誘的韻味，緩緩地將他的臉勾近。
黑暗中，壓根看不見對方此時的表情。但紅子明顯感覺到，快鬥方才垂著的手，此時已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幾乎忍不住要得意地偷笑出來。
然而下一秒，快鬥捉著紅子的肩膀，用力一把將她推了開來。
紅子猛然吃了一嚇。在逐漸明朗的月光下，看見他同往日一般平靜的雙瞳，當即震驚得無以複加。
“我說大小姐……”快鬥歎息一聲，走過去撿起地上摔壞的照明電筒，搖了搖頭，轉身對紅子道：“拜托你別隨隨便便開這種玩笑好不好？寺井那人很摳門的，待會回去我準又要被他念半天了。”
“什、什麽……”紅子呆愕地望著他，喃喃道：“你……你……為什麽……沒效……”
“啊？”快鬥簇眉打量著她，滿臉的莫名其妙：“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紅子頓了頓，暗暗強迫自己鎮定。她直視快鬥，問：“你上次不是說……已經有了意中人嗎？”
快鬥一愣，腦海中倏地浮現出蘭的身影。心跳陡然間快了半拍。
“……幹嘛忽然又扯到這個？”他半戒備半窘迫地瞥著紅子，疑惑道：“你又在打什麽歪主意了？”
“是誰？”紅子定定地瞅著他，急迫地追問道：“那個人是誰？！”
“喂喂……”快鬥後退一步，強笑道：“你什麽時候變得跟青子一樣好奇心旺盛啦？”
“說。”紅子眼中射出兩道冷冷的寒光，麵無表情地威脅道：“再不說的話，我回去以後就嚐試詛咒那個‘黑羽快鬥喜歡的女孩’，依照詛咒實現後的反應來尋找那個目標人物。”
“！！！”快鬥當場臉色一變，懊惱地抓頭道：“啊～～知道啦知道啦……我說、我說就是了……”
［當真是另有其人？！］紅子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心裏一團混亂：［沒理由的……莫非是魔法失敗了嗎？不、不對。如果失敗了，黑羽就不會有那樣的感覺……可是如果成功了，他也沒理由會愛上除我之外的人啊……］
“……蘭……”
快鬥微微臉紅，仰望著天上的明月，輕聲道：“毛利蘭——這就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