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時候愛情徒有虛名

1.尷尬的生日宴會

於利華生日的那天,真的就像何淑珍所說的,沒有對外邀請其他人。

隻是在這樣簡單的人群裏,她卻需要尷尬地麵對某種境地——於爸爸、於媽媽分坐長桌的頭尾兩端,於浚偉和周諾那對小情侶坐一邊,剩下的一邊,隻能是她和Vivian。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按照這樣的座位坐下去,即使是。Vivian坐到她旁邊的時候,Vivian一邊和於媽媽說著什麽一邊就坐了下來,仿佛全場不自在的隻有她一人,在那別扭地看著Vivian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坐下。

“小易,你怎麽了嗎?”於利華看出了她的異常。

她連忙回過神來:“沒……沒什麽。”

語畢,迅速將自己融入滿桌輕鬆的氛圍裏。

晚餐很愉快地進行著,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聚餐,何淑珍又開始講起於浚偉小時候的糗事。

“於媽媽,你上次和我們說浚偉被老師罰抄一萬遍‘張同學,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後來怎麽樣呀?你還沒和我們說結果呢。”

“喂,Vivian,你給我閉嘴!”

“我又不是你們家諾諾,你叫閉嘴就閉嘴啊?”

何淑珍笑了,很得意自己講的陳年舊事有人當寶,當然,她這麽簡單的腦袋怎麽會知道向來情商高的Vivian隻是為了打熱場呢?

不過,她不知道也沒關係,何淑珍的確打起了熱場:“那天他被班主任罰抄,我在家等到天都黑了還等不到他回來,就讓司機載我到學校找人。結果就看到我們家可憐的小偉孤零零地趴在教室裏,抄到第五千多個‘張同學’。我好生氣——你說哪有老師能罰小學生抄一萬遍的?虧我們家還每年給學校捐錢呢——我就告到學校那兒了,結果發現啊,那張同學就是班主任的外甥女!”

“啊?不是吧?”

“天哪,於大帥哥,我們怎麽都沒聽說你有那麽可歌可泣的過去?”

於浚偉尷尬得臉都快滴出血來:“沒有啦,還好啦。”

“什麽還好啊?你們都不知道這件事後果多嚴重!這件事過後,我們小偉竟然再也記不住女同學的姓了!剛開始我和他爸還沒怎麽在意,後來發現隻要涉及女性的姓氏,他就一概沒轍,你們說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事?我當時都急瘋了,以為他得了什麽怪病,拖著我們小偉這個醫生那個醫生地拜訪,後來有個腦科醫生建議我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媽!”

“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

在座的年輕人同一時間全部看向於媽媽,接著,這三雙眼睛又齊刷刷地射向他。

於浚偉隻覺得自己快沒臉做人了:“你們別聽我媽扯了,我那時才十歲還不到,哪知道什麽心理醫生?”

“我哪裏在扯了?那醫生姓黃,你還敢說你不認識?”

在座所有人都自動換上悲天憫人的神情,默默地看著這位才十歲就要送到精神科醫生,哦不,是“心理醫生”那兒的男人。

他身邊的周諾更是心疼得不知道該說什麽,纖纖玉手不由得心疼地挽住身邊的手臂。

可於媽媽竟然還能接著說:“後來那醫生說這就是抄那一萬遍留下的心理陰影。其實不會對身體產生任何影響,就是心理上會對女性的姓氏有下意識的抵觸,有意無意地不去記她們的姓。”

“真的啊?竟然有那麽神奇的事情?”Vivian即使自認為經曆過不少事,也很是驚訝。為了測試這種疾病的頑固性,她朝對麵的大帥哥笑了一下,“於大帥?”

“幹嗎?”於浚偉正被一夥人“悲天憫人”得很沒好氣。

Vivian才不管他好氣沒好氣,反正挑起事端的是他的娘親大人,要砍人的話先挨刀的也不是她呀。

所以她很放心很愉快地問:“於大帥呀,你記得我姓什麽嗎?”

“你!”

“我姓什麽?”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希冀,隻不過眼神很詭異。

“……”

“不是吧,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姓啊?天哪,虧我這七八年來都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你竟然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天哪天哪,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悲劇!”

於媽媽也在一旁偷笑。其實不止是她,全場的悲天憫人神情不知在什麽時候都已悄悄換成某種很詭異的笑。

“好啦小安,你就別白費唇舌了,全天下的女人,他估計隻記得兩個姓。”

“誰呀?這麽榮幸?”

“第一個當然是他老媽我啦,另一個——”笑眯眯的眼睛瞥往離自己最遠的蘇易。

蘇易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突然想到,於浚偉貌似總是“蘇醋桶蘇醋桶”地叫她。

“就是小易。”說到這裏,於媽媽又想起另一個笑點,“有一回小偉在填一份申請書,那申請書下麵有三個欄,要求寫什麽‘如果暫時聯係不到您,應該聯係哪位’,而且申請書上麵要求要全部填滿。結果你們猜怎麽著?他在三個欄裏全填上小易的名字。我就覺得奇怪呢,就問他‘你怎麽三欄都填一樣的呀’。他說‘有什麽辦法啊媽媽,我就記得蘇易姓蘇,我就是隻知道蘇易的名字,我有什麽辦法啊’。”說完,她咯咯咯地笑了,可是笑到一半,何淑珍突然遲鈍地發現,原來在場人士隻有她一個在笑。

氣氛貌似有些奇怪,有些僵。

何淑珍有點尷尬地看了看四周:“我……講得不好笑嗎?”

“沒……沒,很好笑,很好笑。”Vivian立即附和地幹笑兩聲。

然後,於媽媽臉一轉,無意中瞥到周諾原本挽著自己兒子的手不著痕跡地鬆開了,臉上的笑容也突然有些僵硬。

然後這個善良的老女人突然間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蠢事。

她下意識地看向老公尋求幫助,結果,得到的隻是一個白眼。

“嗬嗬……嗬嗬……這其實……也沒什麽是不是?”何淑珍隻得自己打圓場。

如果她講的這個所謂“笑話”不是這麽具有牽連性,在座各位一定會為她這種可愛的尷尬而捧腹。隻可惜,她偏偏講了這麽個讓人笑不出來的故事,所以全場隻有高情商的Vivian能用最快的迅速舉起酒杯:“於爸爸,你很感動吧?我們於媽媽為了給您的生日宴添氣氛,費了這麽多唇舌講笑話,結果把自己的兒子都給得罪得臉紅脖子粗了。來來,於爸爸,為了於媽媽的偉大奉獻,做晚輩的先幹了這杯。”

於是下一刻,全場舉杯,共同歡送這份尷尬的沉默。

其結果,就是剩下的時間裏,何淑珍再也不敢多說話。

生日晚飯虎頭蛇尾地完成,酒足飯飽之後,眾人又圍著侃了一陣,然後回家睡覺的時間就到了。

“浚偉,你送周諾回去吧,小易就坐我的車。”Vivian在門口對於浚偉說。

蘇易卻不冷不熱地說了句:“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你有毛病啊?自己人有車送還打車?”

“不行嗎?”她淡淡地瞥他一眼。

隻不過這一瞥,卻讓於浚偉看出了異樣:“你們怎麽了?”

“沒什麽。”

“沒什麽?”明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要不這樣吧,Vivian你先陪諾諾在這聊聊,我先送醋桶回家,待會兒再返回來載諾諾。”

蘇易抬起頭,就看到周諾在於浚偉這句話說完後,神色不對,連忙說:“不用不用,你送你女朋友回家吧,我坐的車就是。”

Vivian開車總是很小心,慢條斯理的,就像她本人一樣。

其實平時她很少開車的,因為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咖啡廳裏。這輛火紅色的奔馳她隻見過幾次。那會兒,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蘇易結結實實地驚訝了一陣:“天哪,Vivian你錢多啊,還買奔馳?”

那時候她才幾歲?剛出大學吧?什麽都是不需要多思考的,連感情也是,於是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信了,什麽都以為是好的。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最親近的人,隱藏著最多的秘密。

“這車,是薑宇送的吧?”車子緩緩停到公寓樓下,一路沉默後,蘇易突然諷刺地開口。

Vivian倒也不遮掩:“是。”

“看來跟著他,你得到的還不少嘛。”

她沉默。

她也沉默,隻是片刻後,蘇易原已打算下車,卻突然頓住,回過頭時,神色裏已染上些如何也掩藏不了的哀傷:“你沒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說什麽?”Vivian卻有些嘲諷地微扯嘴角,“事實如你所見。”

她的坦然反倒讓蘇易有一秒鍾的不自在:“哈,果然,你厲害!”

她用力地拉開車門,一隻腳用力地跨出去。

“就因為一件事和一個男人,你就可以否認七年來的友情。”就在她第二腳跨出去的同時,Vivian的聲音又響起,但她沒有看她,隻是漫不經心地盯著車前的景致,自顧地說,“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會擔心,擔心某天當你發現了這個秘密,我們之間的感情會受到怎樣的打擊。隻是時間越長,我們共同經曆了那麽多事,我以為你和我之間再也不必經曆那種秘密戳穿後要死要活、叫囂著要絕交的一天。”說到這裏,她的臉才慢慢地轉過來,看著她,“蘇易,你以為你怎麽能那麽巧撞破這一切?因為我不想再瞞你了,明白嗎?我以為經曆了那麽多事,我們之間不需要再有隱瞞,我以為經曆過薑浩良,你對薑宇應該也有所諒解。不過現在我發現我錯了,也許,我高估了這段友情的堅固性,同時也高估了你的悟性。”

蘇易臉色蒼白,Vivian看著她,卻沒有因為這份蒼白而停止聲音。她說了最後一句話:“不過也好,反正你的悟性高不高,很快也就都無所謂了。”

“什麽意思?”

她沒有回答,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俯過身來,伸出一隻手把蘇易那邊的車門關上。在她呆滯的目光下,發動引擎,紅色奔馳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2.於浚偉的躊躇

那一夜回去後,由於何淑珍一通沒大腦的所謂笑話,向來好脾氣的周諾破天荒地,和於浚偉冷戰了。

可盡管如此,畫展她還是盡心盡力地打點著,甚至在畫展開展當晚,不管前幾日的冷戰,周諾還是悉心打扮,微笑著挽著於浚偉的手走進畫廊。

這一次的畫展,在距上一回圓滿成功的五個月後,在同一地點再度舉行。

當然,主辦方仍為“於利”。

各界名流為了這個響當當的老字號紛至遝來,場景熱鬧無比。

於是在人來人往中,她隔著人群看到了他,還有他手臂上掛著的女子,那名從她手中將他硬生生奪過去的女子。滿室的衣香鬢影中,她和他突然隔著一大塊空間無意地對視。這一刻,她發現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快樂,再也不是上次攜著她來到此地時,那個誌得意滿、嘴角總是微微揚起的男人。

他的人,從眼睛到表情,都是公事化的。

“浩良?”

“嗯?”

“我們走吧。”

最後,他先別開了眼,和身邊的女人一同隱入滿室的衣香鬢影中。

蘇易拿了杯雞尾酒,意興闌珊。其實這裏的每一幅畫她都看不懂,其實她知道這裏絕大多數的人也都看不懂,但就衝著“於利”這個偉大的旗號,名流們一個個遠道而來在這不懂裝懂,更甚者,就為了和“於利”拉近關係或者彰顯自己的品位還是什麽的,一擲千金,把某幅所謂的印象派畫抱回家。

整杯雞尾酒下肚,無所事事中一股想上廁所的衝動就湧了上來。蘇易把杯子隨意擱到哪個侍者的托盤中,向長廊深入的洗手間走去。

而這一回,她又看到了他。

蘇易正越過洗手台準備進入Women"sRoom,就看到了他。

而他一抬頭,也在鏡子裏看到她轉過去的臉。

蘇易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了下來。這一刻,黎玉珊沒有跟在他身邊,一切就像好久好久以前的那一次,當他們第一次交談,就是在Venus裏那個裝修得很有情調的洗手台前,她正低著頭在那研究洗手台到底是大理石的還是花崗岩的,不經意間頭一抬,看到了他。

此時又是此等場景,她站在他身後,兩人就著一麵鏡子默默對視。

半晌,蘇易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怎麽響起的:“有一件事……”說了這幾個字,她突然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既然都到這份兒上了。但不知為什麽,我還是想告訴你。

其實我和於浚偉之間並不是你那天看到的那樣,我和他……清清白白,到現在還是清白的,什麽也沒發生。至於那一天早上,完全是個誤會。”

說完她停下來,看著鏡中的男性麵孔,就像在等待他發表言論。

“其實從客觀上來講,他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出乎蘇易意外地,薑浩良竟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蘇易很不可思議:“為什麽?”

他沒有回答。

“因為你放手了,於是,他就成了最佳接班人了嗎?”那麽,當初的那一切又算什麽?每每為了這個人,兩人之間鬧得不可開交,那一些又痛又甜蜜的過往,現在又算什麽?

“對不起。”

“不,是我該說‘對不起’,是我又搞不清楚狀況了。”

她自嘲地說。

磨人的沉默再一次漫延在兩人之間。不知過了多久,長廊那一頭的音樂又響起,主辦方發言的時間到了。

“我想……我還是先過去了。”薑浩良微微頷首,生疏的語音語調,就像從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然後,他越過她,走往另一邊。

徹徹底底地,將她遺棄了。

曾經的抵死糾纏,曾經的撕心裂肺,這一刻,全部化成頭也不回的背影。

蘇易的眼淚無法自製地掉下來,視線模糊,越來越模糊。

可是,是不是視線已經太模糊了,不然為什麽前麵那個人走著走著,突然又在她視線裏定住了呢?

而事實上,他的確是定住了,走了幾步,突然之間又停下來,今夜在來畫展前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自製力,毫無由來地,就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

他站在那裏,大手握成拳,又鬆開,又握成拳,再鬆開。

最後,終於還是無法再自製了,他倏地轉過身來,頓了一下,然後,上前兩步一把將她牢牢地擁入懷裏。

“薑浩良,我以為你不會回頭了。”

可是回了頭,又能怎麽樣?

他緊緊地抱著她,就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千言萬語,卻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浩良……浩良……浩良……”

他緊緊地抱著她,讓蘇易詫異地發覺,原來他也是會發抖的。

“浩良,”她小心翼翼地喚著,“你有沒有話,有沒有話想對我說?”

“有,太多了。”

他想說,你可以等我嗎?

他想說,你可以給我時間嗎?

他想說,你可以等我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完了再回來嗎?

他想說,你可以一直在這裏嗎?

隻是,時間到底是多久?要底要等多久,到底,他還能不能再回來?

何日君再來。

所以,他最終什麽也說不出口,因為所有的諾言都是空的。在這樣沉重卻不得不背負的包袱下,其實愛情徒有虛名。

於浚偉在發言後不久就發現蘇易不見了,他問過了老爸老媽,問過Vivian,問過酒店的工作人員,最後,在休息室裏看到這個女人又躲起來喝悶酒。

“小姐,我說你怎麽就這麽喜歡喝悶酒?外麵那麽熱鬧,出去多認識幾個客戶不好嗎?”於浚偉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杯子。

蘇易隻是瞥他一眼,無動於衷地拿起酒瓶,這下幹脆灌整瓶的。

“喂喂,你瘋啦?XO啊!”

“你管我。”

“你又怎麽啦?無緣無故發酒瘋!”他沒好氣地整瓶酒都搶過來,嘴上一邊抱怨著,卻還是義氣地坐到她身邊,“該不會是剛又看到薑浩良了吧?”

蘇易沒有回答。

不過看到她這表情,於浚偉也猜得不離十了。

“算了,都分手了,而且我看他也很無奈啊,那麽重的擔子壓到他一個人身上,再碰上個惡心的沈紹荷外加一個更惡心的黎玉珊,亂七八糟的,醋桶,其實你能抽身出來也是好的,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你會被那幾個女人整成什麽樣。”

“還能怎麽樣?最慘的也不過就這樣了。”她沒有一絲生氣地說著,看著前方的牆壁發呆。

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周諾正滿世界找不到於浚偉,最後來到這,門一推,果然他就在裏麵。

隻不過當她看到蘇易也坐在一旁,原本自如的神色一凜,口吻頓時比平日冷戰時更公事化一百倍:“有位方先生想買你的畫,請你出去和他商討。”

“可是……”於浚偉看了眼蘇易,“能不能讓他等一下?”

“那就麻煩你自己出去和他說,讓他等一下。”說著,周諾轉過身,就要往門那邊走去。

“諾諾!諾諾!”於浚偉連忙拉過她手臂,“別這樣諾諾,你看,蘇醋桶現在心情很不好……”

“難道我心情很好嗎,於先生?”

“這……”

“行了,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蘇易揉著太陽穴,亂七八糟的,什麽破事都過了一遍,她現在可沒打算再旁聽這對小情侶拌嘴。

“蘇醋桶!”

“你到底出不出去?”

“諾諾……”於浚偉左右為難,“這樣吧,你先出去應付著,我隨後就到……”

“於浚偉,這是你的畫展,不是我的!”周諾簡直不敢相信,都到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能說這種話,“為什麽你總是可以什麽事都扔給我,然後這個女人稍有一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你就什麽都不顧不管往她那邊蹭?”

“諾……”

“周小姐,”於浚偉話還沒說完,狀態很不好的蘇易已經冷冷地回過去,“什麽叫做‘什麽都不顧不管就往我這邊蹭’?你這麽重的罪名硬加到我頭上,自己不覺得心虛嗎?”

“我該心虛嗎?”周諾好笑地看著她,盡管她的聲音還是不高,可是和平常的任何一刻比起來,她現在是激動的,是憤怒的。

她冷冷地越過於浚偉,站到她麵前:“該心虛的那個人到底是誰?蘇易,你不覺得自己說這句話太可笑了嗎?在這樣的場合,滿世界的人都忙得要死,你一個人在這裏耍脾氣就算了,還讓主辦人陪著你一起瘋,憑什麽?就憑浚偉喜歡你嗎?

到底那個不管不顧的人是誰?”

“諾諾!”於浚偉大驚,一把拉過她,“我和你出去,我和你出去!”

“放開我!”她不由分說地甩開於浚偉,看著蘇易在聽到這些話後陡然蒼白的臉。可是,她不管了——她一直都在忍著,很久很久以前就忍著,和於浚偉開始交往的時候就忍著,在聽於媽媽講完那個故事後就忍著,可是,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為什麽要做出這種表情?難道你要告訴我你一直不知道?全世界都看得出來的事,你要告訴我你七年來始終當局者迷,從來都沒發現?”她不恥地看著她,“蘇易,你不要再裝了,你以為大家都是白癡都看不出來嗎?我們隻是心照不宣地沒有點破而已!明明知道他愛你,你卻硬要裝作不知道,這樣就可以不接受又不拒絕吧?需要的時候招之則來,不需要的時候揮之則去。蘇易,從來沒有人這樣揭穿過你吧?但是你敢說你沒有嗎?你敢說我說錯了嗎?你敢不敢對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從來不知道於浚偉愛你?!”

“諾諾,閉嘴!你給我閉嘴!”於浚偉的大手一把扯過她的手,“不要再說了!”

“為什麽不能再說?我這是心疼你啊,白癡!”

“夠了,不必,這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突然,周諾愣住了,就像突然聽到一句外星語,所有的劍拔弩張突然間全部停下來,化為靜止。

她看著他,不可思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於浚偉,你說不關我的事?”

這麽多年的翹首等待,這麽長時間來的默默付出,這麽致死不渝地以自認為他喜歡的方式愛著他,最後得到的結果,是“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她笑了,在淚眼中看著這個愛了這麽久的男人,慢慢地後退,退到門邊,顫抖的手竭盡全力地拉開門鎖,把自己移到休息室的門外。

“諾諾!諾諾!”

“既然不關我的事,就不要追上來了,於先生。”

門“砰”的一聲關上,巨大得如同決裂般的聲響,就像在告示著某種結束。

於浚偉正欲拉開門追出去,身後另一個女人的聲音也響起:“於浚偉。”

他回頭,看到蘇易大受打擊的表情:“醋桶?”

“我先回去了,抱歉。”說著,她越過他,以和周諾相反的方向離開。

於浚偉站在門口,一東一西兩個人,他躊躇了許久都不知道該往哪一邊。

畫展還在熱烈地進行著,這一晚於浚偉賣出了四幅畫,但他一點也不像從前那樣興高采烈,感歎自己的努力終於有人欣賞。相反,一整晚他時不時就躲到角落裏去打電話,但電話那頭總是無人接聽。

蘇醋桶關機了,諾諾也關機了。

他心亂如麻,好不容易挨到畫展終於結束,他飛快地駕車回家,打開門打開燈,卻在滿屋子的死寂中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拉開被單,空的。

走進浴室,空的。

推開衣櫃,空的。

梳妝台上所有女性用品統統消失不見,就連陽台上諾諾第一天搬進來時帶的那盆向日葵,也消失了。

一股心慌毫無阻攔地湧上他心頭,甚至在於浚偉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連蘇易家的電話也沒再打一個,就甩門而出,在午夜的街道裏尋了她一整夜。

這一邊蘇易回到家,剛好那瓶XO的酒勁開始發作,整個腦袋裏都是亂七八糟的。

一連串的事震得她暈了,每每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習慣了,逐漸麻木了,可是新一任的晴天霹靂又接踵而至。

就這一陣子,短短的幾個月,可她仿佛已經過完了一生。

迷迷糊糊中,蘇易躺到床上,在XO的催眠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電話鈴響的時候,她還昏沉沉,腦袋痛得就像要炸開來。

電話鈴一直響一直響,就像非得把她鬧醒似的,最後,蘇易低咒一聲,萬分不情願地從被窩裏鑽出來,接過電話:

“喂?”

“是蘇易小姐嗎?”

“是,哪位?”她的頭腦還在昏沉中,所以當那頭的人報上名姓後,一時半會兒,蘇易還以為自己聽錯。

“你好,我是‘華光’律師事務所的王建國,薑宇先生有一份遺囑,需要蘇小姐到場才能宣讀。”

“律師行?你是不是打錯了?我沒有惹官司啊……等等,你說什麽?你說什麽?遺囑?薑宇的遺囑?你說薑宇?薑氏集團的薑宇?!”一陣閃電雷鳴轟轟烈烈地竄過她腦袋。

“是的,蘇小姐,薑宇先生於昨晚八點在薑氏自殺身亡,事前將遺囑遣人托付給我,我是他的私人律師。”

“你是說……你是說薑宇死了?他死了?”

“是,昨晚八點,他在薑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裏,服安眠藥自殺。”