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葛薇想卸下雙頰上涼絲絲的大手,然而,饒是她再大力,那運動員的手卻和她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舌與舌的纏綿還在繼續,葛薇像是在一個無邊的雲夢中,睜開眼睛,眼睫與另一雙濃厚的眼睫重重交錯,還是夢。

十一月初的深藍天空下,虹光燃燒著整個深藍的天空,把天空燒成粉紫色。不遠處的高樓上銀影似水流淌,對麵的建築藍影恍恍,折射著一個夢影,又一個夢影,深秋的風吹起南國的梧桐黃葉,輕輕落在英俊男子的頭發上。

男人的手逐漸轉移至她溫熱的脖頸,順著寬闊的圍巾便將涼簌簌的手探入,捧鞠起上天賜給女人最動人的珍寶。

“嗷嗷——”

身後便傳來行路人惡作劇的嚎叫起哄聲。

離地麵不遠的冰涼溫度亦是告訴葛薇,淩歡是坐在什麽樣的地方。

一把將淩歡推開,站起身,淩歡睜開眼睛,一雙冷眸影子是沉的,口中吐出的熱息在夜幕下便氤氳成一團白霧。

“害羞了?“淩歡說。

“地上不涼麽?你恢複知覺我都看見了,你該回醫院了。”葛薇努力抑製著自己內心對雲端的渴望,狠心道。

“不著急。”淩歡試探著撐起身子,脊椎處又傳來鑽心的痛。

“不行。“葛薇拒絕著。夢的感覺依舊在腦中樞犖犖不散,周身也綿軟著,可是,現在不是做夢的時候。

葛薇知他脊椎處的水腫消褪很快,卻沒有完全消除,所以,即便是恢複知覺,卻也是行動不便的,便不動聲色地探下身子,將淩歡的長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企圖扶他起來,然而那高大的身體不是小狗小貓,更不是一個小孩子,葛薇難得穿一次高跟鞋,還未等將他扶起,鞋跟一個不穩,兩人便統統重重地坐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一會兒我自己來。”淩歡依舊拒絕著。

正巧路過一對身穿白底藍條校服的少年男女,男孩子見兩人這番狀況,本要吹口哨,卻見倒地的拐杖,便將指尖上正在旋轉的籃球拋給那女孩子,女孩子默契地一把接過抱住。

運動男孩操持一口上海話衝淩歡道:“要幫忙伐?”

淩歡一怔。

未等淩歡批準,187公分的身軀就被這個瘦高少年給拔了起來。

正巧,路邊停了一輛出租車,葛薇便對那運動男孩說:“可以幫我扶他去打車麽?”

淩歡知自己是走不動了,便不再拒絕,男人的自尊卻讓他瞥一眼咖啡屋道:“扶我去那邊,謝謝。”

運動男孩一愣,衝淩歡微微一伸舌頭,便扶著他進了咖啡屋,少女抱著籃球緊跟著。

將淩歡扶到沙發座位上時,淩歡便邀請道:”一起吃東西吧。“

少女微笑著拒絕:”不用了大叔,我們回家晚了要挨罵哦!”

淩歡隻得凝重地看一眼那熟悉的球和不熟悉的人,認真地說:“好好珍惜籃球。”

待到一高一矮的身影出了門,淩歡的目光依舊在相送,隱約中,似乎看到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騎單車載一個抱著他籃球的少女,少年的車速如風,少女大聲說笑著白天的樂事趣事笑事,一麵哈哈大笑著,雖然載她的少年從來都無動於衷的說:“哦。”校園外的一排排楊樹總是隨著她的笑聲沙沙作響,讀書的時候,楊樹還是新栽的,腰間刷著殺菌的白漆,如今回到家,一排排已然參天。夏天的時候,形成一道不見天日的清涼影子。單車騎一路也不會被曬到口渴,然而,那個給他買寶礦力的人也不在了。

葛薇打量著那深不見底的黑眸子,隻道是他對籃球還眷戀著,卻又怕淩歡勞累過度傷了骨骼,便一直盯著。

“伯爵紅茶。藍莓芝士蛋糕。”淩歡也不看菜單,隨口道,說完,望著葛薇。

“我不喝。你喝完一杯就回去吧。醫生護士和護工一定很著急,搞不好以為你被綁架“葛薇說,說著,抓緊了皮包,剛塞進包裏的一隻龍貓拖鞋從她的皮包裏掉出來,葛薇撿起來。

“兩位還需要點什麽麽?”服務員微笑道。

“兩杯伯爵紅茶。一份藍莓芝士蛋糕。”淩歡望一眼龍貓布偶,說:“久石讓會來上海開新年音樂會。”

葛薇一聽,大眼睛熠熠發亮:“久石讓?好喜歡他給宮崎駿動畫的配樂!很喜歡《幽靈公主》,可是,”葛薇攤手:“你得回醫院了。“

“《幽靈公主》很好。“淩歡固執道。

《幽靈公主》是1997年上映的動畫,也是他和溫梅剛在一起的時候一起去看過的電影,雖然之後的許多好萊塢大片音樂靈感都采擷於此,連不朽的《魔戒》音樂都有異曲同工之妙,當年那宏大的音樂帶來的震撼可是海嘯一般。

葛薇滿臉微笑:“你也是什麽,像男主一樣身手敏捷嗎?你現在可是傷員。男主受詛咒之後也去努力爭取治愈啊!你以為你是人魚公主波妞,踩著那麽大的海浪、放在瓶子裏身體都不會事麽?”

葛薇的擔心讓淩歡心情愉快,直視著葛薇:“波妞執著的變成人,是來追求裕太的。“

說道這個,葛薇想起《懸崖上的金魚姬》裏的女主——矮胖的小女孩波妞,便轉移話題道:“波妞的媽媽很美。可惜,波妞不像人魚公主,倒像人蛙公主。“

一聲重重的鼻息。

葛薇竟吃驚地發現,淩歡竟深深地勾起唇角,淺淺微笑了。

那一刻,幽暗昏黃的室內燈光影在清冽冷峻的男子臉上,笑得八麵都是暖風。

那一刻,極地的雪似乎也在陽光下融化。

葛薇端詳著這笑容,臉上火烤似的。忽然想起一個詞:一笑傾人城。

“你笑什麽?“葛薇忍不住好奇地問。

“是誰說我’最毒入木三分,說謊技高一籌’的?”淩歡問,眉梢眼角的那段天然的骨風看得葛薇自慚地轉移掉視線。

“你入木四分。“淩歡定義著。

“當然。《懸崖上的金魚姬》隻能是童話。不美麗還有點胖的波妞也許長大之後會被裕太拋棄。“葛薇擔憂著。

“你在為自己擔憂?“淩歡一眼看穿。

兩人正說著,兩杯飲料被端上。

葛薇抿一口微苦的檸檬,笑得也是苦的:“我已經二十七歲了,雖然不難看,花一樣的年紀早過去了。而且,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雖然看得書不多,不知道怎麽卻總比男人看得多。年紀小的時候,這是優點,年紀大了之後,這就是老處女的無趣。”

說完之後,葛薇輕輕攪動一下剔透的杯子,一口飲盡:“我喝完了,你加速。”

“你看的書會比我多?”淩歡揚眉,一派不容置疑的自信。”快喝。“葛薇說。

“為什麽來上海?“淩歡望著這個眼中隱隱寫著憂傷的女子,內心柔軟著。

“你現在回醫院,我就告訴你。”葛薇說。

淩歡卻固執地等下文。

葛薇隻得猶豫了一下,匯總道:“當一個陳腐而隻知道***、所有人都在為自己謀私利而不知道經營業務時,轉換為企業的事業單位隻有死路一條。我還年輕,不願意和他們一起成為犧牲品。而且,我還有父母,即便他們有退休工資,難道我要啃老麽?“

藍莓蛋糕被端上,淩歡拈起一塊蛋糕,輕輕揍到葛薇的唇邊。

葛薇閃開搖頭:“我減肥!你快吃!”

“不準減肥。”淩歡固執地擎著手臂。

“為什麽?”葛薇問。

淩歡理直氣壯瞪了葛薇一眼:”胸會縮水。“

葛薇一皺鼻子,便去踢這個胸控的腳。

淩歡不覺一怔,出神地望著,放下蛋糕,拈起一張餐巾紙,從風衣中掏出一支碳素筆,飛快地在餐巾紙上挑抹著,大約三十秒之後,一張頑皮的女孩子臉速寫便呈現在紙上。

輕輕舉起,被葛薇一把奪下,端倪著,果然將她的麵部特征全然勾勒進去。

搶過筆來,葛薇在餐巾紙上大大滴寫著:“淩歡回醫院!”

淩歡抽過來,一看,忽然便覺得,心中的堅冰咯吱一聲。”走不動了,不走了。“淩歡一揚眉,慵懶地倚在沙發座位上。”才不管你。我這就打電話給BRUCE。“葛薇說著,掏出手機。”他送周翎去了。“淩歡攤手。

葛薇笑靨如花:“那我打電話給出租車司機。””給你出個數學題。答對了我就回去。“淩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