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冬天,仰望這開始(二)

5

到了下午,天空開始被慘灰慘灰的雲朵覆蓋。

不到七點,整個天色便暗了下來,像是被黑墨上了層薄膜,染成朦朧的墨色。

在黑色的冷風中,整座城,車水馬龍,燈火輝煌。

綿羊將車開上了高架橋。

畢景生龍活虎地繼續跟綿羊抬杠:“小綿羊,說真的,你該不會是搞GAY的吧?”

燈光太暗,看不出綿羊的臉色,但聽聲音絕對也好不到哪裏去:“我說畢大小姐,您好歹也是一智商高、能力強、工作與生活優越且多少有些孤傲的令人羨慕的強勢女人。你說你一天就不能研究個其他事兒做?”

“這話可怎麽說?你少跟我扯別的,你要不是GAY,慕伯伯讓你去相親你幹嗎不去?跟著小憤青學叛逆?”

“誒?我說你這丫兒說話怎麽越來越不著邊了!有點兒護士的職業道德優良傳統行不行?要實在沒那天分,裝你也得給它裝出來呀!”

“切!”畢景一臉的不屑一顧,“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叫直接單純,不虛偽做作!是不是,邸瑾?”

我沒想過苗頭會燒到我這裏,所以反應慢了小半拍,剛準備開口回應下,某人又開始霸占住我二人的聽覺神經不放:“不過說真的,你倆真沒想過要湊合湊合?”

綿羊不怕死地轉頭看了眼後邊,正好對上我的雙眼,然後便在回頭中落下那抹看不出情緒的笑意:“畢景,你快別拿我倆開涮了,要真適合,當初我就不會敗給他了。”

他,自然指的是庚辰銘。

畢景扁了扁嘴:“小綿羊,我突然覺得你忒可憐了。”

“哈哈哈……”綿羊爽朗的笑聲瞬間便淹沒了畢景語氣中的同情無奈之感,“怎麽?你還真覺得我是可憐沒人愛了?”

畢景沒有吭聲。待車駛離高架橋後,才輕聲地悶出一句:“你知道我什麽意思的。”

這句話落下,車內便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庚辰銘,有多久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

掐指算算,突然間就被無奈的酸意彌滿了心頭。

多久?

怕是天天都會想起的吧。

我細細地眯起眼睛,看著車窗外借著昏黃的燈光迅速倒退的人流,街道。想起那個笑起來幹淨得如同一張白紙般的俊臉,那樣柔順的黑發,根根精神抖擻;唇紅齒白;劍眉星瞳。這當初任何人都以為我們會手牽著手微笑著共同步入幸福禮堂的男子,卻真的從我的生命中退出了,像是遺忘掉那最起初的夢想般,總有一天會被我丟到不知名的角落裏,再也不曾染指。

青春,果真隻是路過。

到了酒店門口,下車後,看到那持有五星級的奢華門麵裝潢,畢景的嘴又不停歇了。

“哎喲!小綿羊進化大綿羊了,直奔大康了啊!”

我一樂,敢情這丫兒是在挖苦綿羊呢。綿羊一臉迷惑,我卻笑了個天花亂墜。

畢景毫不含糊地一掌劈上我的美臀:“低調點兒,姐姐說話有那麽搞笑嗎?”

敢情她老人家還不知道她有這優點?

無視眾多人看我倆古怪的眼神,我順著畢景的話溜著:“那是,也不看是誰的閨女。”

“呦。你這是主誇我連帶我爹呢,還是誇我爹捎帶上個我呢?”

“瞧你這話問的。我是跟你熟?還是跟你爹熟?”

畢景跨進電梯,拿眼斜我:“你這不是問廢話呢?”

我隨後跟上,笑道:“這不就完了?”

“得!又被忽悠了!問了半天所有回答都是一半一半,沒個兒正經的。這也就你邸瑾能幹得出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綿羊?”

綿羊不動聲色地抽了下嘴角,好巧不巧地落到畢景的眼裏,這下可又有的受了:“誒,我說你那什麽表情?覺得我是危言聳聽?還是胡扯瞎掰?”

綿羊急忙解釋:“我可沒這麽說,您老人家也別這麽快對號入座。”

“對號入座?你意思是說我自作多情、無理取鬧是吧?”

“你是時尚雜誌與小資專輯看多了還是怎麽著?總想些不著邊的?我跟你說我真沒那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我說大小姐。你好端端的,這又想幹什麽呀?”

“不幹什麽,就讓你回答問題。”

“天,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綿羊對著電梯頂悲哀地感歎,“得!您說吧,您到底想要怎麽樣?”

畢景詭異的一笑:“不怎麽樣,就問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綿羊趕緊點頭:“對!對!您說得怎麽可能不對呢!”

“誰要騙我呢?”

“騙你?”綿羊挑眉,“騙你有啥好處,又沒前途,騙你做什麽?”

畢景不甘示弱,食指直指綿羊腦門兒:“這可是你說的,我可告兒你綿羊,說謊話是要遭雷劈的。”

電梯門開了。些許雜亂的聲音立刻淹進了這個狹小的裝人鐵盒裏。綿羊帶頭出去後,我便跟了上去。於是,便在無意中聽到綿羊在前方的嘟囔聲:“雷劈?要真能被雷劈就好了……”

6

綿羊一言不發地帶著我們繼續朝走廊裏端走,兩邊坐落的人群像欣賞外太空的生物似的,神情各異地打量著我們。我突然就覺得,我的臉上是不是真秀了朵花?這做什麽呢?

畢景跟沒事兒人似的,在外人看來,標準一時尚女新貴。但我就受不了外人這麽盯著,不是沒被人注視過,而是被人無端地注視,這種不明真相的感覺還真不敢讓人恭維。

我快速追上綿羊穩端的腳步,低聲詢問:“誒,怎麽回事?”

綿羊繃緊的臉在看向我時終於鬆弛了些:“沒什麽,我爸公司的員工。”

“哦?”

我突然明白了什麽,貌似今天的飯局是慕伯伯做東?

突然感覺手臂被人拽住了,回過頭便看到了笑的一臉奸相的畢景。搞得我後背一涼,冷汗直冒。這種笑容?認識了丫這麽久,隻有當有好戲看時,才會出現在臉上的表情,這會兒突然間冒出來,貌似真的是要發生什麽了?

綿羊在一間包間門口停了下來,沒有敲門,直接扭開門把手就闖了進去。

包間很大,但在一些必要的裝飾及衣櫃的擺設下,還是略顯小了些。

慕伯伯坐在一眼便能看到的主人位子上,旁邊坐著一個年輕的小姐,長得幹淨白皙,眼睛很美,嘴巴也小巧,屬於標準的櫻桃小嘴,但下巴太尖了。我不喜歡這種女孩子,給人的感覺,太過於精明,而且刁鑽。

畢景很不客氣地就朝慕伯伯那裏蹭動:“呀!慕伯伯,好久不見啊!想我了沒有啊?”

慕伯伯笑得一臉慈祥:“呦,景丫頭跟瑾兒都過來了啊?也好,給你們介紹個人認識認識。哈哈哈。”

我不動聲色地抽了下嘴角:“慕伯伯好。”

“好好好!快過來坐。一揚,你還站那兒幹什麽,還不趕緊過來?”

綿羊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挨著我坐下,慕伯伯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不過在看向我跟畢景時,又恢複了那個人見人愛的慈祥模樣:“倆丫頭來了也好啊,幫我們家一揚看看,看我給他瞅的媳婦怎麽樣?哈哈。”

我一愣,不由得便看向了坐在慕伯伯另一邊的那姑娘。她正笑吟吟地看著我跟畢景,朝我們露出蒙娜麗莎般的微笑。我斜見畢景嘴角那抹尷尬抽噎的弧度,突然間就樂了。也難怪,畢景這人性格獨立,為人處事有幾麵臉,可以說是集性感、美麗、快樂、自信、優雅、霸氣於一身,但這丫兒最怕見的物種就是,賢惠的淑女。

再看綿羊,臉更青了。

畢景很給麵子地回著慕伯伯的話:“啊,很好啊。絕對的淑女,絕對的賢妻良母。對不對啊?邸瑾?”

我麵部癱瘓,應付著點頭:“是啊。嗬嗬。不錯,很好。”

慕伯伯一聽這話,樂得合不攏嘴。看著旁邊乖巧的小妞兒,寵溺的大掌毫不猶豫地便浮上了那長如綢緞的墨發:“哈哈,茜兒還害羞了!”

於是,我跟畢景就跟發現新大陸似地睜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那臉蛋上的兩團緋紅的雲彩。媽呀!這果真是臉紅了呀!

這年頭,臉紅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得!小綿羊賺到了!這絕對是一純情小姑娘!

就在我跟畢景少有的心靈相通時。

沉默許久的小綿羊發話了。

而且還是一鳴驚人。

“爸,我說了。我現在還不想結婚。”

氣憤頓時陷入詭異的安靜。

純情小姑娘瞪著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麵無表情的綿羊。

慕伯伯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笑顏僵持在嘴角。

我跟畢景毫不猶豫地互相掐住了對方的大腿!

慕伯伯“啪”地一聲將那張上一刻還萬分溫柔的大掌拍上了桌子:“慕一揚,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想結婚。”綿羊不怕死地又重複了一遍,而且還麵不改色。

這下更是激怒了慕伯伯,在慕伯伯氣得胸膛大幅度升降時,純情小姑娘開口了,而且嘴角又掛上了那副特有的蒙娜麗莎式笑容,連嗓音都是嬌蘇萬分:“伯父您別生氣,一揚隻是說他不想結婚,並沒有說他不想跟茜兒交往啊。”

我跟畢景同時大汗,不僅是因為那稱呼,還有那語氣,乖乖,這是一什麽人物?

綿羊的表情依舊好不到哪兒去,而且在聽到某美女自以為是的勸說後,臉更是比剛來時臭了好幾分。

畢景在底下也踹了我一腳,朝我擠眉弄眼,然後對著慕伯伯笑道:“是啊,慕伯伯,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不過,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兒,一揚這麽在乎也沒什麽錯。再說,茜兒那麽可愛,也許相處久了,一揚還真喜歡上了。到時候,就是慕伯伯你不同意他倆結婚,一揚也會求著你給他趕緊辦婚禮的。”

接收到信號的我自然隻有配合的份兒,於是我嬉笑著點頭:“對啊。慕伯伯您快別生氣了。您還沒跟我們好好介紹茜兒呢。”

綿羊很想吭聲狡辯,被我一腳就給踩上了腳麵,疼得丫隻有低頭啞呼的份兒,還有那一眼哀怨的眼神。

慕伯伯在我們的勸說下很久才恢複了興致,這當中少不了綿羊想要站出來說清楚的片段,但都被我用暗槍給擋了回去。結果,在慕伯伯的介紹下,我們得知,原來這茜兒,姓苑,叫苑西茜。我跟畢景聽到苑西茜的時候,一下子就給想到了洗錢,結果差點兒沒噴出來。但好歹我倆都不是什麽把不住的人,自然就把那不安分的想象給強壓了下去。苑西茜是標準的千金大小姐,至於是哪家的,慕伯伯沒說,我們也不便多問。不過,能被慕伯伯看中的,不用說,想必也是很有頭有臉的吧?

這讓我跟畢景不得不懷疑慕伯伯的目的。他這麽想把苑西茜娶到自個兒家,要是真沒點兒私心,那是騙鬼的。

生意人,永遠都是在有利益的情況下才會投資。

隻是可憐了綿羊,這麽大一男人,依舊還要遵從父母之命,娶能為家庭謀福利的女人為妻。

7

飯局結束,慕伯伯公司的人回去的都差不多了。而慕伯伯本人,則被我跟畢景一杯一杯地灌得有點兒飄忽。在臨走前將苑西茜留了下來,千交代萬囑咐,讓綿羊記得送苑西茜回家。結果,慕伯伯走後不久,綿羊便帶著嬌嫩嫩的苑西茜出了酒店大門。

將其塞上一輛TAXI後,便頭也沒回地朝地下停車場走去。

而我與畢景還算清醒,抱歉地對著TAXI裏純潔的丫頭笑了笑。

苑西茜那抹熟悉的微笑在瞬間又浮了上來:“那畢景姐姐,邸瑾姐姐,我就先回家了哦。有時間我們再玩。”

我跟畢景很尷尬地點頭,傻笑。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輛小車揚長而去。

綿羊很快就將車開了出來。

車內。

畢景終是忍不住地先發製人:“誒,我說小綿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就讓人家一個女孩子那麽晚回家?”

綿羊的口氣很生硬,聽出來還在生氣:“晚不晚關我什麽事?”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再怎麽說,人家在名義上,還是你家老頭子承認的兒媳人選。”

“那是他們承認的,不是我承認的。”

“我說你丫怎麽這麽不識好歹?邸瑾你說說,老爺子有心髒病,要不是我們今晚在場,準被他這不孝兒子給氣病發了。”

我拉了拉過於激動的畢景:“你也少說兩句。如果我猜得沒錯,綿羊叫我倆過去,可能是想著我倆能給他擋擋,結果我倆還很沒義氣地把他給賣了。換誰都氣。”

“我又不是神,他不說誰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悶葫蘆一個,悶死了算了。”

“好了。別生氣了。不過,綿羊,你應該提前跟我倆說的,這樣我倆也等商量好了對策再進行。畢景說的也沒錯,如果我倆今晚上真那樣跟你站一邊,慕伯伯絕對就被抬醫院了。”

綿羊又是一言不發,但車速卻急速上飆。

嚇得我跟畢景互相抓著手臂,終是安分了下來。

這個點兒,又是寒冷的冬夜,街上車輛行人很少。這樣更加大了綿羊把奔馳當飛機開的膽!

車子順利地開進小區樓下,綿羊將我倆放下,什麽也沒說就開車走了。

而我跟畢景還是免不了一陣狂嘔。雖是什麽也嘔不出來,但卻還是恨不得將胃裏那些翻江倒海的東西狠狠扒出來。

我們回到房子後,很快灌進兩杯水。畢景蒼白的臉色終於緩了許多,恢複了體力,便開始大罵綿羊:“你說那丫是不是有病?我們他媽是為誰好!”

我安撫著丫頭的情緒:“好了。形象,你好歹也一知性女人,有素質,講文明,標準的單貴女。快別罵了,鬧了一天了。該累了。”

“我就是氣不過!他要是早吭聲了,我們自然商量好對策,肯定就是站他那邊了!現在搞得好像我們欠他似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是是!我說姑奶奶,你明兒不是還要上早班嗎?快趕緊洗洗睡吧。”

“睡睡!睡個什麽勁兒?氣得我現在精神倍兒好!”

我扯了扯嘴角,終是決定放任不管,愛咋咋。

畢景又恨恨地發了陣牢騷後,覺得一個人無趣便爬進床裏和衣緊挨著我躺下。

許久,她碰了碰我:“邸瑾,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問。可是,你還在等嗎?”

我苦澀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又何必要這麽為難你自己?明明還是愛著庚辰銘,卻還是把他從你身邊趕走,真不知道你是愚笨還是愚蠢。”

“無所謂啊,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是嗎?”畢景亦是苦澀地笑出了聲,“你也就隻能是自欺欺人,不然怎麽掩飾你冷漠外表下的那絲柔弱。”

“會過去的。畢景。真的。”

“那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畢景斜過身側躺,留給我一個彎曲的背影。

而我的視線最終還是又落回了那白花花的天花板上。

我好像還能看到庚辰銘的樣子。

那張布滿笑容、布滿溫柔、布滿寵愛的臉,那溫暖的懷抱,舒適的胸膛,挺拔的身姿,被我牢牢地刻在心上最明顯的位置。

“你這個人,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畢景轉過身,幽幽地在我耳邊說出這句話,卻也將我從記憶的深淵牢牢地拽了回來。

我沒有說話,閉上眼睛,淚水卻在這寂寞的冬夜終是順流而下。臉上有著溫暖的手指劃過,抹掉了淚水卻還是留下了心裏的傷疤。

深夜。是最容易寂寞的時間。

我曾經跟所有人一樣,我們都以為,我會跟庚辰銘踏上婚姻的路程,白頭偕老。

我曾經跟所有人一樣,我們都以為,我跟庚辰銘是天造地設、無比般配的一對。

我曾經跟所有人一樣,我們都以為,我會為庚辰銘生兒育女,將他們養得白白胖胖。

我曾經跟所有人一樣,我們都以為,我跟庚辰銘即使吵架,也一定不會輕言分手。

我曾經跟所有人一樣,我們都以為,我絕對不會是那個提出分手的人,因為我不是傻子,對這麽好的男人還有所怨言。

我曾經跟所有人一樣,我們都以為,即使我們分手了,但也一定不會分太長久,因為上天注定了我們要在一起……

8

這日清晨六點。

我收拾好妝容,便借著不亮的天色出了小區。

進了地鐵站,亮騰騰的照明燈連著沸騰的人群終是又使這座城活了起來。

不到八點,我已站在公司大樓下。

在我前腳剛踏進辦公區,便隔著透明的玻璃牆,看到了那抹最裏間辦公室裏正在忙碌的身影。

很難想象,這個男人,便是那個我刁鑽刻薄的上司。

自打上次我回來按照綿羊的說辭承認錯誤之後,每天早上進公司看到的第一個人,總是這個似乎永遠也忙不完工作的苑簡總監。

而我也漸漸習慣了他好像晚上就住在這裏的自我想象。

我走進辦公室開始整理今天的行程報表。根據提示,一會兒有個非常重要的會議要開,是各大部門的負責人趕往總公司研討一些重要產品的銷售案。時間定在早晨十點。

現在已是八點半,開車的話至少也要半個多小時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看來苑簡馬上就該出發了。

快速地整理完其他的東西後,我便敲響了隔壁的玻璃門。

苑簡抬頭看了我一眼,略微點了下頭,又開始埋頭按著鍵盤。

推門進去後,如往常一樣為他在桌旁已經空了的杯子裏添滿溫水,然後將放在桌頭的行程報表擱在離他觸手可及的鍵盤旁。

傾身做這些事情時,我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Gucci男士香水味兒,跟庚辰銘身上的味道一樣,淡淡的雪鬆味兒,還有蘇合香的味道……快速掃了一眼,苑簡抿了口水,問道:“今天必須要去哪裏?”

“苑總,十點總公司的會議必須去,十二點有個飯局很重要,下午兩點律師會過來了解上次那起投訴案,四點的時候您約了私人時間。”

“我知道了。把十二點的飯局推了,兩點律師那裏你去接待,其餘那些不必要的行程能推就推,推不了再來找我。”

“是,苑總。”

在快要走出門口時,苑簡突然叫住了我:“邸助理,等一下。”

“好的,苑總。”

“你會開車嗎?”

對於苑簡突如其來的問話我差點兒愣神,但最後還是點了下頭:“會。”

“有駕照嗎?”

“有。”

“那你準備一下,把手底下的工作趕緊處理完,跟我去開會。”

“啊?”

苑簡的俊眉在聽到我語氣中的不可置信後,迅速地皺了起來,直接朝我下達命令:“抓緊時間。我不想浪費多餘的時間在無用的程序上!”

“是。苑總。”

把要出差同事的酒店機票事宜確定完畢後,我帶上相關文件跟苑簡去了車庫。

本來準備為他打開後座的車門,可苑簡卻說:“不用了。我坐副駕駛。”然後便義正言辭的坐了進去,為自己係好安全帶。

今天苑簡的司機可能被他派出去了,不然也不會換成他平時開的這輛私家車。這讓我相當鬱悶,司機這個職業,也就隻能是當司機的,他還有什麽可供苑簡折騰的?但我什麽也沒說,安穩地拿自己助理的身份偶爾來充當下老板的駕駛員。

“你一定要在開車的時候思緒拋錨嗎?”一句陰沉的話不著聲色地便衝進了耳廓。

不用猜也知道這冷漠的口氣是從誰嘴巴裏冒出來的。

我無奈地抽下了左側不靠他那邊的嘴角:“對不起,苑總。”

雖是看著前方的路,但還是感覺到苑簡的注視:“開車的時候要專心。”

“是。苑總。”

然後聚精會神地穿插在車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